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舅舅（1）

最近B站的二舅火遍全网，让我忽然回忆起自己的舅舅，在我心中，他的故事也足够跌宕起伏。

舅舅是70后，今年约莫50出头，职业是运钞车司机，每天固定上班4小时，月休四天，日常视路况和运送地点不同会加班一会。相比过去而言，货币大幅度贬值，跟电信诈骗，P2P金融，线上菠菜业相比，有关运钞车的犯罪已经是一件成本高，收益低，危险系数爆表的事了，毕竟抢一麻袋钱，很重，搬运起来都费事。过去总是开玩笑说，想一夜暴富的话，就抢运钞车，现在也很少提到，原因不外乎这个。舅舅的生活是很安逸的，他一开始的时候还有点忐忑，害怕真遇到亡命之徒，还在家比划防身之术，被我们嘲讽，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后来发现什么事都没有，就淡定很多了。下班之后的娱乐生活基本是小说加短视频，偶尔叫上三两好友小酌怡情。如果不幸喝大了，就会吹嘘一下自己年轻的事，大家也都是笑笑，舅舅自己也笑笑。几分戏谑，几分苦涩，还有些说不清的东西。

舅舅小时候爱玩，不爱学习，尤其喜爱玩水，经常约三两好友，下水寻乐。他们经常去的是一个水库，十分危险，曾有小孩子溺亡。但年少的火热的心，怎能被小小危险吓退。于是便开始和我姥姥斗智斗勇的漫长拉锯战。姥姥总是担心舅舅，反复教育无效后，便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一套，舅舅深谙游击战精髓敌进我退，敌疲我打，把姥姥气的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于是在一个暴雨过后的午后，舅舅的脸上便多了个碗大的疤，人倒是没事，只是碗碎了。姥姥拿着一个瓷碗狠狠的摔打过去，顿时血溅五步，舅舅也懵了，往昔挨的打也浮上心头，新仇旧恨一起算，血气方刚的他又冲向水库，一个猛子扎了进去，或许是情绪过于激动，结果直接腿抽筋了，差点一命呜呼。幸而被几个好朋友拉上来，拖回家去。姥姥本来还处于内疚当中，结果看到这阵仗，瞬间化身绿巨人，一边打一边内疚，打到自己哭起来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出于劫后余生的后怕，关于游泳，舅舅就突然就理解了姥姥。但是他并没有顿悟成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依然在无忧无虑的年纪放肆的挥霍自己的青春。很快，美好的中学时光就结束了，舅舅因为成绩不佳，只能去读中专。在那里遇到了他的初恋，就是张爱玲口中的白玫瑰。

听说，他的初恋很好看，但是，有遗传病，而且非常致命，是血友病。三年中专时光转眼即过，别无一技之长的舅舅选择了南下打工，去了广州。时至今日，过年回家，如果有机会一起去KTV，他总是要上台演绎几首粤语歌。还热情邀约我一起。舅舅是聪明的，从人生地不熟到“雷猴”，"扑街"只用了半年时间。而我用了5年的时间，才学会了一句：对不起，我不会讲广东话。时间点是1990+，我妈妈刚入职地税局，工资好像是70多元，爸爸稍微多一点，大概在100多，舅舅当时在广州用了几年时间，从一家饭店的伙计做到管理，工资就已经到达了150+以上，说一句年少有为不过分。一直和初恋保持着异地恋，两个人说好以后要一起去广州，女孩因为遗传病的缘故，需要一直服用激素类药物，渐渐身材慢慢走形了，舅舅还是和她恩爱如初。生活充满了盼头，自然也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间。姥姥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女孩遗传病的事，坚决反对。于是舅舅开始了命运当中的第N次抗争，这次尤为坚决，大概是翅膀硬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姥姥一时无奈，从“这都是为你好"逐渐变成了"你要是不回来就怎么怎么"，再到"断绝关系警告"。没想到这次舅舅这次是软硬都不吃，就变成了冷战格局，爱咋咋滴。90年代商品房改革的浪潮浩浩汤汤的席卷了中国大地，自然也传到了我们这个18线小县城。姥爷是家里的老大，外曾祖母膝下子女八个。老三和老四看着如火如荼的房地产行业，感觉这行业技术门槛低，利润高，顿时格局打开，想着分一杯羹，但是没有启动资金。于是他们就来求助姥爷，三家人一合计，姥爷出资，他们出力，于是轰轰烈烈创业历程就开始了。姥爷那时候应该50岁左右，也是有想做一番事业的想法。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在乡下包了一块地，便作为梦开始的地方。厂子的名字言简意赅，预制场。就是做预制板的场子。预制板是20世纪早期建筑当中用的楼板，工程中要用到的模件或板块。姥姥姥爷那时候还没有退休，场子基本主事的是老三。我们家相当于出资金，他家出力。很多事看起来容易，往往实践的时候才知道艰难。当时的市场竞争虽然是蓝海，但是竞争还是有的。为了节约人力，姥爷和姥姥经常要自己下场干活，辛苦忙碌一周，双休日还要与工地上的滚滚尘土作伴，混凝土搅拌的声音夹杂着焊接，切割的喧沸通过电话遥遥牵挂着舅舅的心。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子，内疚逐渐爬上了心房。于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舅舅放弃了广州的工作，踏上了回家的路。当然，也意味着他和初恋的感情彻底宣告结束。姥姥又一次赢了，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多年后，在我即将去武汉的那个晚上，我妈他们都告诉我去了多好多好，只有舅舅语重心长的跟我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去了凡事多忍让，实在熬不下去就回来。大概是他亦曾今有过我当时的窘迫，所以不忍心骗我。后来听说他的初恋很顺利的跟别人结婚生子了，许是因为病情本身不严重，又或者医学进步了。他跟我感概道，男人在这世上一定要找一个你愿意为她奋斗的人，这样的日子才能过得有味道。

先到这，第二段写预制场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