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城绝恋(下)若是年少时遇了将军,大抵是我人生中最为快乐的一件事情

前世,青楼

“卿卿,我们要见卿卿!”

大厅里,男人们围着,哄闹着,争着要看从楼上下来的女子。

一众女子簇拥着一头戴宝钗,身着锦素的卿卿从楼梯上走下,卿卿轻笑一声,眉眼中带着的媚骨天成,更使得她楚楚可怜,惹人怜爱,她只是淡淡撇了周围已经开始往前凑的男子,眼中满是讥讽,但面上却笑得娇媚。

有直勾勾盯着她的男子上前,越过周围簇拥着卿卿的女子,抓起她的手,就往身上摸。其他的人一看这般,也有几个胆大的上前揩油。

我静静的看着那女子,明明她的面上没有任何抗拒,身体却在不断的往后缩。

我来这青楼便是因一传闻来的,很多人传着这青楼中名唤卿卿的妓子是个吸男人精气的女鬼,每个碰过她的男人不出一个月便会以任何诡异的死法死亡,偏还有人不信邪,上赶着往她身上贴。

我自然是不信这传闻,看着一个弱女子被其他男子欺辱,我握紧手中的剑,上前几步,踹开围着的男子,挡在卿卿面前。

被踹开的人还想上前时,被我拔出剑指着他们逼退了。

“谢公子。”身后女子的声音轻轻巧巧的,像黄莺一般莞尔动听。

我转过身,看着卿卿,她的眼睛似乎比刚刚要亮了一些。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鑫鞣推开人群,瞅着我大喊了一声,“将军,真的是你呀!”又指着我身后的卿卿,“将军,你刚回来你不知道她,这个妓子会妖术。老夫人说过的,即便你是喜欢一个歌女也不许带走一个妓子。”

其他听了的人都带着不掩饰的讥讽嘲笑。

“你胡说什么!”我慌忙看向卿卿,她也淡淡的看着我,唇角勾起一抹勾人的笑,仿佛刚刚眼睛中的亮光只是我一人的幻想。

我脑子中有些乱,脸就这么冷着,想说着什么,但又害怕说了某些不着调的让女子内心产生不自在。

周围的声音有些嘈杂,我只是看着站在我面前的卿卿,似乎听到了她微弱未闻的叹息声。

“你不要怕,这辈子我不会娶别人,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娶你。”我沉下声。

瞬间周围变得很静,鑫鞣刚刚还在同其他人贬低卿卿,现在听了这话,差点没眼前一黑跪地上,“将军,我知道你看不惯其他人这般欺负人,但你也不能就这样嘴快娶了这…”

卿卿似乎愣住了,但紧接着她就一副了然的模样,拿起披在手臂上的披襦,绕在我的脖颈上,两手抓着披襦靠近我,她身上清清冷冷的海棠香袭上我心间,“将军,您可不能为了取得卿卿的真心,与卿卿共度云雨,就这般撩拨卿卿呀!”

“还请将军您今日晚些时候得了空来卿卿的芍药阁巫山云雨呢。”卿卿依旧把披襦挂在我的身上,转身在众人簇拥下上了楼。

经卿卿这么一说,众人都明白了,哄笑一堂,都笑骂卿卿孟浪,还有个刚刚被我踹开的人,也笑着说我今日是有福了…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怎么说的,我全没在意,只是一直盯着卿卿离开的尽头,我知道她听明白了,她在帮我不被世俗的流言所中伤。

那天晚上我没去寻她,她大抵是彻夜等我,大抵是早早睡下了。

鑫鞣有一句说的很对,我只是看不惯有人欺负弱女子,如若不是发生在我面前,她的生死与我何干?

后来听说有人看到她杀死了丞相手下的一位心腹。从前那心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仗着是丞相的人,除了卿卿没有人不要命的往上撞。

那日,卿卿把那心腹约到房中,廊下有人听到声嘶力竭的叫喊,只认为是那位大人玩的开,却没想到,等再开门时,那心腹的脑袋已经跟身体分了家,而卿卿坐在一旁的带靠背的高凳上,溅在她身上心腹的鲜血如今已经开始发暗,她慢条斯理的擦着纤手上早已看不到的血渍,只感觉厌恶,看到门外涌进的人,嘴角裂开大大的笑,站起身,“告诉你们的丞相大人,殿前太尉的女儿薛卿卿来向他索命了!”她大笑着跳窗离开了这。

听了近期发生的事情,我只感觉那女子是个巾帼,着实令我佩服。得知她的身份后派人去寻她的踪迹,必要时保护她。我本想着接下来可能也见不到这令人敬佩的女子了。

却在中秋节那日,我骑马归来,只隐约觉得偏门处的墙头与往日相比多了部分阴影。我捏紧了袖中的断刃,面上若无其事的往那处赶。

待靠了近些,那阴影的主人似乎抖了抖,我捏着断刃跃下马,抬手便往阴影处刺。待看清那人,硬生生的停下了刺下去的动作,虽改变了方向,但还是改变不了力度,刺进了她身旁的草地中。

