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说汉乐府（1）：大风起兮云飞扬

《诗经》系列的收尾我们讲到，春秋后三百年，大汉的采诗官，才重新摇起了木铎。但没有采诗官，不是没有诗。

说到大汉，绕不过相爱相杀两个对手——楚霸王与汉高祖。

自从秦二世元年起兵，项羽已经征战整整7年，与刘邦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反复争夺，不相上下，也已经拉锯4年。

后来双方约定以鸿沟为界，中分天下，鸿沟以东是他项羽的地盘，鸿沟以西是刘邦的地盘——鸿沟，就是现在象棋盘上的楚河汉界。

霸王忘了，刘邦是个混混。

一个月后，刘邦背盟。追击东撤的楚军。

四个月后，刘邦调集韩信、彭越、英布、刘贾等各路大军四十万人，将项羽的十万楚军包围于垓下。

四面楚歌，兵尽粮绝。霸王悲从心生，一声长叹“天亡我也，非战之过！”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垓下歌》

译文注释

力量可以拔起大山，豪气世上无人能比。可时运不济宝马也再难奔驰。

乌骓马不前进了我又能怎样呢？虞姬啊！虞姬啊！我又该把你怎么办？

为了让楚王毫无牵挂地退走，虞姬拔剑起舞，舞罢，挥刀自刎……

虞姬死后，项羽率八百江东弟子突围，刘邦自然不会放过，穷追不舍，直追到乌江边上。

不知霸王会不会想起，大约三年前，他也曾这样追过刘邦。

不同的是，当时刘邦毫不犹豫逃回了荥阳；而他项羽，不肯过江东——杜牧后来说，“江东弟子应犹在，卷土重来未可知”。然而历史不是数学，没有假设——霸王也自刎了。

杜牧这首诗前两句是“ 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包羞忍耻，就像是说刘邦一样。

项羽死后，汉军再无人可挡。楚王韩信、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衡山王吴芮、赵王张敖、燕王臧荼等诸侯王联合上书，请求刘邦称帝 。

“大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做个皇帝吧”，刘邦于是说。

但有一个人不服，此人叫田横，确实挺横——他不肯对汉称臣，率五百门客逃往海岛，刘邦派人招抚，田横被迫乘船赴洛，却在途中距洛阳三十里地的偃师首阳山自杀。

刘邦再召留在海岛的五百门客，但门客听闻田横一死，竟也全部自杀。传说死前，他们作葬歌二首，那就是《薤露》和《蒿里》。

薤上露，何易晞。

露晞明朝更复落，

人死一去何时归。

——《薤露》

译文注释

薤叶上的露水，是多么容易晒干啊！露水虽然今日被晒干，但明日清晨又会落在薤叶上。而人命奄忽，一旦死去，就再没有醒来的时候。

蒿里谁家地，

聚敛魂魄无贤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

今乃不得少踟蹰。

——《蒿里》

译文注释

蒿里是魂魄聚居之地，无论贤达之人还是愚昧之人都不免一死，魂归蒿里。主管死亡的神对人命的催促是多么紧迫啊，人的性命不能久长，更容不得人一丝的犹疑。

据说《薤露》和《蒿里》原是一曲。

后来音乐家李延年将其分制成二曲，《薤露》为王公贵人送葬，《蒿里》为士大夫庶人送葬，也称为《挽柩歌》，后世的挽歌、挽诗、挽词，都从这田横门客的二曲而来。

但汉初的天下，也并不太平。

燕王臧荼、楚王韩信、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先后造反，刘邦疲于应付。

刘邦平定了英布之反后，班师回朝，顺道回了自己的故乡——沛县，他把昔日的朋友、尊长、晚辈统统召来，在沛宫置办流水席，同欢痛饮十数日。饮到兴头时，刘邦唱起了《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大风歌》

译文注释

大风刮起来了，云随着风翻腾奔涌啊，

威武平天下，衣锦归故乡，

怎样才能得到勇士啊为国家镇守四方！

讨伐英布时，刘邦为流矢射中，从沛县回去后不久即病重，一年后不治身亡。

刘邦浪荡半生，戎马半生，大汉在他手中艰难立国。

大汉真正威加四海，要在他的曾孙子——汉武帝手中，妙的是，又是他让采诗制度重生，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