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序
以此文记录改革开放三十年来,东南沿海,农村的女人阿花身上的故事。由真实案例改编。作者首次尝试小说创作,请各位笔友,斧正交流。
(一)
故事从十九世纪七十年代说起。
这是夏日的清晨,晨起的的阿花,如常地,抹黑起床忙起了一家人的早餐。一大锅的地瓜渣粥。
这是一栋清末民国时期的老四合院。中间是天井,地上用红砖铺成的三个弧面的小丘,弧面相交的丘谷,便是散水的渠道,雨落天井中间散,丘间引水出门庭。门厅到天井的台阶侧面,隐藏着外排的排水口。天井向北是客厅,向南是门厅,东西两侧是厢房和廊房。客厅堂岸是祖宗的灵位,堂岸的背后是厨房。两侧的厢房上,有两个出屋顶的低矮的风楼,风楼外的平台木板上贴着四角的红砖。红砖的平台两侧是绿色的陶瓷酒瓶柱的护栏。老祖宗的子嗣众多,门房耳房廊房厢房十余间住满了各自的小家庭。
阿花的母亲因经常被父亲毒打,在她十二岁的时候母亲就因伤病离世了,双胞胎的两个妹妹,因为大饥荒,饿死了一个,另一个送人。送人的,也在不久后饿死。目前上有大哥,下有小弟,以及父亲,一家四口,挤在西耳房的最里侧。总建面不到10平方米。
吃饭的当口,父亲说起媒人要介绍对象的安排。中午农休的当口,媒人领着十里外的人家阿文上门了。阿花梳着两个马尾辫,穿着碎花的粗布的打了几个补丁的衣裳,神色清秀。来相亲的小伙看着憨,一身破旧补丁的蓝布衣盖着瞿瘦黝黑的身子,坐在那里不时地抓脑袋。自我介绍时,说他们家三代贫下中农。问到年龄多大时,说“去头去尾大三岁。”(那时阿花20岁,婚后才知道他25岁。)阿花看不上他,想退婚。但是父亲收了人家的聘金五块钱,宣称:“这家不嫁也得嫁,要找有家婆的也有了,再不嫁不管她了。”父亲之前给寻了一户好人家,就因为人家母亲去世得早,不嫁。父亲拗不过,只能作罢。这次父亲将家里的钱都藏起来,阿花也借不到钱退婚,就这样妥协了,婚期一到嫁人了。
(二)
那时的婚礼,没有戒指,女子镶一颗金牙,脸上扑粉毛线扯面去绒毛醒面,扯两身布衣,随一床被褥、一个热水瓶、两个箱子以及一个红漆彩绘的床头柜桌,便出嫁。
结婚的当天,阿文借了同宗的蓝色中山外套,穿了父亲浆洗褪色的没有补丁的新裤子。一阵热闹之后,祖上三代傻的受尽亲戚冷眼和欺凌的陈家,娶上了长媳妇。
阿文的祖母萍姐,是个强势的女子,会做点纸钱香烛的生意。也是个吸食黑烟的主。与丈夫大木生育有两儿一女。大儿子遗传了丈夫智力残疾的基因,小儿子和女儿随了她。在小儿子五岁的时候,因为黑烟的纠纷,萍姐奏请了庙里的虎王出面处理。农村里的传说,虎王出必有夭折。而请虎王的主,需要在虎王的嘴里塞上大块生肉,否则会咬到自家人。然而,风风火火的萍姐,却忘了塞生肉的当子。冲煞了五岁的小儿子。从此传宗接代的重担,只能落后面到十几二十岁还只会干活,没办法大小便正常自理的大儿子阿明身上。女儿在十六岁时嫁人后,因与婆家不和,半夜跑回老家跳井夭折了,没留下一儿半女。
阿文的母亲秀儿是陈家隔壁镇抱养的,是阿明的童养媳。萍姐对秀儿比亲生女儿还好。秀儿读过书,认得几个字。在塔林村两次废村后,跟着萍姐辗转泉州和厦门,又返回塔林重建家园。萍姐盖了全村的第一栋带有阁楼的的木石和土坯混合结构的瓦房。房子座东向西(依风水地势而定,萍姐娘家姓黄,娘家是岐黄术士之乡),一字型。阁楼和房间在南侧。北边的尽头突出耳间是厨房,厨房的墙与同宗共用北侧和西侧。中间部分是客厅,分前厅和后厅。后厅储物存罐,前厅为餐厅及日常。这房子是为秀儿造的。那时候,在村里算是豪宅。如今垫门框的铜板,有着光绪、咸丰年代的印记。
