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给我一支最好看的玫瑰。”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眼前的男子穿着黑色长衣长裤，口罩和鸭舌帽把整个人包的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戒备的眼睛。
眼神相撞，林宣不由地哆嗦一下，连忙转开视线，把手中的喷壶放到一边。
“好的，请跟我来。”
易洋花艺地处申城老城区，人口密集，因此占地面积不大，但是玫瑰这种经典款倒是他们家的主打。林宣一边上学一边在这家店兼职，和优雅知性的老板娘学会了不少知识。
两人走到玫瑰区，林宣很自然地开始介绍。
“先生，我们店里有白玫瑰，红玫瑰，粉玫瑰和黄玫瑰。玫瑰代表爱情，不同花色则有不同的意义，红玫瑰最是热烈浪漫，意思是我爱你；粉玫瑰象征着暧昧，感动，初恋；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子打断。
“给我一支最好看的玫瑰。”语气变得强硬。
“那就这支红色玫瑰吧，需要给您包起来吗？”
“不用。”
瞥见到男子眼神中不耐烦，林宣想起老板娘那句“不自作聪明，不想当然”，会意：“好，那不收您的包装费，10元。”
2
林宣照常蹬着自行车来到花店后门车辆停放处，打开前篓才发现包包的链条勾在了前轮，扯了几下无果，只好哼哧哼哧把车搬到附近老小区的修理店。
去老店有几个好处，老店都有老客，生意稳定，所以老板不会黑，而且平时也有大爷大妈在店里玩，对于在外地上大学的林宣来说，和大爷大妈搞好关系准没错。
不过这天，修理店门口聚集的人数可比往日都多。
“哟，小林，来啦？”老板不愧是做生意的，眼睛尖，一下子就看见林宣。几个大爷大妈瞧见了，也纷纷和林宣打招呼。
“李叔，万叔，刘婶儿，这是怎么了？”
“你住在学校还不知道呢吧，这隔壁万树小区，出大事儿了。”说着，给林宣腾出个座儿，“我听我儿子说，一姑娘，三十岁左右吧，自杀了。”
“整个人泡在浴缸里，警察说至少两天了，要不是她爸妈发现不对劲报警，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发现呢。”
“邻居都说，这姑娘平时挺有礼貌的，人也随和，谁也想不到这样的人会自杀。”
“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娇气得很。”
“哦对了，我还听我儿子说，这浴缸里啊，原先还洒着玫瑰花瓣，发现的时候和那姑娘一起，都泡烂了。”
玫瑰花瓣吗。
3
“小宣啊，今晚我有事出去一趟，你看一下店，如果我回来晚了，你就帮忙收一下尾，然后锁门。”
“好的，丽华姐，你放心吧。”老板娘经常外出，花店的收尾工作林宣已经游刃有余。
“对了，晚上回宿舍小心点，改天给你放个假。”老板娘对待员工总是细致又周到。
“好嘞，那我先谢谢丽华姐了。”
八点十分，把这些花都收拾好后，收到老板娘说赶不回来的消息，林宣准备提早收店，谁知老卷帘门关了一半有客上门。
“给我一支最好看的玫瑰。”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伴随着逼近的脚步声，男子带皮套的手顶在卷帘门边缘往上推了一下，什么意思一目了然。
“好的，稍等。”林宣回头看了男子一眼，拿出钥匙，把不灵活的移门推开一个宽度，钻了进去，借着手机的光随手拿出一支玫瑰。
转过身，男子已经在他面前，昏暗的灯光让本不宽敞的店铺显得狭窄不堪，高大的身影竖立带来压迫感，林宣暗自握了握拳头，另一只手把玫瑰递了出去。
和第一次的干脆不同，这次男子并没有接过玫瑰，而是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凌厉，“你没有仔细挑，这支不是最好看的。”
是自己理亏没错，林宣只好像主动赔不是，回过头重新挑选了一支自己觉得最好看的递过去。
“实在对不起先生，要不这次就不收您的钱了。”
男子接过玫瑰，却还是递过来一张十元，转身就走。
4
“近日，我市接连发生两起命案，死者均为年轻女性，经相关人员调查，初步判定为自杀。鉴于此事已引起群众恐慌，申市高级刑侦专家和犯罪心理学专家已受邀介入，开展后续的调查......”
