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 蛋 的 联 想

现在的日子好了,人们对自己的健康越来越重视。深知要有一个好的身体,除了每天参加各种类型的锻炼外,其中的食材选择科学的搭配,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一般情况下,人们都信奉“早餐吃好、中餐吃饱、晚餐吃少”。我与家人当然也不利外,多年来一直马首是瞻信守着这项原则。不过,虽说晚餐要做到吃得少,但我们仍然反对草率、简单而例行公事化。

譬如,昨天下午晚餐前,我与家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那就是无论餐桌上只有几蝶小菜,鸡蛋汤是应必备的。继而围绕蛋汤的食材是两个还是三个鸡蛋的问题,我与家人发生了分歧。最终在我固守的攻势下,家人只好依从了我,采纳了三只鸡蛋的意见。事后在想,我的意见虽然占了上风,可家人也不是没有道理呀。在她看来现在鸡蛋做汤,少一个算不了什么,但在我们青少年的那个时代,多一个鸡蛋对于家庭来说,真正起到了不可小觑的作用。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初,人们的生存全都依赖于土地的馈赠。那个时候我家除了在土地里刨食外,养鸡同村内左邻右舍一样,是父母的家庭主业。每年春夏秋冬,除鸡瘟或不可抗力的因素外,房前屋后总是布满了鸡的足迹。家里有了鸡,当然就有了产蛋收获后的惊喜。然这些光滑锃亮溜圆可爱的鸡蛋,若逢节庆或家庭操办大事外,平日里几乎与我们隔世绝缘。也就是说,是没有任何机会食用鸡蛋的,全都被家中的父母换一种方式变现了。

鸡蛋被父母视为珍宝,显然对支撑家庭的运转有着重要的派场。记忆中最深刻的是,每年家中日常生活开支,全都由鸡蛋唱了主角。最常见的是那些必须具备的食盐、煤油、火柴、红糖、酱油以及其它日用品,甚至是父亲喝酒抽烟及相应的需求,都是母亲从盛有鸡蛋的盒子里取出一只或几只,吩咐我拿在手上到村子里的小店里兑换。每次携鸡蛋出家门的我,走在路上分外小心,唯恐不慎被脚下的石子绊倒了身子,造成了人跌蛋打的残重损失。走进了小店时,十分谨慎地取出手中的鸡蛋,小心翼翼地放在面前的柜台上,待营业员查看验收后,心中总算有了着落。有时也有出乎寻常的意外,手握鸡蛋出家门离小店还没有几步,猝然发现蛋壳破了,吓得心如鹿撞。无奈只好转身回到家中,站在父母面前不敢吱出声。尽管如此,还是躲不掉她们的责骂,直至我保证下次不再出现类似情况时,她们才放下刚举过头的巴掌。

还有,那些年,正在上小学、初中的我们,虽说遇上了文化大革命,遭到“读书无用论”思潮的冲击,但在学工学农的同时,学校安排学生课堂上的正常上课,还是占据了主流。因此购买学习中必备用品的资金,自然少不了向家中的父母讨要。每次向他们提出时,虽然看到他们的脸上挂满了难色,但还是想办法尽量地对我予以满足。而直接和最有效的办法,同样少不了从木桶里取出几只鲜鸡蛋,适时放在我的手掌上以示抵作钱币。每当紧攥手中的鸡蛋出家门奔向小店时,母亲迅即站在门前大声地叮咛嘱咐,反复提醒路上要格外小心,谨防石头再次绊倒而摔碎了鸡蛋。在店内由鸡蛋兑换成的学习用具,拿着它返回家的途中,心里虽有欢喜但也感到十分的沉重。由此更加体会到,鸡蛋在父母的心中点据了重要的位置,对维持家中一切的正常运转,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鸡蛋能换来生活的亟须物资,也能缓解家中资金不足的困难,很显然也引起我对它的关注和喜爱。有一年的夏天,我和几个发小来到生产队的稻场上,围绕着草垛玩起了躲猫的游戏。在大家你藏我躲、你躲我找的过程中,此时的我无意中发现草垛下方有一个洞穴,且周边散落着稀稀疏疏的鸡毛。这非同寻常的诱人现象,引起了我足够的好奇。无须与身边人商量,我立即俯下身将手伸进了窟隆。“哎呀呀……”窟窿里似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激动的心仿佛跳出来了,原来里面是一窝热乎乎的鸡蛋。我竭力平复自己的心跳,挥动着小手将鸡蛋一个一个地取出来,遂逐一摆放在身旁的平地上。继而又脱下自己的上衣将其包裹起来,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回到了家中。母亲见到后先前一阵惊喜,顷刻脸上又泛起了愁云,继而对我发出了一连串的追问。当她获悉事情的全过程以后,自始至终缄口不言。只是接过我手中的鸡蛋,专挑一只小木盒细心地装在里面,十分谨慎地摆放在家中最显目的条几上。我知道,她这样做定是对我说的话心生疑窦,同时若谁家为这事找上门来,可表示歉意并如数归还。岂知时隔一个星期后,从未出现她所预想的情况发生。至此,母亲一颗忐忑的心才渐次平静了下来,而我,更是得意和开心地笑了。

