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与吾书》

                书其一之——家书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近常以此慰藉，嬉戏之余沉吟之下，念闲暇时日确不多矣，然心之郁郁，尚未解也。初，惊闻家中之父近染目疾，然吾尚未归家身奉其侧，嗟夫！父母者，人之本也。盖父母生育之恩，教养之德，至此无以为报。每感于此，有愧于斯，故自视己之行实乃不孝之举。虽有母从旁悉心顾之，然为人之女不可忘其责，卸其任。归之切切，欲速返之。“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以学文”。此《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

于母，吾之愧更甚矣。今本吾之生辰，然自念乃一介小辈，尚值桃李年华，实不应视之过重，故欲淡然处之。实属未料，家母竟挂心如此，百里之外，尚且问询。念此，吾感之戚戚然。二十载前，家母诞吾，已属不易，然今之日，吾唯念其乃己之生辰，殊不想今同为家母心中之重矣。确然，世人谙知天下为人母者，莫不皆以婴孩为重，子之生降同属其为人母之时，终生镌刻于心！吾母一生诞二女，吾与家姊幼年伊始，其严厉待之，然今吾早已洞悉人世，自明其一片苦心。忆吾尚不达及笄之年，离乡赴求学问，至今尚不得长居于家，常伴其侧，念及于此，不禁怆然。

                书其二之——友人书

感吾一生遇此诸多良友，何其幸哉！众友常顾吾之起居，援吾之困窘，更励吾之心志。此举恩惠不相忘，莫不记于心，他日唯竭己之能以报之。

忆吾与诸友卿卿相识相知，时历豆蔻、及笄、破瓜之年。初识之，相谈甚欢，无不叹相见恨晚兮，遂惺惺相惜。然，此番柔情天也妒。时吾与汝正值寒窗苦读以求金榜题名，吾一心求读圣贤书，不闻俗事。汝或伤之，此间相对无语。然吾每逢挫，汝亦慰之，亦情也。此等难能可贵，且惜之，亦谢之。吾与汝虽笑笑之谈，然几历波折，亦互视之红颜，其情可鉴，此生不换，亦无憾。

自吾入大学伊始，吾六人四海而聚，各持乡音，习性迥之，然日久情生，遂结金兰，约为姐妹。或埋首寒窗，或血拼市井，同住而同行，同喜而同悲，由来情深不减。自某姊迷风月之事，恋欢场之趣，疏姊妹而常夜游于外。信息不通，情意不达，日渐疏离，忘金兰之情也。自古友放之四海皆准，然男女之爱仅适巢穴，郎确不可失，然友能失之乎？花前月下固美，然金兰之义亦深，愿延续姊妹之情，望友细掂量。

多情自古伤离别，而今，与诸姊姊尚能共处不足余年，离别在即，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唯道一句，以赠诸友：“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书其三之——情书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吾本无意执念于此，怎奈一抹闲愁，萦绕心尖。易安曾午夜梦回，泪眼低吟：“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今吾亲身体历，方知古之人不欺余也。吾作此书，以诉衷肠。

忆初识，君之风采深感余，愿促膝以交言；吾欲自往以结誓，惧冒礼而失仪，故唯友人之礼待之；欲待青鸟以致辞，却恐他人之我先。扪心自问，情更难当，爱慕之情，溢于言表。吾至爱君，其深难表，情之初启，历时半载，惴惴于心而不敢稍有逾越。吾窃以为，此情敢与天地争长久，能与日月共比辉。即使山崖损而青苔老，江水竭而黄杨朽，谦诚不变，誓言不悔。天不老，情难绝！

吾尝愿共君而苦共君而甘，不求报，只孜孜追于君之左右，不离不弃。虽无金玉，但有齿心，虽无镐月，天可鉴心。然天不由人，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君生于彼年，遇良人于吾前，此情只当有缘遇而无分相守。虽吾常自勉之，终信人定胜天，却忘与君坦诚以待，瞒己之身以近君侧。

自此唯恐君识吾之身，知吾之意，则耻与吾为伍，不复当日之侃侃而谈，对月当歌，以心换心。若君避吾如洪水猛兽，此情此意，痛不欲生。故吾悲吾泣，吾痛吾哀。凄然枉然，皆因吾从未如实相告。错终由我，望君释怀，即已认，莫多难。

如此长情，而君待我何？以公为由推而不往，却与闲人私笑打闹；更甚者，以身疲为由推而不见，却戏至夜深方始寐。吾凄然归矣，抚心而自叹不如，但心难平，气难顺。想我心高气傲，何时甘拜于人之脚下？当时吾心之悲，盖不能以寸管形容之。

尚记否，尔尝语吾曰，至爱此良辰美景，共吾赏心悦事。犹记年时，共尔七夕，而今笑渐不闻声渐悄，想来多情总被无情恼。都如梦，何曾共，可怜孤似钗头凤，年少难免是轻狂。彼年豆蔻，如花美眷，经不住似水流年，逃不过此间少年。吾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一往情深深几许，人伤过，此间孤寂，覆吾华裳，长情却依然。

繁华落尽，夜醒几时，相思经年，一帘风月闲。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觉来却是旧时识。若察今日，初年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今吾于君心，恰似涟漪无碧痕，不复当年重。眼中前事分明，可怜如梦难凭，都把旧时薄幸，只消今日无情。

吾每忆汝，则心有戚戚，不觉满纸相思。茉花开，茉花残，晚风多，雨相和，夜长人奈何。今吾独对孤灯，闻窗外虫鸣，见清空挂月，蓦然回首，往事历历。与君交心几月有余，吾爱慕之心甚增，思念不绝。无奈造化弄人，相见甚晚。想吾既痴心暗许，则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足矣。吾自知才貌无奇，善之极，然丽难及，惟愿满腔柔情长伴左右。吾之切切真心，可昭日月，汝大可不必为虑。文献何往以释？乃吾词穷！文短情长，所未尽者，尚有万千。吾至爱汝，惟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枉此生也耳！

七月夜，寒如冬，盛夏央始至。长相思，摧心肝，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遥听，“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辛卯年丙申月壬午日子时三刻，吾自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