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不是阁楼上的疯女人

最近有几个微博热点,十分值得一说。

我历来不喜欢看电视剧,因为剧集太长,太耗费精力,但即便我不去关注电视剧,最近也被两部国产剧霸屏——《有匪》和《流金岁月》。

《有匪》是赵丽颖和王一博主演的古装武侠剧,《流金岁月》是大美女倪妮和刘诗诗主演的都市情感剧。我将这两部剧相提并论,是因为二者的共同特点都是大女主戏,男性角色反而没有那么重要。

还有呢,就是说出那句名言“男人这么普通却这么自信”的杨笠摊上大事儿了。她因脱口秀中口无遮拦的一句话,“你们男人还有底线吗”,被人举报“性别歧视”,在网上引来轩然大波。

这第三件事呢,就是国内的女性独白剧集《听见她说》刚刚播完,该剧围绕当代女性的生存问题进行深入探讨,如“重男轻女”、“容貌焦虑”等,每一集都引发热议。

通过这些最近的热点,我们不难看出,国内的女性意识正在迅猛觉醒,女性们都有公开表达自我欲望的诉求,以及控告和申讨男性霸权文化。

我很喜欢“听见她说”这四个字。翻开历史,千百年来,女性形象都是被遮蔽的、都是隐藏在地表之下的。我们很难看到真实的女性形象,也很难听到真正的女性声音。男性牢牢掌握着书写女性的话语权,我们女人任由他们随意想象、塑造,甚至扭曲、物化。

但也许是时候了,我们所有人,无论男女,都应该竖起双耳,仔仔细细地听“她”说。这个“她”,不仅是母亲,也是妻子,是女儿,更是社会上所有女性。

今日读诗,我们来聊聊南宋的著名女诗人——朱淑真。让我们在月夜下的读书声中,一同走进她的情感世界。



01

洗浴

朱淑真是南宋著名女诗人,也是明代以前留存作品数量最多的女诗人。

她曾写过这么一首小诗,我读了很是喜欢。

“浴罢云鬟乱不梳,清癯无力气方苏。坐来始觉神魂定,尚怯凉风到坐隅。”

中国古典诗歌的题材有许多,大家耳熟能详的有赠答诗、田园诗、山水诗、游仙诗、边塞诗等,艳情诗也是其中之一,而“咏浴”则是艳体诗的重要意象。

许多诗人都写过咏浴,有名的如唐代诗人韩偓的《咏浴》,“再整鱼犀拢翠簪,解衣先觉冷森森。 教移兰烛频羞影,自试香汤更怕深。初似洗花难抑按,终忧沃雪不胜任。岂知侍女帘帷外,剩取君王几饼金。”

这样的出水美人,仿佛在摄影机中、或监视器里、或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着一场精妙绝伦的表演,她的一举一动都因“他者”的窥视显得矫揉造作。

但朱淑真的“洗浴”却全然不是这样。她任由长发散乱,身体慵懒而无力,她写的不是如雪的肌肤,而是被凉风吹得发抖的心。少了那些描绘女性形态的陈词滥调,展露在读者眼前的,不再是风姿绰约、缥缈如飞鸿的幻影,而是一个真实存在、触手可及的女人。

朱淑真的诗词虽多,但题材比较狭窄,风格也比较单一。有人讥讽她作诗总多儿女情长,缺乏英雄气概,“其诗浅弱,不脱闺阁之习”、“女子诵书……出于小听挟慧,拘于气习之陋”,这种评价虽然不假,但对朱淑真,或者对所有古代女性而言,却有失公允。

在儒家的伦理规训之下,男女有着严格的界限之分,男性承担的是家国天下的责任,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他们始终都是要跻身庙堂或远走江湖的,而女性则永远寓居在狭窄的闺阁之中,或方寸的花园之间,除了偶然伸进墙头的杏花,或从外边路口飘来的几缕淡淡的笑声,她们几乎与外面的世界断绝关系。

那我们又怎能以男性的评价标准来苛求女性呢?