随着年龄的增长,秀儿出落大方清秀。到了当婚的年纪,秀儿不愿意与阿明结婚。经萍姐同意,招婿入赘。定下了下村的阿金。
阿金打哺乳期便没了娘亲,在兄弟间排行老五,是吃大嫂母乳长大的,一直由大哥大嫂抚养,比大侄子还虚小一岁。年长至十几岁,不时有疯症(现在说狂躁症)。老一辈的人是认为有阴魂相随,化不走,时有发作。耳朵在小的时候,被壁虎爬进去过,有点耳背。也因为耳背的缘故,说话很大声。人长得标致,一米七的个子。遇到这当子,尽管上下村因两次矛盾打死人而废村,留下各种恩怨,秀儿仍执意招赘。
最近一次废村。因为上村的鸭子,吃了下村晒在村中的晒谷场的麦子,被下村打死,矛盾爆发,然后约架。上村的人,不讲武德,打架当天偷偷请了山上的土匪窝子混进人群,混战中打死了一个上村自己的人。人死后没人管,也没人收尸,全村宣布废村外逃。这次秀儿她们逃到了厦门,厦门那边于是有了同名的村子。方圆泉州与厦门叫同样名字的村落,皆几次废村外逃集中常驻之地。
秀儿成婚的日子,阿金家出门的鞭炮一响,同宗的土匪仔,就拿着猎枪跑到萍姐的家中要将秀儿打死。被同样人高马大的拦在婚房外,还是朝婚床正中开了一枪。正好当时秀儿在床侧围帘的马桶上解手,不然人就没了。
同宗的人,很多都心眼很坏,巴着萍姐这一系绝后或者代代痴傻,然后霸占田产和房子。阿金入赘后,希望破灭。
尽管萍姐同意了招婿入赘的做法,虽然阿明在二十岁左右也夭折了,却始终对耳背的阿金依然很嫌弃。看到两夫妻恩恩爱爱和谐的画面也很不顺眼,吃饭都不让他上桌。直到生了三个孩子了,一家人吃饭,还得是秀儿偷偷藏一些吃的给后门口的阿金。然后生意上的收入啥的,也都往娘家里带,没给这边留下一点钱。
阿金与秀儿很争气,第一胎就是男孩,取名阿文。萍姐对阿文特别好。从一出生,就背在背上,哄啊晃啊,人家带孙子是用手哄睡,她是没日没夜,以背当床。二胎也是男孩,却在出生不久后早夭了。三胎还是男孩,叫做阿兴。
阿兴出生后,阿金找到机会随着打工的潮流,逃离了家庭,去修铁路,一去就是五年,没了音讯。盼夫心切的秀儿,领着儿子出去,把人再寻了回来。回来后,又生了一儿两女,分别是阿生,啊宝和小雪。
(三)
南侧的阁楼下连着一张厚重樟木的梯子。与阁楼相连的是东侧的大房。大房西墙相连着一间小厢房,约5平方米左右。小间南侧外墙有一个木栅带双开的油纸小窗,西侧内墙是木栅的大窗。西侧内墙外是带南侧门的相同见方的小厅,小厅北侧与大厅相连。
阿花的婚房布置在小厢房。门正对面是一张新做的镂空雕花红油漆画的木塌床,土黄色的蚊帐布挽着别在了床边的挂钩上。床顶幕布是一帘红布的花球。床尾与墙相隔的间隙,40公分见宽,是一帘棕色粗布的门,门后是起夜解手的桶。
婚床尺寸长205公分,宽145公分,高260左右。床顶没有装饰封盖。床里侧正中间是一横实木的板,板上是放两个随嫁木箱的地方。随嫁的床头柜没处安放,贴墙摆在了小厅里。
新婚第二天一早,阿金煮了一碗猪肝面线来到房内,看到蚊帐还放着,小两口还未起床,直接一碗砸在了地板上。这也是阿花回门的日子。
那时的婚俗,新婚的夫妻,在未怀孕的时候,妻子不能常住夫家。同房一天或两天,妻子就得回娘家去,然后再过一段时间,由丈夫上门叫,再过来。否则,会被视为放荡,会被耻笑。在干农活的间隙,地里的新媳妇,总要被同村人谈笑。
阿花很守规矩,一回家,就回好久,阿文不去叫她都不回婆家。结婚三四年才怀上孩子。先她嫁到同村的发小,结婚五年了,肚子还没一点动静,一度让婆家怀疑是不生蛋的种,后来跟阿花差不多时期怀上,才没被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