这次的意外收获,也为我在往后的日子里,寻觅室外的鸡蛋增加了信心。记得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我按照父亲的交代背着粪瓢去菜地浇水。走到在离家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忽听田埂旁传来“咯咯嗒…咯咯哒…”的鸡鸣声。俄顷大脑一阵兴奋急匆匆地凑了过去,四下张望并没有发现鸡蛋的痕迹。即将离开的那一刻,忽然鸡的鸣叫再次响起。这叫声冥冥之中似乎在向我提醒,告诉你就地将寻觅范围向外扩大,不到一会儿,果真在田内一棵水稻的根部,发现了一半露出田水上面的鸡蛋。瞥见后我的眼睛几乎变直了,急下田小心地捡了起来,像得到一个大元宝似的乐不可支,快速借助田水洗涤沾在蛋壳的污泥。倏尔,忘记了自己浇菜的事儿,双手捧着鸡蛋乐呵呵地赶回了家。

所有的鸡蛋虽然用于兑换物资,但偶尔也不明就里地被家人食用。有一年冬天的早上,记不清是什么原因,父亲与母亲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气得母亲成天坐在家中矮凳上,低头哽咽眼泪簌簌地往下流,直至晚餐时依然没吃一口饭。大约夜间的十点多,母亲突然从凳子上直起身,走向大门内侧的鸡窝旁,毫不犹豫地抓取一只鸡蛋。遂转身气冲冲地来到了厨房,先在灶洞里生火,再在灶台上敲破了蛋壳,最后将蛋清蛋黄投放到锅内煎煮。整个过程中,嘴里自始至终重复着一句话:这个苦日子不知熬到哪年哪月,再舍不得吃也没有谁说我一声好,今天就要开一次洋荤。说着便挥舞着锅铲,将锅中已熟透的鸡蛋盛在了碗中。谁知在她手执筷子准备搛蛋放入嘴时,大概是心又软了,却怎么也夹不起来。呆在灶前想了好一阵子,遂蹑手蹑脚将碗中的鸡蛋端到我的床前,继而呼我起来吃下去。正在装睡的我早已知道这一过程,任凭母亲说破了嘴皮,我就是固执己见闭嘴不张。在再三劝慰无果的情形下,无奈,母亲只好含着眼泪慢慢地吃了下去。尔后细细思量,那天晚上母亲是否吃到了真正的鸡蛋美味,想必除了我以外,他人也能猜到几分。

我与鸡蛋还有一段蹊跷、怪异的事是有一年的早春二月,喜欢在田野中疯跑的我,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模糊不清的感觉。无奈之下,只好收敛玩劣的心情转身往家走。到家时母亲知道情况以后,也没有引起她的足够重视,总认为是一个不足为奇的常态下小事,熬一熬忍一忍定会过去的。谁知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我的双眼出现了红肿胀痛,视力也急剧下滑。这下可急坏了母亲,遂携我立即来到了村合作医疗室,向村医如实述说了事情的经过。村医翻了翻我的眼皮,没有说出具体的病因,起身在药架上取出一支眼药水,要求我们回家后按照他讲的方法规范使用。并安慰我们说,过不了多少天会好起来的。

母亲从衣服的里层里掏出了钱,边付给医生边携我回家。在母亲的提醒和监督下,我对眼药水的使用,丝毫不敢怠慢且零误差。然几天下来,眼疾的病情没有任何的好转。母亲怫然不悦,遂向邻居及村子里的人逐一诉说我的近况,恳求大家帮助为治好眼睛,献出新办法出具新招数。到底还是人多力量大、智慧高,其中庄子上一长者乐善好施,倾囊向母亲介绍了一位民间艺人,说他是专有一套治愈眼疾的诊疗方案。容不得拖延,当日下午,我们赶到了这位民间老艺人的家中。经他仔细认真地询诊,后来,这位民间艺人要求母亲回家后用一只生鲜的鸡蛋,煮熟后剥去表面坚硬的外壳,放在砧板上将其一分为二,用剔除蛋黄后剩下蛋白的两个孔,分别对准我的左眼和右眼,轻轻地罩上约半个小时左右,届时会即刻病除。按照艺人的要求我试作实施,果真蛋到病除,两眼红肿胀痛立即消除,视力很快恢复到病前的模样。我那高兴的样子,简直是无法形容了。以至最后也不顾蛋白罩眼的过程中,吸附了对人体有害的眼毒,毫无悬念地吃了下去。现在想来,吃下蛋白的那种愚昧做法,大概是蛋的的诱惑太强、自己太馋的缘故吧。

哎,现在想来,那个年代的鸡蛋,拯救了多少家庭于困难的边缘之中,也给诸多的人带来了生活的希望。而如今的孩子们,尽管你对他说出鸡蛋是多么的有营养、多么的对身体有裨益,然他们就是置之不理避而远之,甚至还忸怩作态借机撒娇予以抗拒。

哎,这代际之间的天悬地隔、云泥之别的巨大变化,真的是幸福中的困惑。可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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