02

爱情

朱自清先生曾经说过,“中国缺少情诗,有的只是‘忆内’、‘寄内’或曲喻隐指之作,坦率的告白恋爱者绝少,为爱情而歌咏爱情的更是没有”

宗白华先生也说,“中国千百年来没有几多健全的恋爱诗了,所有一点恋爱诗,不是悼亡,偷情,便是赠妓女”

翻开古典诗歌,我们能见到的专咏爱情的作品可谓寥寥可数。中国诗歌是从《诗经》发端的,从集体创作的《诗经》,到个人写作开始的《楚辞》,先秦是我国爱情诗歌的第一次高潮。接着便是汉魏六朝,晚唐和五代。

大多与爱情相关的诗歌,都染上了艳情,甚至堕落为色情文学。爱情是人的生命里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奇怪的是,古人们却几乎不讲爱情,似乎只有女人才会沉溺于儿女情长。所以清代沈复所作的《浮生六记》,写得只是闺房之乐,在封建语境之下,显得那样可贵。

“恼烟撩露,留我须臾住。携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黄梅细雨。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最是分携时候,归来懒傍妆台。”

这便是朱淑真写的一首纯粹的爱情诗。

从交游、到离别,朱淑真在尺幅之间,就将悲欢离合跃然纸上。与心爱的男子共赏春光,醉倒在他的怀中,依依惜别之后,回到家中,最先想起的便是揽镜,看看自己的妆容是否得体。

尽管这首词曾被人讥讽为“放诞”,但这样细致入微的心理感受,那些男人们又如何得知呢?

中国古代的诗歌,有一个鲜明的特点,就是“男子作闺音”,男人们会模仿女人的口吻写诗,这些诗中的女性,无论是《诗经》中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或是曹植笔下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们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仿佛雪中光着脚尖起舞的仙女,不沾染丝毫世俗的烟火。

千百年来,男人们都是这样写女人,直到明清的小说戏曲中,这些描写女性形态的词句已经形成套话,只起着修饰文本的作用,而对作品的情节、结构没有任何帮助,现在许多网络的古风小说中,仍然充斥着大量俗语,通常我都会自动忽视这些段落。

女性不应该只是橱窗中的模特,或仅在舞台上搔首弄姿,像一件艺术品,又或是商品,她们也有喜怒哀乐,也有悲欢离合,她们嫁做人妇时也会想家,独守空房时也会耐不住寂寞,也有金戈铁马、气壮山河的理想,她们也会哭、会笑。

朱淑真的作品,不是男性浪漫化或妖魔化的女性,她笔下的闺阁生活,是真实立体的。



03

闲情

我们看朱淑真的诗词,读的多了,难免觉得语句重复,有些无聊,但其实这才是古代女性的真实生活状态。

也许许多人知道唐代的鱼玄机、薛涛,宋代的李清照,但却不一定听说过朱淑真。相较前几位女诗人,鱼玄机、薛涛做过道冠和乐伎,李清照经历了国破家亡的悲痛遭遇,这些女诗人都有独特的身世背景,在古代并不具有普遍性。

而朱淑真,则更具有普遍性,她最能代表中层阶级的女性,她的诗歌没有太多社会意义,更多的是来自女性内心深处的闲愁。

不像底层妇女那样顾虑生计,朱淑真有着大把的时间独对落日和黄昏时分的庭院,所以她的许多作品,都不出一个“闲”字。

“闲将诗草临轩读,静听渔船隔岸歌”(《春日即事》);“深院人眠白昼闲”(《暮春》);“闲看书册就牙床”(《恨春五首》);“倚楼闲省经由处,月馆云藏望眼中”(《春日闲坐》)……

这些诗词都是将“闲”字直截了当地显露出来,还有许多将无聊的心绪隐藏在字里行间的作品。

“数飞萤过小园”(《暑夜》);“静看飞蝇触小窗”(《西楼寄情》)……

高中时我曾迷恋过一阵子古龙的小说,记得《多情剑客无情剑》中有个经典片段,阿飞数梅花。

李寻欢不愿阿飞再想这件事,抬头笑道:“你看,这棵树上的梅花已开了。”

阿飞道:“嗯。”

李寻欢道:“你可知道已开了多少朵?”

阿飞道:“十七朵。”

李寻欢的心沉落了下去,笑容也冻结。

只有寂寞的人,才觉得黑夜迢迢如清水,绵长无尽,数着更漏,直到天明。

朱淑真作为古代女性的代表,除了因为写大量的“闲”情,还在于她喊出了许多女性敢怒而不敢言的心声。

“土花能白又能红,晚节由能爱此工。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

正如朱淑真的这首诗,她不过一个“柔弱”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却以一个战斗者的姿态,控诉着始乱终弃的男人,如蜉蝣撼树般,回击着这个男权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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