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讲“读文学经典也是在读作者”清单

第一个例子是狄更斯在《双城记》的开头说的一段话。

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 It was the best of times, 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 那是智慧的年头,那是愚昧的年头; it was the age of wisdom, it was the age of foolishness, 那是信仰的时期,那是怀疑的时期; it was the epoch of belief, it was the epoch of incredulity, 那是光明的季节,那是黑暗的季节; it was the season of Light, it was the season of Darkness, 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失望的冬天; it was the spring of hope, it was the winter of despair 我们拥有一切,我们一无所有; we had everything before us, we had nothing before us, 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我们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 we were all going direct to Heaven, we were all going direct the other way 一一简而言之, – in short, 那时跟现在非常相像,某些最喧嚣的权威坚持要用形容词的最高级来形容它。 the period was so far like the present period, that some of its noisiest authorities insisted on its being received, 说它好,是最高级的;说它不好,也是最高级的。 for good or for evil, in the superlative degree of comparison only.

狄更斯这里还遵循了具体配具体,抽象对抽象的语义搭配原则。

他把最抽象的时间和好坏搭配放在最前面,然后进一步从智慧和愚昧,信仰和怀疑,光明和黑暗,三个层面进行解释。

其中信仰和怀疑在精神世界是最高层面的,狄更斯用了跨度范围最大的epoch来和它们对应。

此外春天总是和希望联系在一起,冬天让人感到绝望,因此最后一句的搭配很自然。这一段文字是在不断强化讲一件事,但是读起来不会感到啰嗦,而且层层递进。

整段话核心的修辞笔法是对比,把看似一组组矛盾的概念放到一起,强调矛盾是有作者的深意的。要知道《双城记》这本书讲的是法国大革命前后故事。

法国大革命的特点就是不妥协,没有温情脉脉,非黑即白,没有灰度,没有折中。

那个时期,同时上演着善良与邪恶、友情与阴谋、自由与暴力的大戏,狄更斯就是要让大家看清楚人类历史上这个充满了矛盾,既伟大又血腥的时代。

以鲁迅的《故事新编》中的《铸剑》为例,进一步来说说作者在作品中会埋藏什么样的深意。

《铸剑》的故事原型出自中国古代的志怪小说集《列异传》,故事大意是这样的:

楚王请天下第一铸剑名师干将、莫邪夫妇为他铸剑。干将夫妇知道剑成之日就是自己丧命之时,因为楚王怕他们给别人铸剑。于是二人铸了雌雄两把剑,雌剑献给了楚王,雄剑由莫邪保留,将来由他们的遗腹子去报仇。干将在献了剑之后果然被楚王所杀。

16年后,干将、莫邪的儿子眉间尺长大成人,决心报仇。

但是他一个孩子办不到这件事,这时他遇到了侠士宴之敖。宴之敖讲,他可以去杀了楚王为干将一家报仇,但是需要宝剑和眉间尺的头颅。眉间尺相信宴之敖,就把自己的头和剑交给了他。

宴之敖以献眉间尺的头晋见楚王,并设计,在煮头的鼎边用宝剑砍下了楚王的头,最终为干将一家报了仇。

同样的故事情节,鲁迅改编它的价值在哪里呢?

在我看来,是鲁迅给细节赋予了新的深意。这篇小说是鲁迅去世前不久完成的,他一生致力于改良中国社会,但是看客们是唤不醒的。小说里有作者一生的隐喻。

比如残暴的楚王,想报仇的眉间尺,侠士宴之敖,分别象征了反动的旧势力,年轻时的鲁迅和成熟后的鲁迅。

在鲁迅改编过的故事中,暗示了干将莫邪铸剑时,就开始觉醒了,因此准备了为后来报仇的武器。觉醒,向旧世界复仇,是鲁迅自己的写照。但是眉间尺有复仇之心,却无复仇之力,这也是鲁迅对年轻时自己的写照。

鲁迅后来以改造社会为己任,对应到小说里就是宴之敖的形象。小说最后写,仇报了,周围却仍然都是看客,鲁迅暗示自己的希望落空了。

确实有一些书需要精读。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像鲁迅那么写书,因此并不需要所有的书都那么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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