“卿卿。”我叫了那人一声。

但那人抱着自己缩成一团,浑身颤抖的厉害,眼睛紧紧闭着,像是陷入了梦魇。

我本想抱起她,至少让她先进府,躺床上会舒服些,但没想到,我刚碰到她,她浑身抖得更加厉害,嘴唇咬的微微发紫。

我看了一眼规规矩矩站在身后的小厮们,“你们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所有的小厮低着脑袋不敢抬头,还有几个有眼力见的进府拿了屏风,摆在了草丛前,使得外边行走的人看不到屏风内。

我在她身旁待了一两个时辰,便看到她的眉梢渐渐舒展开,也不再继续咬着嘴唇。

我此刻有些自恋的想,她还是比较信任我的吧,不然何故在丞相派人追捕她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身边,向我展现她最脆弱的一面。

看她好些了,我抱起她,见她没有抗拒,便进了府。身后的小厮利落的收了屏风跟着进府,一路上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刚让侍女替她换完衣服,便看到她突然睁开眼晴,警惕的看着周遭。看到我时,慢慢压下那警惕。

“今日又是将军救了我。”她笑了笑,下榻行礼,她周身透着官家小姐的气派,已没当初那副刻意装出来的勾人模样。

我点头,“嗯”了一声。

她又笑了,这次笑与以往不同,是发自内心的。

“将军是不是经常捡姑娘呀!”

她笑得眉眼弯弯,我一瞬间看呆了,但很快收回了思绪,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口的断刃,却想起来刚刚忘在了草地上。手下没了武器,心中不免有些慌张,眼睛涨满血丝,烦躁顺着心底就往脑上跑。看着面前的女子,不顾她的疑惑,转身就走。

我捡起府外草丛中的断刃擦净后塞入袖中,刚刚那丝窘迫已经感受不到。我如今能得将军之位,靠的便是断刃,但这也意味着我离不了断刃,我离了断刃,整个人便会癫狂,毫无理智可言。

当时有敌方知晓了我的这个弱点,想尽办法偷去了断刃,虽然我在战场上杀了比以往还要多的敌人,但我也因为在战场上癫狂,怒斩我军副将。自那之后,我虽还是将军,却再也没上过战场。

我摸着袖中断刃,去了我先前带卿卿回来的屋子,她已经不在那个屋里了,我寻了一圈也没找到她,应该是又去刺杀丞相了。

似乎那一年杏花雨下,一双手拂过我的头,我仰头看向那摸着我头的女人,那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岱儿,你要快快长大,你要成为将军,拥有自己的军队,你要成为别人都惧怕的人,你也要做事稳重,不可随意泄露自己的情感,要帮我仔仔细细的照顾卿卿,这样我便能将卿卿放心的交到你的手上。”那女人交给我一柄不及半个手臂长的短刃,“你若真的压制不住自己真实的情感,便用这个短刃解决你所控制不了的事情。”

父亲母亲离心,我虽有着官家公子身份,但他们不允许我只做个纨绔子弟,他们把我丢入军队磨砺了十三年。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那女人是在利用我,然而那女人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下意识就听了她的话,把我易怒的性格掩藏,却没想在战场下来后,终日浑浑噩噩度日,骨子里的易怒和战场遗留下来的战意激的使得我用短刃解决了几个我看不惯的鱼肉百姓的大官,我非但没有得到解脱,反而更加魔怔。

在那后,我折断了短刃,握着断刃,我便能回想起控制不住自己情感所做的愚蠢事。再后来,我离了断刃失了理智杀了副将,使得我再也离不开断刃。

我想帮她,想了想又自嘲的笑了笑,我连自己都帮不了,又怎么去帮别人呢?

我出了房门,退至廊下,唤了声,便有影卫从暗处走出,双手抱拳,跪倒在地,“主人。”他的声音异常嘶哑。

“去寻殿前太尉被灭门的真实情况。”当时我被皇帝远派塞外,整整七年,我寻不到任何回京的机会。

其实我也没有想到,当初还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抱着我的大腿喊哥哥的小孩子竟已出落的我没认出来。如若她不说自己是殿前太尉的女儿,我大抵是从不会想出来的。

没过几日,暗卫向我汇报了他调查的结果,因为我回来的太晚了,所有的证据,丞相都已经销毁了,通敌叛国自然是欲加之罪。我想了想,还是先按兵不动为上上策。

然而,我这次却失策了。将军府闯入一众的军队,用绳子捆住我,压着我便往皇宫走。我回头静静的盯着鑫鞣,直到看不到将军府,我知道是谁陷害我了。圣上当真昏庸,表面是圣上下的令,执行的却是丞相手下的人。

一众人把我压入了伏安殿(类似于清朝养心殿),这些人各个带着武器,丝毫不把圣上放在眼中。

圣上与丞相自后殿出,圣上脚步隐隐落于丞相。

我暗暗斟酌了下,笑着看向丞相,“叔父,这是?怎的把侄儿带到这伏安殿中?”

“孽侄,你到底把罪臣之女薛卿卿藏到了哪里?”丞相上前一步,暗示我身后的人,他们立马一人一脚把我踢倒在地。

我跪在地上,抬头看向他,“叔父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要是遇着她,可不得紧着您这送?”

