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哀鸣,秋风萧瑟,冷月落沙洲,澄江如彩绢,无雁的芦花,一幅萧杀的“秋晓图”。
只有那一叶梧桐悠悠落下,可谁又知道有多少风雨落叶不归声,有多少秋凉不觉无声胜有声?这里,不知寄托了多少秋凉悲声!
南宋末年,一个风雨飘摇的时代。对于力争继承诗词典雅文学传统的诗人或词人来说,这是人生当中最难过的岁月。
随着南宋王朝的灭亡,他也家破人亡,他的一切都荡然无存,只能到处漂泊。尤其在这个秋风萧瑟,秋雨淅沥的季节,心中的悲苦止不住地爆发出来。
他的一生怀抱张狂,又恃才傲物,其词主张“清空”、“骚雅”,倾慕周邦彦、姜夔。
文学史上,与姜夔并称“姜张”,与宋末著名词人蒋捷、王沂孙、周密并称“宋末四大家”。
他在南宋诗词史上地位非常特殊,他是南宋最后一位重要的词人,一般选宋词的书籍,选到最后都得选他。
所有讲宋词的故事,讲到最后,也得讲他。
可以这么说,在宋词这一首柔丽的长曲中,他的词就是最后一个音节,也是最后一声歌唱。从此之后,元曲便闪亮登场。
他就是——张炎。
张炎,字叔夏,号玉田,又号乐笑翁,是南宋著名的词人,宋高宗时期中兴四将之一张俊的六世孙。
他是贵族后裔(循王张俊六世孙),曾祖张鎡(zī),工诗词,善画,著有《玉照堂词》。
祖父张濡(rú),南宋将军,曾领兵驻守独松关,因手下错斩元使,在元军入关后被处以磔刑。
父亲张枢,精音律,与周密为结社词友。
张炎前半生是位裘马轻狂的贵公子,公元1276年元兵攻破临安,南宋覆灭,张炎祖父张濡被元人杀害,所有家财也被抄没殆尽。
自此以后,张炎这个世家公子不仅衣食无着,连个人前途都成了大问题。
很多时候,某些人某些事,对别人而言可能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是,在人生的某一时刻,它们却在你的脑海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迹。
无论过了多少年,每当你想起来,依然会痛彻心扉。
“国破家亡”不仅能改变很多人的命运,还能改变一个人的艺术风格,就如我们今天聊的词人张炎。
南宋王朝的灭亡,让他的一切荡然无存,为了谋生,只能到处漂泊。北上大都,南下吴越,努力挣扎,可最后都归于无奈。
公元1300年,时年53岁的张炎正好在吴越一带漫游,偶遇他的一位学生陆行直。
故人相逢,未免伤怀。于是,万分感慨下,张炎便给他的学生写了一首千古心酸词《清平乐》,词尾12字惊艳文坛,成为宋词中的盖世绝作。
让我们穿过历史的风尘,走近这首词:
《清平乐·候蛩凄断》
候蛩凄断,人语西风岸。月落沙平江似练,望尽芦花无雁。
暗教愁损兰成,可怜夜夜关情。只有一枝梧叶,不知多少秋声!
——宋•张炎
赏析
清平乐:唐代教坊曲名,后用为词牌。又名《清平乐令》、《忆萝花》、《醉东风》等。
双调四十六字。前段四句四仄韵;后段四句三平韵。又一体,前段四句四仄韵;后段四句三仄韵。
据《珊瑚网》卷八记载:陆行直《清平乐·重题碧梧苍石图》序中有:
“候虫凄断,人语西风岸。月落沙平流水漫,惊见芦花来雁。可怜瘦损兰成,多情因为卿卿。只有一枝梧叶,不知多少秋声!”
词中所言“卿卿”为当时陆之歌伎,才色皆称。此词定稿后关键字句有较大改动。
大概是在作者收入词集时,有意为之。原词无非是写一点“花情柳思”,表达出一种风流艳情,而定稿则将艳情转向“愁情”——为国破为家亡而发的感慨致深的悲愁。
候蛩凄断,人语西风岸。
月落沙平江似练,望尽芦花无雁。
上片的意思是蟋蟀哀鸣欲断魂,秋风萧瑟秋江岸,人与秋虫共鸣。冷月落沙洲,澄江如彩绢,千里芦花望断,不见归雁行踪。
蛩(qióng):蟋蟀。练:素白未染之熟绢。
芦花:芦絮。芦苇花轴上密生的白毛。
上片“候蛩”四句写出秋意:候蛩(即蟋蟀)的哀鸣,西风的衰飒,秋月的清冷,秋江的澄净,无雁的芦花,一幅萧杀的“秋晓图”。
其中,人们不难触发出一股悲愤忧愁的“共鸣”来。
作者选景立意颇深:写秋寒,不言西风呼啸,而言候蛩凄断;写秋感,不言半个愁字,而言芦花盼雁。既含蓄又有美感,表现作者深厚的功力。
暗教愁损兰成,可怜夜夜关情。
只有一枝梧叶,不知多少秋声!
下片的意思是默默愁煞庾信,可怜夜夜脉脉含离情。只有那一叶梧桐悠悠下,不知寄托了多少秋凉悲声!
愁损:愁杀。兰成:北周庾信的小字。
关情:动心,牵动情怀
下片“暗教”四句,道出无限“秋愁”:“兰成”,南朝梁时诗人廋信的小字,后其被北方政权所俘。
“梧叶”,梧桐之叶,其最易引发秋感。
白居易《长恨歌》中有“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把“秋雨梧桐”作为人世中最易引起愁情悲感的事来写。
而晚唐词人“温庭筠”又有“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更漏子》),更为梧叶增添丰厚的感情积淀。
而作者言梧叶而写“一枝”,正是更加形象地表现出孤苦潦落,刻划人物情景入木三分。
下片短短几句,却把上片所写之景统统升华、提炼成了情语,借廋信之事道出人间道不尽的悲欢离合,借梧叶之孤义表达人世的苍沧。
而最后一句“梧叶秋声”又极具概括性和艺术性,又成为盖世佳句。
此词在艺术上是成功的,从选景的巧妙,从言情的深远,都极具特色。
其笔调精练,含蓄;其风韵幽雅独特;其意境清空淡远;其情感真切感人。
正是由于这样的造诣,张炎的“秋词”可以与宋玉的《九辩》、欧阳修的《秋声赋》并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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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部分诗词释义及赏析资料选自《古诗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