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出身底层的孩子快来抱紧我!
我爸妈也曾经是卖菜的,我的少年时期也常常去菜市场帮忙,我们家农村人,有地,所以我也种地。
其实我还做过很多低微的工作,菜贩子算其中之一。我在德国的餐厅里切菜洗菜擦桌子端盘子,在工厂里打包流水线上做组装,在养老院里帮老人家擦身喂药,端屎端尿。我还在咖啡厅里给人端茶送水,零售店里卖报纸杂志小零食,还卖过冰棍儿冰淇淋,发过传单,做过导购,大学食堂常驻洗碗工,守过大门,卖过手机,带过孩子,做过家教,其中包括给小学生擦屁股。。。
想想我也才27岁,为什么有这么丰富的底层生活经验我也很惊讶。我成为话痨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在努力生活的过程中,我有很多很多故事可以跟你讲。
高中英语课文有一句话我常常会想起,那篇课文貌似是讲哈利波特的,文末作者说,你来自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去哪里。原文忘了,大意如此。
所以我一个集底层工作经验为大成的乡下人,大学去了中国最棒的城市上海,现在在德国五年啦。体验过一小时赚我妈一个月工资的快意,也有很多次为身居要职的人翻译并得到德国市长邀请陪他们一起出访中国,还有很多很多让我这辈子回忆起来都会觉得像做梦一样的经历。
十年前的我,在祖国边陲的山沟沟,假期要和妈妈去街上卖菜或者地里种菜,在一个小县城里读着书,很绝望。但是早在我初中的时候,就想好了这一生要怎样度过。
我妈妈在街上卖菜,我也守在一旁等着客人来买,手里也许捧着三毛的书在看。我心里想的是三毛住的海岛,她脚下的沙漠,我还记得她写自己在德国学德语的经历,我爱她的自由和真诚,菜市场里污水横流,人声嘈杂,我妈妈周围的人都很喜欢说脏话,赌博,大街上打孩子,打老婆,这些丝毫没有影响我对值得追求的人生的判断。
菜市场条件差到卫生间里屎尿翻滚,进去就踩雷,所以我们绕路去河里浇灌野草。好吧,也许是为了省钱?毕竟我们赚钱是一毛一毛的计算的。差的光景要赔钱,我妈妈以前是小学老师,她为人十分本实,根本不懂得做生意的沟壑。所以我们的收成很差,我妈为了省钱,我每天中午放学回家要光做好饭给她送去,她说这样干净卫生,我知道,最重要的是可以省几块钱。
我累吗?很累,学习到半夜,放学用跑的,做饭很粗糙但是极其的快,迅速吃了就可以冲向菜市场给我老妈,然后我去上课。那年我才十三四岁,困,上课睡着了。而且经常迟到,午休两个小时,回家做饭送饭再上学,我的小短腿跑不动了。老师经常批评我,我一言不发。我不觉得我妈卖菜丢人,但是我也拒绝任何人同情我。
后来我的中考成绩可以上省重点,我留在了县城高中,因为免学费,有奖学金,离家近可以免去住宿费吃饭也可以回家,这样很省钱。高中太忙了,我没时间跟我妈去卖菜。但是中考结束的假期,我在另一个菜市场支了一个小摊子卖我们家地里种的毛豆。
这距离我小学时候捡垃圾卖钱赚第一桶金已经好多年了,每天我就卖那么几十块钱,小县城里的老大妈们一点都不要脸,现在想想她们各种压价格占我便宜临走抓一把,我当时太小脸皮太薄默默忍受,现在死不要脸的我嘴里肯定能说出很多很难听的话。
毕竟这些豆子是妈妈那么辛苦种的,收成看天。我跟我妈去地里收了豆子,毛豆上都是毛,我的皮肤很容易过敏,手特别痛。
我们家的地在河边,风景极其优美,有几个巨大的柳树,还有小山包,山上杨树林在夕阳下沙沙作响特别美。那天我们在地里趁着月光好收豆子,我看到班花和她的富二代男友在河边散步,然后又在树林里坐下了。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河边有阵阵微风。
同龄的班花,穿着白色的小裙子,袅袅娜娜的靠着她男朋友。我穿着胶鞋站在泥巴里浑身被毛豆叶子上的毛虐得想哭。她也看到我了,我跟她笑笑不打扰他们的约会,继续和我妈一边聊天一边干活。
十年后呢,班花嫁了当时约会的富二代,生了娃,时不时去国外旅游。她应该记不得我在地里干活的样子了。因为高考我默默考了小县城第一名,大学毕业后又去了德国读研,我们小县城没有多少读书的人,提到我,可能家里是卖菜的这个事实反而让人觉得更加不易,而不会看不起我。
