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陈红华
01
“赶回家，吃顿年夜饭。”
年夜饭，就是费孝通先生《乡土中国》里约定俗成的“礼”。因此，很多人说，最有年味儿，也最有人情味道的地方在乡村。
无论多忙多远，对中国人而言，这顿年夜饭，寄寓着对家的皈依，典藏着节与孝、合与和，自然成了春节的重头戏。
一餐年饭送残年，腊味鲜肴杂几筵。欢喜连天堂屋内，一家大小合团圆。一年到头的奔波与忙碌，家是母亲灶台边的忙碌身影，是父亲收拾院子的浅浅脚印，是心心念念最后奔赴的暖炕。
这一年，女儿的舞蹈工作室又在西湖区开了新店；儿子在滨江发展，渐渐进入角色，站稳脚跟。正逢新时代，创业恰年华，孩子们各自安好，这一顿年夜饭一定是赶得到的。
年夜饭，成为这个世间最为动人的情感根源，定格了这个湿寒冬日里最温暖的瞬间，也定格了人们心中最朴素的“爱”的模样。
无论天南地北，山高水长，能赶回家的赶紧买票，绝不拖延。家人正等着，一起吃年夜饭。
02
年夜饭，吃的是团圆。
在哪里吃年夜饭，就意味着在哪里过年。一年到头，惦记着那么一点热闹，谁的心里不落个想，老人们肯定特别在意。小辈呢，也须斟酌一番，至少得有个灵活的说道，让年夜饭有念想又暖心窝。
小韩在杭州拱墅区石祥路汽车城经营惠丰车业，年前他会先去趟绍兴，给丈母娘带点年货，顺便把老婆孩子接过来，一起回老家桐庐过年。年后再去绍兴住几日。
他的同学小汪落户湖州，从事快递行业，一年忙到头，也选择回老家过年。毕竟平时都在老丈人那边，过年正好回家陪陪父母，顺便可以和老同学小聚一下。
像他们这样的80后，在外面挣钱过日子，一般都会选择回家吃年夜饭，他们的骨子里，对家的念想，还是比较传统的。
70后的选择可能会更多元一些，传统和两头兼顾的可能性都有，有些甚至习惯拼着过——把老人都带上。家庭组合的结构，深深影响着过年的一些习俗习惯。
朋友老徐，亲家在两地，老人都健在，他的习惯是年夜饭“轮庄”吃——老家过一年，第二年老丈人这边过，这倒也让人心安，准备起来也方便。
我和老徐有些不一样，与丈人家只需十几分钟的车程。年夜饭两边吃——我老家下午四点就张罗开了，倒上酒，陪父母小酌一番。孝敬父母的红包，小孩的压岁钱，统统是要给的。当然，现在小孩自己挣钱，肯定也会懂点道理，孝顺一下。
这边还未尽兴，那边小舅子就催了。这多少有点两头为难的尴尬。我父亲就说，“去吧，隔壁他们都来叫过了，年夜饭还要吃第二场、第三场，你们放心，早点去陪陪丈年老。”母亲也举杯说，“早点过去，那边等也急的。”
老家这边民风淳朴，乡情醇厚，吃年夜饭，隔壁邻居、乡里乡亲跑来邀约是常有的。父母也喜欢凑个热闹，除夕夜哪会落单。老人家一通话，顺心顺气，让我也心安。
今年比较特殊，我估摸着要有个两全其美的安排。合肥的奶奶、大姑、小姑国庆过来老家住，在这里过年，小叔叔几个也要赶过来。妻子这边，姐姐一家要回来过年。另外，我在镇上刚进了新房，头一年，也要这里过的。
我就和父母商量，从十二月二十九至正月初一，搞三次年夜饭，来个过年大联欢。我女人也特别高兴，特意去定了三个大蛋糕。
第一站老家过，合肥亲戚老远来，搞个两大桌。姑姑们都是徽菜高手，我女人厨艺也顶呱呱，可以露一手正宗的“桐庐味道”，一定会有舌尖上的火花碰撞。再说奶奶过年九十七了，第一次在这里过年，小辈们陪她把手工麻将搓起来，蒙张，现钱，是不是特别有气氛，特别好。
