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小时候的那些事之八)

掰着手指头数啊盼啊,进了腊月二十三。

二十三灶王爷上天,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糊窗户,二十七去买肉,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玩一宿,大年初一大拜年。我俩跟着忙年跑前跑后。

二十三是小年,下午早早开始准备包饺子,妈妈剁白菜,我用笼布包白菜挤水,家家户户当当的剁菜声,无不在昭示着春节的到来。白菜肉水饺真是人间美味,虽然只有星点的肉,已是全身心的满足,我跟刘明明等在锅前,看饺子翻滚,一朵朵浪花欢快地跳跃在心头。妈妈边盛饺子边念念有词:过年了,天爷爷地奶奶都来吃,希望明年我们过得更好。

二十四,大人们头上裹毛巾,长长的竹竿绑上扫帚,扫房喽!家属院的房子是尖顶瓦房,檩条和椽子纵横交错,房顶高高的,椅子上放凳子,爸妈踩着凳子,开始仔细地清扫,扫了房顶又扫墙,扫帚飞舞忙。我也裹着毛巾,很努力地扶凳子。一年了,檩条、椽子和苇席的缝隙还真是很多灰啊,哎呀我的小鼻子,变呀变了样。

二十五糊窗户,这是我最喜欢干的活。家里的窗户是那个年代流行的木制格子玻璃窗,前后各一个,我把泛黄的旧纸撕掉,妈妈在木楞上刷熬制的浆糊,小心翼翼把白白的粉连纸固定一个角顺着往下贴,我负责按角,三张粉连纸正好贴俩窗户,纸在手里窸窸窣窣的响,家里焕然一新,我觉得太阳光照进来也脆生生亮堂堂的。

二十七是县城年前最后一个集,下个集市须过了正月才有,这个集就格外热闹,挑担的赶车的熙熙攘攘,我们欢欢喜喜赶大集买年货,斤把猪肉,一小串鞭炮,滴滴筋儿(一种拎在手里的烟花),炒花生,瓜子,再去副食门市部买半斤糖块,一斤红糖,甚至买上几块桃酥和几个苹果,我们就更加欢天喜地。过年灯笼总不能少,我们挤在灯笼摊前,流连忘返,四方的塑料纸灯笼,花鸟点缀;圆形的折叠纸灯笼五颜六色;最贵的是玻璃灯笼,底部有个精致的蜡烛铁座,抽开小门可以放大蜡烛进去,又稳又亮,这个灯笼我们从来没买过,只羡慕地看石磊提这样的灯笼。

二十九,蒸白面玉米面两掺的馒头,炖包饺子剩下的肉,家属院飘荡着肉香,香味让年变得香喷喷更加有滋有味。有一年,不擅厨艺的爸妈想给我们一个惊喜,炸丸子,结果油星溅了爸爸的脸,好疼啊!

三十,屋外也许凛冽的北风,也许滴水成冰,也许大雪纷飞,关于寒冷的记忆,淡若无痕,清晰摇曳着的是那点点红烛的光芒。晚饭后爸爸在灯笼里硬纸做的烛座插一根纤细的小红烛,我跟小伙伴每人提一盏小灯笼,成群结队,在家属院串来串去,小小的烛光在黑暗里荡开,漾出一波一波笑语欢声。提一会灯笼,开始点滴滴筋儿,挥动滴滴筋儿上下翻飞,飞舞的火星是我们跳跃着的快乐满足。中间我会跑回家看两趟过年穿的新衣裳满心猜想和欢喜,妈妈把我俩的新衣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头边。烛影在我们困倦的眼里朦胧起来,才恋恋不舍地回家,烛火继续摇曳在梦中。

大年初一,早早起床,我俩穿上新衣,踩着凳子对着衣柜上的镜子照啊照啊,合不拢嘴。家属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吃过饺子,爸妈带我们拜年,走着走着,大家就不知不觉聚到一起,结队挨家挨户拜年,“过年好!”“过年好啊!”热气腾腾的祝福声中,饱含着对吉祥如意的向往,对幸福生活的渴望。我们的衣兜里装满了糖和花生瓜子,围拢在一起品尝甜甜的糖块甜甜的年。

每年过年,妈妈都给我和刘明明做一套新衣裳,年前一个月就选好衣料送到裁缝铺,衣料都是很结实很耐用,有两年的新衣我记得很清楚,一件黑条紫色格粗布,一件深红条绒,刘明明的是一件黑条绿色格粗布,一件深绿条绒,妈妈一直认为双排扣的衣裳洋气,我和刘明明小时候的新衣全是双排扣的。居坐无形,裤子总是穿不了一年就磨破了,尤其上了小学,石头砌的课桌,膝盖顶来顶去早早就磨破,不善针线的妈妈总是尽可能把补丁打得漂亮一点,有时候还去找石磊姥娘帮忙。那时侯,我想当然地以为只要是姥娘和奶奶就什么活都会,事实上,妈妈做了姥娘做了奶奶,依然不善烹饪不善女红,她毕生的心血不在衣食。

新棉衣不是每年都能做,大都是拆洗干净过年,刘明明上小学一年级,妈寻思教室太冷过年时就给他做了条里外全新的棉裤,开学他穿着去上学,上课肚子疼不敢告诉老师,忍着忍着,哗啦拉在棉裤里。

过年爸妈又多借了债。两个人一穷二白,白手起家,还要贴补两边家用,我刚出生时,老家的大爷病重看病、去世,爸妈不只花光了手上的钱,还预支了当月的工资,从那时起我家进入十几年年复一年借工资的日子,下月还这月的,如此循环,最多时欠了三个月工资。奶奶跟着照看我们,粮本更不够吃,她的吃穿全要另外买。

我家有辆小推车,深绿色,对面两个坐,中间一个桌板,小脚的奶奶每天推着我和刘明明出去玩。年前会有农民背一小袋炒花生蹲在路边卖,她祈求人家给几个花生“我家孩子饿得狠,行行好给几个吧!”,她把花生嚼嚼吐出来,抿进我和刘明明嘴里,我俩吃得很香。邻居跟妈妈说奶奶跟人家要东西吃,妈妈大学生的自尊阻止奶奶如此行为,奶奶依然我行我素。其实我很盼着奶奶去要东西,出了家属院门就帮她四下张望有没有卖东西的,那时我不到三岁,我也奇怪于自己记忆如此清晰,我一直觉得另一个我在空中看着这一切,刘明明欢快地拍打着小桌板等着吃嚼过的花生,我盯着奶奶嚼动的嘴巴。

2018年,我帮妈妈收拾旧物,在夹子里看到一张1983年的借条86元,不知道是忘了交回工厂还是她留作纪念。自尊心极强的她,每次借钱都难以启齿吧?

爸妈背着一身债,给了我们过年的美好回忆。

小时候天天盼过年,过年可以好吃的,穿新衣,打灯笼,耍滴滴筋......一年所有的愿望都寄托在过年,那是一年中最开心的时候。现在天天过年一样,天天吃好的穿美的,生活丰富多彩,这么美好的日子小时候想都不敢想,做梦都没梦到过。

中华大地上全面建成了小康社会,祖国繁荣富强,人民幸福安康,感恩祖国让我们生活在一个美好新时代!有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目标一定能够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一定能够实现!

今天,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举国欢腾!祝福伟大的祖国更加繁荣昌盛!伟大的中国共产党更加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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