我已经几年没上过战场,战场带来的戾气非但没有磨灭,反而还染上了世俗中的圆滑世故。

丞相看着我这无懈可击的面容,叹了口气,“贤侄,你也别怨我,你也该管管下面人了。”

我点头,晃晃悠悠的被丞相扶了起来。我还没来得及换表情,就感到身后一阵凉意,挣脱众人猛力向旁边一闪,借着那力,挣脱了绳索的束缚。

我起身一看,果真是卿卿。

这么多丞相的人,她是不要命了吗?

众人挡在丞相面前,卿卿拿着剑毫无章法的乱砍,根本近不了丞相身。

我站直身,捏了捏手臂袖中的断刃,拔出身侧挂着的剑,走上前抵挡住卿卿的攻击。丞相认为我是为他助阵,目光炯炯的盯着我,大笑着让我杀了她。

然而我只是抵挡住她的攻击,一把把她拥入怀中。她的眼睛被鲜血染红了,透着凄凉和悲戚。她被我拥入怀中的时候愣了一下,举剑便要冲我刺来。

我抬剑拦下她的长剑。我把断刃交给了她。把她推的远了些。

等我带你回家。我喊了出来,眼前不再是那些被误杀的人。

我的眼中慢慢被肃杀所笼罩。提剑连砍数十人。丞相吓得往殿外跑,护卫跟在身后撤退。丞相跑得筋疲力尽,身后的护卫也没剩几个。

我本以为,我会熬过去的。但是,我眼前的所有人,都变成了丞相。我杀红了眼,脑子中只有一个念想,杀掉丞相,我要带卿卿回家。

是的,最后我把所有“丞相”都杀了。我看着依旧颤颤巍巍爬起来的“丞相”。嗤了一声,举起剑刺入他的心口。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被我握在了手中。眼前似乎清亮了起来。心口处插着独属于我的那支剑的卿卿像从枝头掉落的海棠花般,掉入了我的怀中。

我抱着她,步履有些蹒跚,“卿卿,卿卿,不要怕我们回家。”

“顾将军,将军…我好开心,我马上就要见到…爹爹和娘亲了…套着躯壳活着好累啊…”卿卿眼中的光亮开始溃散,那柄剑穿透了她的心脏,罗裳皆被鲜血染红,口中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吐出的话全是断断续续的。

我抱着卿卿茫然的走着,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脑子里一片空荡荡的。我只记得,我要带卿卿回家。

卿卿依旧在自说自话,我听的格外认真,“将军,你说…我们再早相遇几年,我会不会就不这样抱着仇恨惶惶度日?”

“肯定会的,你之前是怎样的意气风发…”卿卿再也听不到我的回答了,她在我怀中闭上了眼睛。

她永远也不会再知道我是那个少时扬言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会永远在她身边守护她的岱哥哥。

身后还未死透的丞相爬起来举起其他人的剑,直直刺穿了我的腹部。我咬牙拔出佩剑,背手刺入丞相的脑袋。我终是站不住了,眼前一阵阵发昏,抱紧怀中再也不可能醒来的卿卿,重重的倒在地上。

身体好像沉入了湖里,很重很重。




“卿卿,卿卿…”

“…少爷,少爷,您能听见吗?是做了什么梦吗?”

身旁似乎一直有人在叫我。我猛然睁开眼睛,身旁的人被吓了一跳。

“少爷,您是怎么了?”那小厮装扮的男子提着油灯,揉着眼,小声询问着。

我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他的腰带打错了扣,衣服上的扣子也没扣全,应该是听了我的喊声,着急跑来所导致的。

“鑫鞣,现在儒帝几年?”我不动声色地问着,眼神却在盯着他。

鑫鞣被我的语气吓到了,连眼睛都不敢揉了,跪在地上,“少爷,现今是儒帝七年。”

我暗暗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没到殿前太尉惨遭灭门的时候。那,我的卿卿便还是那无忧无虑的女孩子。

还有七年,我看了看自己只有十岁左右的身板,无奈的笑了笑,上辈子嫌进入军队苦,将军名号一直到二十五岁才取得,也因为一直在边关惶惶度日,知道卿卿家里的事情太晚了,证据已经大部分被销毁了,以至于无法为卿卿力挽狂澜,被丞相刺死,重生到了十岁那年。

看着身边这个上一世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一脚踢开他,命令暗卫整死了他。

我下意识的想摸摸袖中的断刃,却摸到了一阵空。罢了,这一世怕是得不到那短刃了。我向父亲母亲请示了进入军队磨砺,他们不多时便同意了。

我临走前远远看了一眼依旧意气风发骑着高马的卿卿,勾起了唇角,柔和了眉眼。

那个用刺包裹住柔软的内心,那个我敬佩的卿卿我不会让她再出现。

卿卿,你上辈子对我说的,我今生来回复你了。

除了有时会失去几天的记忆,穿到现在也有我穿到现在的好处。

卿卿,今生我没有岱哥哥的身份,我会手握兵权,护你一人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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