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的把手

又到了地铁5号线车站,和别的城市的一样,这里人来人往固定的地铁站标准装潢,每个的脸上都洋溢着苦大仇深,似乎对生活极其不满,当然我也一样。

每天早上起床上班都是一场痛苦的折磨,无聊又枯燥的生活,每天两点一线,没有多余的社交,没有多余的朋友,只有聚餐是同事们虚伪的笑脸和镜子中自己的死鱼眼。

可是如果不上班我没钱养活自己,没钱找一个能看的女朋友,没钱的话连聚餐都不好意思参加了。

我默默的站在地铁边等待着我的车,上班高峰期人比灰尘都要多。

这时我注意到,在地铁边缘的安全护栏上多出来一个把手。当然我没办法确定他是不是原来就在安着只是我第一次正视。

它是一根短铁棒加上一个可以握住的把手,出奇的规则的圆形握手莫名让我有种想摸摸它的冲动。我在心里嘲笑自己,多大了还改不了这种手贱的毛病,还记得和小时候我因为看电梯上红色的按钮觉得好玩,一个人在电梯里摁了好几次,直到有保安突然冲进了电梯问我怎么了,我才知道那是紧急按钮。

这个把手也是红色的,我看看周围,没有人关注这个无辜的把手,当然估计也没有像我这样发神经一定要去摸一摸的。

我的车还不到,我焦躁的看了看手机,时间还来得及,而我焦躁的原因来自于我怕我自己忍不住大庭广众之下一定要摸一下这个把手,仿佛这样我才能安下心来。

我又看了不到半分钟,忽然想到就算摸一下怎么了,难道摸一下就会被别人看到?看到了就会以为我是怪人?哪有这回事儿,我干嘛非得压抑自己啊。

虽然话是这么说,伸手的时候我还是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到我。

并没有,他们都在专注的打着电话玩着手机,低头戴耳机。

我触碰到了它,冰凉的手感,圆圆的形状正好被我的手掌包裹住,不知道别人是否有这样的感觉,当你正正好好握住一个圆形物体时你会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这大概起源于女性的胸部?我被自己变态的想法吓了一跳,感受的差不多了准备缩回手去。

结果,我第一次没有离开成功。

第二次仍旧没有。

当我尝试第三次刻意力气用的很大,在拔出自己的手的同时,我手心像是被人撕掉了一层皮一样痛,而且我并没有成功脱离这个红色把手。

我有点慌了,脑门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我已经不太在乎自己现在奇怪不奇怪了,我用左手拽住自己的右手用力试图拔出来自己的右手,疼痛再一次席卷全身,而且毫无进展。我努力平复了一下,仔细研究了我的手和把手的连接处,发现并没有粘连的痕迹,但是我就像是被吸在这上面,怎么也拿不开,难道我今天要旷工了?

我重新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想着还来得及。

我一次又一次尝试起来,先是整个人半蹲着重心放后,向后面倒,不行。

然后尝试旋转自己的手,纹丝不动。

我的手疼的有点麻了,我再一次陷入恐慌,这回我知道可能没人帮我是不行的了。

我大吼了一声,周围的人终于都看了过来。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等的5号线,到站了。

周围等车的人陆陆续续上了车,只是好奇的看了我几眼,没有人询问更没有人为了我错过这辆车。

剩下的一些人围在我周围,指指点点,一个穿的很邋遢的男人讽刺的问我:“小伙子,搞行为艺术哪?”

我大叫,我说我被吸附在这个傻X东西上了。

周围人哄堂大笑,仿佛我说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们的笑脸看上去有点扭曲,我的无措为什么会成为笑料?我如果不加旷工面临的也许是解雇,我要上哪儿再去找找一份工作,我这个月的房租该怎么办?

一系列的问好冒出脑海,我茫然的看着他们,然后尽力让自己完整的讲一下事情经过。我看见人群中的安保身影,眼睛一亮,恨不得跪下来求求他救救我。

他慢慢悠悠背着手凑了过来,摸了摸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根烟,点上火。

我想,地铁里不是不可以抽烟吗?随即我反应过来这个时候根本不该想这些东西,我说:“大哥你快帮帮我,这鬼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我拿不下来我的手。”

他的脸偏长,但是又有点水肿,看上去四十多的年纪,眼袋快要掉到嘴角。他听我说完眉头一皱,吐出一口烟问:“哪儿来的把手?”

这不是应该问你们吗?:“我不知道。”

他嘲讽的笑了笑,满口的黄牙闪着耀眼的光芒,在烟雾中一闪一闪。

“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好奇过来摸一摸,结果就这样了。”

“我们地铁站可没出现过这样的问题,这跟管理不当还有我们保安部门也没什么关系。”他三口五口的抽完了烟扔在地上随意踩了踩,之后一边说话一边挥手让附近的清洁工作者清理掉,真是不留痕迹。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我自己手贱,您快帮帮我吧。”我哭丧着脸,想着等大爷我能离开这里就先举报你公共场合吸烟。