林宣所在的四人寝室此时正蹲在老式熊猫电视旁，观看这一爆炸新闻。
“这两起案子就发生在离花店不远的小区。”林宣来了一句。
“天呐林宣，好危险啊，你请两天假吧，那地方怕是中邪了。”室友小玲大叫。
“我还听周围的大爷大妈说，这儿两名死者死法相同，都是浴室自杀，还有最奇怪的一点......”林宣故意停顿两秒，果不其然受到来自三位室友的暴打。
“这两个死者的浴缸里都撒了红色玫瑰花瓣。”
“咦，好诡异啊。你说他们是不是商量好的，玫瑰代表爱情，泡在水里的玫瑰花瓣，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是在控诉渣男啊。”室友大华代入了自己被渣男骗的经历。
“别！宣你还是别去了，这玫瑰花说不定还是在你们店里买的，我怕你到时候被她们同化了。”室友婷婷关切道。
林宣暗暗捏了捏拳：“没事，我会注意的。”
案件的电视报道每天都是“持续推进”，而专家介入后，林宣明显发现大爷大妈的心定了不少，孙子孙女差不多都是这个年龄段的，当然早点找出这背后的原因比较保险。
可还没等专家深入调查，第三起类似案件发生了，死者的年龄，职业，死法都与前两位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浴缸里的红色玫瑰变成白色玫瑰。
连续三起案件都和花有关，放假期间，林宣和其他几位店员被老板娘叫去，有两位警察前来例行调查。被问了几个问题，诸如“有没有见过可疑的买玫瑰花的人”，一顿问下来，大概没问到什么有价值的答案，两人留下一句“如果想到了什么可疑人士，请联系我们”，带上店内监控就离开了。
店里的另外两位店员，一个是住在附近的女高中生暑期工笑笑，一个是全职工中年妇女魏姐。
“其实我觉得一个男人挺可疑的，不过看他挺帅，就没忍心说出来。”笑笑说。
“是什么样的男人？”
“一身黑，还带口罩帽子，买了一支白玫瑰就走了。”
“那你怎么看出来他帅？”魏姐问。
“直觉啦~”
5
“给我一支最好看的玫瑰。”
“我知道是你。”林宣双眼直视第三次，哦不，第四次拜访易洋花艺的男子。
男子稍微顿了一下：“什么。”
“那三个人是你杀的吧，今晚准备杀第四个吗。我不会把花卖给你的，这样你就杀不了了吧。”
“你不怕我杀了你？”男子眼神有些变化，承认了。
“你不会，因为你的目标都是事先选定的。”林宣盯着他的双眼，说出事先就准备好的话，一只手摸到包里的小刀。
“那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我这是在为民除害，这些人表面上装作一副正经的样子，背地里不知道勾搭了多少有妇之夫，我一放出点信号，她们立马上钩了，这不是他们的报应吗？”男子瞳孔放大，原先的凌厉荡然无存，此时的眼神发红却空洞，更像是一个疯犬，“还有你们，卖那么多玫瑰花给那些男人，根本不管这花是送给谁的。”
“你爸爸......”心理学出身的林宣灵敏地捕捉到信息。
“你别转移话题！”
“好好好，”林宣一边说一边做往下压的手势，辅助平息男子的心情，“跟我说说吧，你怎么会发现她们。”
“她们还以为隐藏的很好呢，只有那些蠢男人才会上钩。十年前，我爸支开我妈带了个女人进来，那女人手上捧着一束玫瑰花，他们却没想到我就躲在柜子里。”
林宣趁机用手轻抚男子的背，却没想到一经触碰男子又紧张起来：“别拦我！今晚就是最后一个，逃了这么多年，那个女人也该遭到报应了。”
“没用的，你想过没有，你杀了她们这样她们做的事永远没人知道，她们永远都是以正面形象活在周围人心中，而你，如果被抓了，就是万人唾弃的杀人犯。”
店里这时候来了客人，林宣起身招待。
一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客人走后，“那.....”男子的语气弱了下来，“我能怎么样，已经这样了。”
林宣暗暗舒了一口气，这个人虽然暴戾但好在还不算老练。
“如果你相信我，今晚这么做。”
6
晚上七点，华苑新墅16栋外埋伏了一圈警察。
申市公安局下午接到一男子电话，该男子声称是三起案件的凶手，今晚会和第四个目标见面。经过定位警察很快找到了男子的位置，目前屋子里有一男一女，如果有任何异动，外面的警察就会冲进去制服男子。
“花喜欢吗？”
“你送的我怎么会不喜欢。”餐桌上，坐在男子对面的女人看上去三十多岁了，但风韵犹存。
“和十年前的玫瑰相比起来怎么样。”男子没有带口罩，不仔细看看不出他勾了勾嘴角。
女人低着头，大概是在回忆，几秒钟过后：“你？”
“十年前你勾搭的男人，是我爸。后来我爸提出离婚，我妈疯了。”男子的声音听不出波澜，但响亮有力，那些不苟言笑的法官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埋伏在阳台上、后院的警察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那三起案子听说了吗？我干的。”
女人瞳孔放大，从椅子上站起来，后退：“你想干什么？”
谁知男子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逼近，外面的警察也在瞬间冲进，男子手上那支玫瑰的茎在女人手臂重重划过，鲜红的血液瞬间流出，滴在花瓣上，和花瓣融为一体。
7
华苑新墅小区门口，林宣抱着一束玫瑰，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
警车驶过，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
车窗内，男子望向窗外，正好看见那束鲜艳的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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