我有空就会去菜市场我妈的摊位上给她帮忙,或者就去看看我妈。我觉得我妈是菜市场西施,特别温柔又文静。就算没什么事儿我也喜欢带着我的书去找我妈。会遇到我同学,会遇到老师,朋友,邻居,我妈会送他们点菜,跟他们聊聊天。大学之后,同学的妈妈去买菜也会跟我妈聊天,小小的菜摊子成了联络感情的据点。
我觉得世上最好的事情就是可以跟家人待在一起,不管我妈做什么工作,都是我心中的女神。环境再恶劣,收入再惨淡,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是满足和幸福的。收摊的时候,我妈会很大方的带我去买好吃的,我喜欢吃酸酸的软软的一种米糕,五毛钱一卷。她会问我想吃什么晚上,我们一起去买菜。我跟着我妈,学会了怎么讨价还价,怎么挑选便宜又好的蔬菜。偶尔我们也去买肉,她也会教我怎么看肉质是否新鲜。这些生活的技能让我在男朋友眼里变得很可爱。
这是我的童年和少年,菜市场像是我的游乐园。我妈在那边,我看累了摊子会去卖地摊货的地方游荡,两块钱买的布质皮带竟然用了初中三年。菜市场哪里卖什么我了然于心,还在地摊淘了不少好书,比如诗经,平凡的世界,各种盗版书。我会装逼的想,我是大隐隐于市的人。
你看,我就是在菜市场长大的。我们班高考第二名的小伙伴的妈妈也在菜市场卖菜,她喜欢带一只口琴去,累了就吹一会儿,兴致来了还会翩翩起舞。她很喜欢暗中和我妈比较,没办法,我一直考第一名,她被打脸的次数多了之后也改了爱攀比吹嘘的习惯。比如高中第一次期中考,她儿子考了年级11名吧我记得,她已经反反复复炫耀很多次,特意去问我妈我的成绩,神气得不要不要的。我妈微笑着跟她很谦虚的说,我女儿这次暂时是年级第一,以后就不知道啦。
我妈的为人就是如此厚道温婉,我的榜样。那个阿姨人也不坏,她儿子大学毕业之后也跟着海外项目出国了,环境十分艰苦,但是成长的也很快。你看我们这些菜贩子二代,长大了过的也还不错。
我妈在菜市场,听了好多好多大新闻。回来她会跟我讲。莎士比亚起先在剧场做着卑微的工作,看了无数的剧目。我在菜市,看的是真正的人生百态。
那个小小的收入微薄的菜摊子,养活了我们全家很多年。我感恩,也痛恨。那不是人过的生活,我妈为了家庭,从年轻时优雅的女老师,变成双手常年开裂指甲里有黑泥的菜贩子。我再努力,走的再远,也弥补不了妈妈的牺牲。妈妈手上的伤疤,脸上的皱纹,寒酸的衣着,无时无刻不刺痛着我的良心。所以我那些年争分夺秒的读书,我要给她幸福。
上天垂青,怜惜我妈的善良,没有让我因为贫穷而自卑或者愤恨,早早的懂得了人生的不易和父母的伟大。
中国这么大,还有很多亿的农民,城市的底层,各有各的艰辛和不易。知乎上有缘看到我答案的朋友,如果你曾经为自己的出身,父母的卑微而感到过难过,请相信我真的不必如此。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我大学在上海读的,出国之后更加遇到了很多富有的同学。我非常清楚的看到了不同阶层的差异,父母变成了我心里不能碰的一道疤。
我看到我同学的爸妈,高级知识分子,有钱,有地位,有尊严。我虽然不止一次的说,我要为自己而活。其实我心里最渴望的是,用我平庸的天资,替父母挡去一些生活的苦。
如果你因为父母的卑微而自卑烦恼,我会为你父母流泪。生活的苦大部分人为什么可以扛,是因为他们想让自己的家人不必去经历那些苦。你的父母为你遮风挡雨,你却嫌弃他们不够体面。这样的苦,你父母再坚强,再勇敢,也扛不住的。我奶奶因为一件事情几十年来一直怪我姑姑,她放学回家和朋友一起走在路上,我奶奶全身脏兮兮的挑着煤,她怕丢脸没叫我奶奶假装没看到。小孩子的虚荣我很理解,但是你的虚荣会怎样的伤害你的父母,我想只有等你有子女他们又怪你没用的时候你才会懂。
我爷爷在我刚刚到上海的时候跟我说,不要做一压就倒的豆芽菜,要做一匹小黑马。我懂他的爱,他怕我自卑。自卑是魔鬼,会毁了你的一切。你会变得敏感,会怀疑他人的好意,然后你就在偏执的路上越走越远。其实英雄不问出处,接受自己的出身,把握所有你可以把握的机会,想办法带着家人走出泥泞才是最正确的道路。期间你会经历种种怀疑心碎,如果你够爱你的家人,你会变得无比强大。这是上天对你最大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