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边缘,才是新生的开始

几乎每一天,在工作间隙,我习惯性地打开电脑上网,浏览各式各样的新闻,包括毫不感兴趣的板块的标题。生活在一个封闭环境中,我不想让课本、作业、无聊的材料充斥于大脑,它们已经让很多从业者变得僵化、保守,同时又有沾沾自喜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忙于司空见惯而毫无创造力的事务,纠结在找不到意义的琐碎细节中,然后因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或兴奋或失落,这在很多人眼中,被认为是稳定和充实。我却时常感觉压抑。

我没有足够机会接触更多不同的世界和人群,只能采取偷懒的方式---关注时事和读书---来保持和外部世界的交流,虽然它单向、直接甚至以粗暴形式占据大脑,但至少给沉闷生活打开一个小小窗口。

然而充满悖论的是,当我自认为知识储备越来越多、对某些问题也越来越能从更广阔角度审慎地衡量思考,却越来越在现实中边缘化。这种边缘化,有被动,但更多是主动。被动失去某些东西,又主动地逃离深嵌其中的环境。沉浸有沉浸的快乐,保持距离却能换来难得的清醒。

我并不认为它给我带来怎样的伤害,相反,正是边缘人的感觉,才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更为广阔而辽远的世界。

作为七十年代末出生的人,我有幸成为这段深远变革历史的亲历者和见证者。在此之前,无论有多少变革多少战争,历史总保持着相对的恒定。然而这四十年,我们走过了西方几百年的历程。急剧的变革,使得没有什么是完全正确的,也没有什么完全错误。

我们难以用一个或一组词语来清晰概括这个时代的特征。正是它的多变和复杂,它的撕裂和包容,让我深刻理解到,边缘化才是我们的生存必需。

正如长辈谆谆教诲的那样,我认真学习,得到了一份稳定无忧的工作。我想把这份经验传递给孩子,但我发现,没有哪一份职业可以一劳永逸,也没有哪个单位能牢牢固定住一个人。不用说未来,即使是现在,到处都存在着未知的可能。让一个人一生不变,与其说是稳定,不如说是人生莫大的残忍。

这也不算是什么新鲜的理解和体会,人属于自我,尝试不同的可能应该是自由的表现。只是我们被禁锢了太久,哪怕一点的突破都会带来恐慌。

自由流动必然使我们每个人都处在边缘地带,也必然促使我们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当失去一份谋生的收入后,我们还有没有能力迅速抓住另一份。这个多变的时代,早就摧毁了貌似牢固一成不变的结构,让我们成为漂浮的蓬草,不知道要落到哪片地域。我们好似在一个群体中,但一阵微风,就会飘到另一个群体。哪怕你曾是原来群体的核心,也抵不过飘忽不定的风向。

《十三邀》与陈冲对话那期,许知远问夜场中的女孩,什么最酷,女孩回答说,做自己最酷。酷,大概代表着前卫,但在我的理解里,做自己是时代潮流。统一、固定、某种程度上的压制,无法支撑或维护多变的时代和社会。做自己的前提认知是,我们得意识到每个人都是不固定的边缘人。

相对简单的人群和固定的结构,今天都已打破。我们处在不同的圈子里,依据血缘、爱好、职业、财富、知识、出身、出生地、相同经历,我们被划分进不同的圈子或群体,结构变得多样而松散,参与变得自由,选择也无处不在,由此带来的深刻变化是,我们已经成为某种程度上的自由人,虽然还远远未到达另一种意义上的自由。

我们同时身处不同的群体,可能很多时候,它带来分身乏术,承受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但不可否认的是,它给了我们不同的机会。白雪覆盖下的单调是美,不同色彩的组合也一样赏心悦目。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难以深入到一个群体,只能在边缘游走,成了可有可无的孔乙己。但在此处的不重要,不意味着在彼处的排斥。开放的时代,不排斥边缘人。

无法否认,现在依然是一个高度垄断的社会,这不单是行业的垄断,也是思想的垄断。我清醒的知道,如果它继续下去,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我依然想表达,在广泛的细节上,垄断有它达不到的地方。

活力往往从压制的地方开始。流动、自由、反对、不合作的现象就会普遍存在。

在任何时代任何国家,权力都有它触及不到的点,也不可能掌控一切。我相信大局也相信历史的进程,甚至也承认它的牢不可破。但我更看重细节,看重那一个个微不足道的个体。细节,往往催化大的变局。

我们今天的细节是什么?是选择的多样化,是寻求改变的焦虑,也是不满现状的努力,还有,细节也是我们意识到,仅仅局限在固定的集体、固定的认知中,根本没有出路。

统统这一切,使我们朝着边缘游走去尝试不同的可能。处在边缘的人越多,越能促进活力与机会。

固守僵化的思维,终究会被扫进垃圾堆。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边缘化都会带来无所适从感,两千多年的农业社会,稳定的基因大概已经刻在了我们的骨子里。然而我们都清楚,稳定,好像提供了安全,却造成长久的停滞。

流动和变化,把我们甩向未知边缘,它让我们恐惧无助,让我们有深深遗弃感,但这却是新生的开始。

今天,我们看到了高贵与卑贱,美丽和丑陋,坚守良知和丧心病狂。看到了媚上欺下,也被铮铮铁骨感动。我们在惊愕于匪夷所思的惨案的同时,又可以感受到一幕幕温馨的善良。

它们,撕碎了所有传统认知,远远超过了百年前那场变动。它们,也破坏了传统集体结构,让我们成为单独个体、成为无所依靠的边缘人。然而,伟大的变革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这意味着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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