他点了点头结果话却让我大跌眼镜,他说:“你们这种人我看多了,就是想在地铁站里搞事情,让我们这些国家企业的员工蒙羞,你们这种人啊都是败类,每天不好好上班,净想着有的没的,大家伙都看看啊,这可和我们地铁站没什么关系,这小伙子自己把自己挂在这还不下来,影响了正常社会秩序,不能让他得逞!”义正言辞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在后面一边喊一边骂这个老王八蛋,周围的人走走停停来来去去,我求救无门想起我还剩下一只手可以报警。

我拿起来手机,这时一辆地铁呼啸而来,我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就甩出去了,我脑子一白,发现手机旁边有一双脚穿着高跟鞋,扮嫩的脚趾上涂着黄色指甲油,我顺着腿向上看去,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孩背着白色的包,看着我。

“帮我捡一下手机可以吗?”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和语气温柔而彬彬有礼,但是显然并没有什么改善,她只是看着我一言不发,大概没几秒她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接起来电话开始一刻不停的吧啦吧啦说起来:“歪?我在地铁呀,还没到呢,这有一傻X把自己挂在地铁站也不知道要干嘛,还把手机扔在我脚边,想骗老娘帮他捡起来,你说这世道骗子什么样的都有,一会是不是就要说手机坏了让我给他修?我可没那么蠢,哎呀对对,之前地铁上不也有这种人嘛!”

我怒瞪口呆的看着她的背影,一时无言以对。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我看着这些匆忙的路人,看笑话的人,越来越绝望。

他们的笑容似乎在一点点扭曲,充满了对我的恶意。

我忽然想到,是不是一个真人节目?想要做实验?是不是我掉进了什么诡异的陷阱?我的手机已经被踢来踢去很久了,终于在掉到缝隙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没人肯帮我报警,只是打个电话的事,却仿佛让他们做相关于生命的抉择。

我又渴又累,手的这个姿势我没办法完全坐下,只能半蹲在这里,像个可笑的街头小丑,狼狈不堪。最可恶的是,尿意一阵一阵袭来,我觉得我快要控制不住我的膀胱了。

我无意识的随手敲打着扶手,没什么太大力气了,只是想发泄,转移自己想要排泄的注意力,虽然用处不大,但是至少好过于干坐着。我觉得我宁可晕倒在这,我不想在承受那些奚落的目光,调侃的话语,冷漠无情的态度,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这个城市得人变成了如今的样子?我想了想,如果今天换一个人在这,而我只是目击者,我可能会想他们一样吧?如果我今天得救了,我会感激那个人也会对别人施以援手。

可如果没人救我呢?

我惊恐的看着那个红色的扶手,如果一直没有呢?我是要活活被饿死在这鬼地方?还是渴死?还是被屎尿憋死?哪一种我也不想尝试,一点也不想。

突然裤子里一热,我知道我憋不住了,我想如果我能看到镜子就能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大概像条湿透了的落水狗,只会让路过的人更觉得肮脏恶心。

我听见一个女人路过我夸张而嫌弃的眼神,我看见一个男人被我这副鬼样子吓里一跳,然后迅速的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我倒是乐不得他们拍,这样总会有人注意到我救我的。

我的思维慢慢开始发散,曾经看过一个漫画,叫做不要放开神经线,讲的是每一个人脑中都有一根实体的线,一旦放开就会做出不理智不能被人理解的事情,我的线可能要断了吧?

我不记得经历了多久,也许五分钟也许五小时,红色把手它开始对我说话,它说你看看那群冷漠的人,你看看那些恶毒的脸,快去撕碎他们啊,快去吧孩子。

撕碎他们吧撕碎他们吧撕碎他们吧……

世界快要安静了,我记得有一个人离我很近朝我大笑还骂我脏,然后声音一点点消失,变得空白,一切都没有了。

我身上的疲倦和痛苦都没了,我微笑了一下。

可是这个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声音和画面慢慢回到眼前,我看见四处尖叫奔跑的人,我看见自己的双手上全都是血,对,我的手终于离开了圆把手,而我的面前是个血流满面的男人仰倒在地。

我回头看了看红色把手,听见它和我说:“孩子再见。”


记者:那天您在现场吗?都发生了什么您还记得吗?

男性当事人A,:“那天这个人忽然就把手抓住护栏,还在那东张西望,我以为他是行为艺术的,还跟他说现在行为艺术真的挺少的,我个人很崇拜这些搞艺术为文化的。他特别愤恨的看着我,我有点害怕就走了。”

安保员:“这人说让我救他,说自己被黏住了,可是我看他的手可以松开,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松开,我想着这人可能精神不好,就赶紧去保安室找人看看有没有家属在附近,后来没几分钟我就报警了。”

女性当事人B:“他忽然用力把手机摔在我脚边,还冲我大吼大叫吓死我了,我赶紧打电话报警,他一直死死盯着我特别可怕。”

警察:“死者是我们局新来的,年纪都不大,当时想上面去检查,那时嫌疑人情绪非常不稳定,嘴里一直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但是可能也是新来的直接就过去了,结果嫌疑人双手攥成拳头握在一起持住一个红色的铁质器具,不停敲击我们同事头部,我们制止住的时候已经晚了,被害者当场死亡。”

记者:“这次地铁的恶性袭击事件已经全面开展调查,本台将持续为您报道相关消息,请您在外出乘坐地铁时注意自身安全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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