那时,花开

尾夏,轻风里已经添了些许秋的清凉,我走在故乡绵软的泥土上,踏着一路芳香去追寻桂花开里的温暖与感动。

六七岁的孩提时光,曾在老家度过了一个回忆里抹不去的暑假。也是这样桂花香正浓的时节,天空瓦蓝瓦蓝的,和熏的风拂过被太阳晒得淡黑的脸庞,很舒服。那时和姥姥一起住在一个有些古旧的院子里,院子后边是一座矮小的山,姥姥在那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菜园,一边种了几棵桂花树,花开飘香的日子里总是让人神清气爽。姥爷的墓碑就在那几棵树后。

    估摸着清晨五六点的时间,我就能听到房间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双温暖的大手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掖一掖被子,然后拿起门后的锄头和镰刀出门了。我通常是睁着眼睛看她离开的,一察觉到姥姥走远,便马上翻身而起,跳下床穿好鞋子就跑出去了。

天刚蒙蒙亮,鸡鸣清脆,我总是会悄悄的跟在姥姥的后头,在一个不经意间大叫一声姥姥。不料今日姥姥却并没有向往常一样故意装着被吓到的样子转过身骂我,她只是缓缓的说:“慧慧呀,别顽皮,跟着姥姥一起去菜园里看看桂花酒酿得怎么样了?”桂花酒?我感到很好奇,便加快了步子。到了菜园里,桂花香像是更浓了,姥姥却像与他日并无二样一般锄着田,给好像又比昨天长长了一截的豆角淋水,忙这忙那。我感到十分无聊与心急,却也只是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她摘下一个个紫色的茄子和青嫩的黄瓜。

天已经很亮堂了,太阳也升得很高了,我被晒的有些闷躁,便着急的问:姥姥,哪里有桂花酒呀?我怎么没看到。姥姥并未回答我,只是拿给我一个瓷盆子,吩咐我去摘那些够得着的桂花。我耷拉下脑袋,不情不愿的接过来。朵朵桂花嫩黄嫩黄的,带着清晨的露珠,在阳光下发着并不刺眼的光,香味悄悄钻进我的鼻腔,胸口刹那舒爽了不少,闷热不再。

等到半个盆子都装满了小花朵后,外婆也停下了手中的农活,拿起一把镰刀穿过桂花树走向姥爷的墓碑旁边,除起满地乱糟糟的草来。杂乱的草地顿时整齐了不少,姥姥像是自言自语的说:这桂花酒啊就埋在这地里,还是你姥爷在的时候亲手埋下去的,说过几年抱外孙的时候拿出来给大家尝尝,可是他没那个福气呀,早早的就一个人走了。我进你姥爷家的时候,门前就放着几大罐桂花酒,那个香呀,飘十里呢。姥姥说这话的时候沧桑的脸庞上带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绯红与幸福。我站在旁边有些发愣,缓过神问:姥姥,这酒有多少年头了?姥姥并未抬头,只是轻声叹道:好久了。你还没生下来就埋下去了。说罢便丢下锄头,蹲下身子从地里小心翼翼的挖出一堂酒。霎时间,淳香飘溢十里,一份久远的甜蜜与感动笼罩在我的四周,我竟有些飘飘然的醉意了。

外婆撕开红色的封纸,在姥爷的墓前倒下一堂,说:老头子,多喝几杯吧,今天我带着孙女来给你敬酒来了,你等了十来年的酒呀。彼时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我还不能懂得的情意与忠贞,就像那一树一树的桂花开,不馥郁却芬芳了整个漫漫人生。

如今我再回故里的时候,姥姥已人去楼空,院子后边的菜园也已经荒废了,只那几棵桂花树越发壮茂了,浓烈的香气依旧盈满袖。我折下一把桂花枝,放在姥爷与姥姥的合墓前,去怀念与祭奠那段花开里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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