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随之而去

文/火车与信

朋友给我发来一张年幼时的照片,照片仍带着早些年特有的质感。一块一块的浓重色彩在水中晕染开来一般,颇有些复古的味道,像极了我想象中文艺复兴时期达芬奇的油画。朋友又嚷道:"喂喂喂,把你的照片也拿来给我看一下。"我的照片,还是个孩童时的照片吗?看着照片上小孩子天真烂漫的笑容,迅速地搜刮了一下脑海。童年的记忆再次在阳光下摊开着,我灼灼地看着,并没有发现一张照片。可是那些记忆为何会如此温暖,拉开长镜头,在蒙太奇滤镜里反反复复地上演着,模糊而动人。

想到幼年时的自己,困顿于幼儿园小小的栅栏里,终日和小伙伴玩着木质的跷跷板,被弹起来了就要高兴地哇叽哇叽地一通乱叫。或者是趁老师刚刚教我数数的空隙,迈着小短腿,攥着几毛钱,飞快地奔向铁门,隔着栅栏,喊着对面小卖铺的奶奶,每个人都七嘴八舌地各说各话,奶奶总要一个个地听,一个个地拿。蝉鸣蝈嘶的夏天,总是要买五毛钱一袋的橙子味碎冰,搁在小桌子上,看着它像鼻子上沁出汗似地缓缓透出水来,然后心满意足地舔一个下午。记得特别清楚的是,在幼儿园结束的那一天,老师给了我一个一百分,在那个没有小红花的幼儿园奖励是一根棒棒糖。我嘴里含着糖,抬头看天,在我还不知道白云就像棉花糖这种比喻时,我第一次看到白云宛如棉花糖浮在蓝地抽象的天空上。

后来呢?后来就开始念小学,最初念小学的记忆实在是模糊地可怖。想起得最多的就是我坐在家里那棵柚子树下的青石板上,泪眼涟涟的场景。那时不愿上学,我终日逃学,躲在领居家割谷机,奶奶把我揪出来,连拖带拽地拉去学校。我哭着不敢说话,死死地拽着奶奶的手,年幼的我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盘踞心头,我始终觉得我一旦离开,奶奶就会死去。再后来,奶奶终日陪着我上学,上课常常可以透过窗户看见她站在不远处。忽然有一天,伴随着朗朗读书声,我再扭头看她,心里变得很轻很轻,就这样安了心。

那段哭闹不止的岁月终于安然逝去了。后来学校搬到了更远处,我始终一个人去上学。那时候的事,除了数学永远不及格,终日被打板子,实在是没什么惊心动魄的了。陪伴我的只剩下一种放学赶紧回家的迫切心情。干的最多的事,就是蹲着那个巨大的坡上,周遭都是树林,枯草和几座冒着黑气的烧煤厂,几乎把头埋进那只硕大的书包里,四处翻找着那个带有时间的计算机。匆忙地计算着时间,看一看太阳,想着一定要早点回家,而后飞奔起来。并不是惧怕天黑下绵延一路的树林,就是那样一种迫切心情,一秒都不行,慢了一秒都不行。这种心情贯穿了我童年的始终。滋生出另一种奇怪心情,是在最后一个儿童节,吃着学校发的甜馒头,走在回家的路上,太阳不要命的发热,许多女孩子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聚在一起不知道在笑什么。我心里闷闷的,一个人去走了回家的小道,走在田埂间,回头一望是无垠的青青绿绿。忽然觉得自己很小,心里空荡荡的,有一种很强烈的失重感,嘴里的馒头也咽不下去,索性扔了,继续回家了,除了那情绪,一切如常。

写到这里,心里有些涩涩。眼底有热浪蠕动,透过时间的长河,仿佛可以看见当年那个小女孩正定定地凝视着我,嘴张张合合在跟我说些什么,却如同隔着千山万壑,听不见声音。而她还在一片青黄的田埂间走着,渐渐模糊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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