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王国已经沦亡,新的秩序将在此灰烬中升起,整个世界的根基也会因之颤动!”那人如是说。自那天起,他拉开了洛丹伦毁灭的序幕,他的罪行罄竹难书,他的叛逆十恶不赦,愿圣光唾弃这头魔鬼,即便提到他的名字也会让人觉得生厌。
《洛丹伦末日》,韦恩修士
—————————————————————
载誉的王子凯旋而归。他来到广场,放眼望去,迎接他的是热情似火的子民,他的子民。作为洛丹伦的救星,他该当享受这般殊荣。
城头上同样挤满了前来围观的人,其中就有不少花季少女,她们就像盛开的花蕾,个个争先恐后只为争得一席之地,好让英俊的王子一睹自己的芳容。而那些得偿所愿的幸运儿此刻正在雀跃地欢腾,因为她们倾慕已久的洛丹伦王子已经来到城楼下面,几乎可以看清王子的容颜。少女们的尖叫声渐渐盖过了卫兵维持秩序的指令般的声音,也盖过了那口吊在城楼上巨大的铜钟发出的闷响。她们迫不及待地向王子洒下最艳丽的花瓣,那是她们不辞劳苦,清晨时分便已动身前往采摘最新鲜的玫瑰。
稀疏灰白的发丝凌乱地垂下,直到落在王子依旧宽阔的肩膀。经历了一趟漫长旅途的王子终于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他就生在这片土地上,生在这座华丽的宫城内。也许只有圣光才知道他被冠以这个身份的真正意义。在旅途的路上,他经常思考关于这个问题的终极答案,并最终发现只有一无所获的空虚。姓氏,整个王国里所有人都有着各自的姓氏,可究竟为何偏偏是他生来就顶着这个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姓氏,这份重担。也许就像歌手常说的那样,是命运的捉弄。
他用余光打量了一番紧跟在自己身后两侧的副官们——灰色斗篷还是没能遮盖他们苍白松软的脸,但起码给他们那张经历过战争和可怕事情的脸抹上一道黯淡的阴影,这种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就没必要将战争的残酷印记展露在大庭广众面前了。法瑞克和马维恩,他们是忠诚可靠的心腹。追随王子发起的那场伟大的远征,在渺无人烟的极北之地为了洛丹伦而战,如今凯旋归来,他们变得更忠诚更可靠了。
王子一行继续沿着卫兵强行把欢迎民众拦开而腾出来的道路前行。这片地方,王子再熟悉不过了。在身高仍不及父亲腰腹的年岁,他就在眼前这座塔楼上遥望着“艾泽拉斯雄狮”安度因·洛萨爵士率领的庞大队伍徐徐进入洛丹伦王国。他的父亲就在塔楼下——如今他来到的位置——欢迎那位饱经沧桑的英雄。
缤纷的花瓣絮絮飘落,犹如冬季飘落的轻盈雪花。王子察觉到这些刺眼的玩意儿,他轻轻接过了其中的一片。粉色,像豆蔻少女那般鲜活。当王子打算欣赏这份少女的心意,却发现鲜艳的花瓣就转眼间凋零枯萎,粉色最终褪去,留下只有坟墓周围泥土的颜色。王子轻抚这片已经死去的花瓣,便毫不犹豫地将其扔下,任凭它掉落在冰冷的石板地面上,不再被任何人注意到。他抬起头,望向那个抛洒花瓣的少女,心中竟然冒起一丝疑惑。真可悲……
少女知道自己抛洒的花瓣引起倾慕已久的洛丹伦王子的关注,她发现头戴黑色兜帽的王子正抬头看着自己,即便只能看到王子的半张脸,也足以让这个少女欣喜若狂,想用尽自己的一切去回报王子。她用力尖叫着,仿佛就要挤掉肺里最后一丝空气。洛丹伦王子的举手投足同样撩动着城楼上其它少女的心,她们无一例外,歇斯底里地呼喊着同一个名字。热烈的呼声响彻城内,所有人都沉醉于此时此刻的狂欢之中,不曾有人留意王子嘴角边露出的一丝微不可见的邪魅微笑。
不绝于耳的呼声就像一张巨大的蛛网笼罩着整座都城,让所有人如痴如醉。越来越多花瓣随着欢呼声飘落到广场中,而这一切却再也没有引起王子的关注。少女热切的欢呼,臣民崇拜的目光,通通都被洛丹伦王子抛诸脑后。他大步迈进,径直地朝着王座大厅走去,那里还有一位老父亲正热切期盼着这位完成了英雄壮举载誉而归的儿子。他能够想象出父亲的目光,那是能够亲眼目睹孩子成长的喜悦。
父亲,我来了。我来纠正您犯下的错误。从今往后,您终于可以卸下沉重的王冠,无需在叨叨不绝的臣下面前假装耐心,所有的遗产与重负都将由我来承担。
王子来到护城河边,厚重的木质吊桥正缓缓降落。他脑海里掠过很多画面,其中绝大部分都业已模糊不清,唯独有一幅例外——宫务大臣为他戴上镶嵌着蓝宝石的王冠,朗声宣布:“阿尔萨斯·米奈希尔一世于今日登基为王,愿他的统治长治久安!阿尔萨斯国王万岁!”
吊桥最终落下,阿尔萨斯觉得已经等了很久。诚如是。当他深入极北之地深处击杀那头祸害王国的恶魔时,仍是满头金发的王子这才幡然醒悟——洛丹伦最需要根治的病灶其实就在都城里头,此刻正拖着一副衰老而疲累的躯体瘫坐于光滑的大理石王座之上。
阿尔萨斯早已迫不及待。嵌有骷髅装饰的铁靴落在木桥上,吱嘎作响。当他进入王座厅时,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自己。法瑞克与马维恩随即关上厚重的饰金大门。
“啊,吾儿。”疲惫的老人在王座上缓缓发声,虚弱的话音在偌大的王座厅里回荡……
值守在大厅里的卫兵听不清他的国王说了什么。实际上他也不需要听清什么。年迈的国王天天如是,他习惯了远远地看着那位老人瘫坐在王座上听取农民和贵族的诉求,然后用细若游丝的话音发布着一道又一道喻令。反正又不会出什么岔子,他唯一的职责就是保持肃穆的神态一直站着。当然,身穿重甲手持长戟的姿态会让他身子略感疲劳,但那是他职责的一部分。毕竟国王的威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卫兵的站姿是否笔挺。
然而今天却有些不同了。他看见王子的随从正向自己大步走来。随从的脸被斗蓬遮盖了一部分,阴影下只露出半张松垮而苍白的面孔,就像死人的一样……
尽管大厅内回荡着各种凄厉的尖叫,但门外的人却丝毫不觉。没有人知道大厅里面正上演着一幕逆子弑父的戏码,他们听到的只有广场上轰隆作响的钟鸣声,那是欢庆酒会正式开始的标志。玻璃酒杯纷纷举起,所有人共同为这代表了王国再次趋向繁盛的祥和钟声祝酒。狂欢吧,这是属于洛丹伦的胜利,确实值得好好庆祝一番,趁着死亡的寒冬降临头上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