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年后，她说放弃吧

     沈佳楠从高耸的写字楼出来，不禁环抱手臂打了一个冷噤。南方城市就是这样，夏日中午天烈日炎炎，太阳像是有着让人脱一层皮的气势，早晚温差却很大；中午穿着短袖热得要命，早晚还是套件薄衫最好，不然还是觉得冷飕飕的。

      她不紧不慢地顺着平日下班的路线回家，已是凌晨了，夜幕下有明亮的路灯静静散耀出光亮，随着她有频率的步伐，影子在光亮的街面上也被拉长或缩短，安静地变换着。

      店铺都关门了，前面有隐隐有蓝色的光亮，在清一色的白色路灯光中特别醒目，那是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她去了便利店买了一个老冰棍，酸奶味的，舔着冰棍，酸甜酸甜的，还带着似有似无的牛奶味。她吃着冰棍安静地看着路面上斑驳阴影，不紧不慢地回家。她家离公司很近，大概十几分钟的路程。

      十几分钟之后，随手把冰棍的木棒丢进小区附近的垃圾桶里，路边停了几辆车，白色的路灯打在车身上，迸射出刺眼的光。她径直走到小区门口。正欲刷门禁卡时，不经意瞥到路边的一辆车，以前好像见过他开过。她走过去，站在车窗前，好看的眉微拧，试探地问道：“易亦帆？”车窗上倒影出她清冷好看的容颜。

        黑色车窗摇了下来，他探出头，静静地眸光看着她，带着静默的笑意，那像是正在静静盛开的花，愈发美妙，美好得不像话。她想到了深夜兀自绽放的昙花，最美的不是最后完全盛放的模样，而是独自静默狂热绽放的过程。

       他嘴角噙着笑意：“你怎么知道是我？”

       她没回答他，兀自问道：“怎么不喊住我？”她知道他是来见他的，若不是她发现她的车话，自己就真的回家了。

         他打开车门下来，站靠在车上，笑着说道：“看你这么晚回家，不忍心。”他看向她的眼睛里总是有着化不开的温柔和深情。

        他总是这样对她饱含深情，不管是行动还是言语从来都不吝啬表达心意。

        如此动人的话，在沈佳楠听来，并感动之情涌动，她只是愣了愣神，消化那话之中饱含的情愫后，脸上还是一如平常淡漠得没有一丝波澜。易亦帆喜欢她，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之间开诚布公。他喜欢沈佳楠，沈佳楠并不喜欢他，哦，应该说沈佳楠谁也不喜欢，不是她高傲自恃清高，她骨子里就是一个清冷薄情的人，薄情不是说她绝情而是她不会动情。

        易亦帆是一个人温情的人，对沈佳楠来说是这样的。口腔里还残留着老冰棍的酸甜味，舌尖被冰棍冻后，还麻酥酥的。

        她径直走到他面前，靠着他旁边位置的车身，顺手把包放在车上，漆黑的长发被她放了下来，微微遮住了两边的脸颊，不如以往那般清冷。

         这一带都是小区，绿化风景很不错，她倚靠车的姿势对面是一条小路，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树，路灯掩藏其中，光芒被藏在树叶中，小路光线昏暗。

        这么靠着车子，夏夜的冷风，身子也放松了许多，她静默的眸子看向小路延伸的尽头，那里漆黑一片，隐隐可以感觉得到黑暗中树被叶被风掠过时，轻轻地在空中晃了晃。

          她盯着那一块空洞的漆黑，淡漠的眸子有了些波澜，黑暗总是更加让人容易牵拉出情绪，眼眶微微酸涩。她说活的声音清冷微弱，在寂静的深夜里清晰地缓缓地传进他的耳朵，直击他的心脏，他听见她说：“亦帆，从小我就沉默寡言。在家里，我爸妈说我要活泼一点，内向的人是没有出息的；在学校，老师说人要活泼一点内向的人是没有出路的，”她顿了顿，继续平静地说：“亦帆，我努力了，但我还是学不会活泼可爱，没有人喜欢一个沉默寡言的小孩，在家里亲戚都不喜欢我，更喜欢其他孩子。连孩子们也是，在学校没人和我玩，他们更喜欢那些有着鲜活生命力的孩子。所以我开始讨厌我自己，因为自己的沉默和寡言。”                                                                                                                                                                                                                                      “鲜活生命力”深深地刺痛了易亦帆，眼睛开始酸疼起来，他转头看见她，她脸上不如以往般淡漠，但还是平静如水，却多了几丝动情，眸子盯着远处疏离淡漠。

         他听见她继续说道：“后来我就变得极度讨厌自己，上大学的时候我开始觉得自己是个怪物，我内向，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独来独往，没有朋友，我活得像一座孤岛。更关键的是，我发现我是一个失去“爱”的能力的人，我不会爱任何人，我是一个爱无能的人，一个冷漠不会爱别人的人。我在人群里，我与他们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他们就像是一把把刀，向我砍来，每把刀上都写着“错”，那时候我觉得我就是一个错误的存在，像我这种活在阴暗肮脏角落里的怪物，我不像是一个人，我是一个怪物，错误存在的丑陋怪物。”

          说完她转过脸对眼睛红红的他笑着。她很少笑的，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没有起伏，偶尔的笑也是带着丝丝的淡漠。但这时的笑不如平常的笑，那是一种像是重生过后，解放释重后轻松的笑容。

         她咧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因为身高的原因，微微仰头看着他，笑靥如花，说：“可是后来我在三年的挣扎后，突然有一天我的脑海里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只要我做的事没有伤害任何人都是没错的。”

           说完她转过脸重新盯着小路尽头的黑暗处，眸子静静地，安静坦然。淡淡地说：“我不是怪物，是那些世俗认知道德蒙住了我的眼睛，我知道内向寡言进入社会后会失利，这个社会本来就给这类人没多少机会，但内向本身是没有错的，我冷漠、爱无能也是没有错的，这就是我真实的内心感受，什么错都没有。后来我完全接受了自己，我就是一个冷漠爱无能，沉默寡言的人，我本性如此。我不奇怪，只是特别而已，只是不同而已。”

           易亦帆是一个可靠地聆听者，他安静地听完了她的自诉，前半段，她把她的疼痛摊在他面前，细细阐述那些心路历程，他的心是绞痛的；后半段他听出了她的他的坦然和平静，他的心里却涌起了波涛汹涌，她的这些不像是朋友间的坦诉，倒像是一个长长的铺垫，为她后面要说的话，而那话对他来说应该是重要的。

          果然她把这些说完之后，安静的脸上带着郑重其事，说：“我就是这样的人，冷漠无情的人，我不会爱上任何人。易亦帆，三年了，放弃吧，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不想耽误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