第二站，到老丈人家热闹。姐夫一手杭帮菜，一手“桐庐味道”，烹制海鲜更是一绝，期待。小军炖煮的牛脚蹄、牛蹄髈，肉质紧致，有嚼劲且大块，有大口喝酒的冲动。他们烧的菜，一碗碗，清清爽爽，味道杠杠滴，只等我这个美食达人点赞了。
第三站，选在新居，正月初一，正好我生日。牛羊鱼鸡、鲜蔬干果、煎炸爆炒、焖蒸卤烤……新鲜地道的食材原料，家人化心思下功夫的烹饪，以及传统与现代结合的精妙烹饪方法，都会在这一天“重现江湖”，一家人围桌共餐，咪酒小酌，享受又一份珍贵的团圆与浓情的仪式感。
03
年夜饭，吃的是传承。
一桌年夜饭，总有一道家里的拿手好菜占据“C位”。东北的铁锅炖、北京的铜锅涮肉、南京的盐水鸭、安徽的臭鳜鱼、福建的佛跳墙……年夜饭，是中国数千年饮食文化精致而直白的体现。
老家在浙江桐庐，天下美食，桐庐味道。七里神仙鸡、桐江醋鱼、干烧子陵鱼、清蒸桐江白鱼、桐江二鲜、桐君熬豆腐、腌肉笋干煲……“百县千碗 桐庐味道”，潇洒桐庐郡，现代版的富春山居图，舌尖上的味道，有时候单凭坐一坐，便醉了烟雨江南。
年夜饭，吃的不单是味道，更要吃出好彩头。印象中最深的是家乡的猪头肉。大年三十的下午，用猪头谢过年后，就把猪头切碎，一部分就是年夜饭的菜，另一部分熬成黄豆猪头肉冻，招待来拜年的亲戚朋友。
八宝菜是地道的家乡菜，母亲会做，我女人也喜欢做，年夜饭一定端上一盘。此菜做法简单，只需将胡萝卜、豆芽、冬笋、黑木耳、豆腐干等凑足八样素菜，切成丝状，烧熟干拌，即可食用。根据老人的说法，该菜又称“如意菜”，讨其“吉祥如意”好口彩。品味简单菜肴，获取满满祝福。
八宝饭，过年也一定会有。母亲还是自己做，先是在碗底刷上一层薄油，均匀撒上点儿橘皮沫，然后把花生、大枣、核桃、葡萄干之类垫在碗底，摆圆了。然后是爙米，锅里倒油，放白糖、蜂蜜，熬成焦糖色，把洗净的糯米放进锅里，不停搅拌，使均匀的裹上糖色，再加清水炖煮至粘稠，装到垫好的碗里。最后上锅蒸半小时，果干的滋味就跟米融合了。放凉找个阴凉地方码起来，吃的时候拿一个搭锅里蒸一下就行。
年夜饭必不可少的是炸肉圆，一般春节前几天母亲就开始准备，把猪肉打成肉泥，然后加入鸡蛋山药一点点淀粉各种调料，在盆里搅匀，起锅烧油，用手抓起肉泥从大拇指虎口处挤出一个个小肉球，再用勺子挖到油锅里。母亲的动作娴熟且快，一会就满满一锅了。刚出锅的肉圆又脆又香最好吃，每次都忍不住吃了一个又一个。凉下来之后的肉圆，煮汤也好吃，因为用料很足，纯肉大肉圆不管煮多久都不会煮散，汤里加菠菜、青菜、香菜都很鲜。
女人过年做春卷，我特别喜欢吃。外皮炸的松脆，色泽金黄，内馅由着自己的口味包，最爱干菜肉或芹菜冬笋馅，都是冬天出品最鲜美的下酒菜。
女人也喜欢土鸡清炖。老家山间竹林，坡地上放养着土鸡。处理鸡杂，特别是鸡胗子，用刀一划，翻出来满满的碎谷子，沙子，水一冲，露出金黄的鸡内筋。散了架的土鸡在锅汤里沸腾，冒着油气，等到火候一到，放些枸杞、参须与生姜。砂锅端在小炭炉上，老远就能闻到香味儿。
腌猪脚油豆腐，青菜龙须面，腌肉冬笋，牛肉萝卜，红烧肉，白切肚，白蘸虾，红烧珍宝蟹……
一顿年夜饭，吃出了中国传统年的味道，也吃出了生活的诸多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