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柒⑦

甚至看到四个眼睛俩鼻子的他后,内心觉得非常搞笑,除此之外于我而言,这一套只不过是一场站着的木头人游戏,就看谁熬得过谁。

  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并没啥难的,难的是面对眼前的一个大活人,五分钟、十分钟甚至约半小时,要做到啥也不想地目空一切,或许只有我这样的木头才能胜出,故而管家不得不口不服心服地渐渐放弃这一攻势。

最难熬的是夜晚,除了轮岗值夜班的人员外,吴刘两人交替“守护”着我,虽偶尔他们也会困,但只要一见我双眼合实低头靠墙便让我站起来清醒一下,遇到老大外出未归或管家已熟睡,趁值班二人与刘或吴在我一旁打牌消遣提神之际,能偶尔偷睡十来秒,时间一久,与他们相处静夜的机会多了,话匣子也就打开了许多,套近乎的机会也越大,熬过头三天后我开始与他们偷偷地打牌,毕竟大家都是肉长的,又不是机器和木头,总会无聊、会疲倦、会找到些共同话题,只是在白天,在众人面前,一股无形的力量或叫框架在不自觉地束缚着,比如不知老大还是管家下达的命令让我面壁说是为了让我更快更好地考察行业!作为个人而言,他们又何尝不是过来人呢!

  在面壁期间,除了坐站吃喝和偶尔能幸运地偷偷眯眼小睡片刻外,我想到最多的是已在监狱一年半的哥哥,此时此处的我深深体会到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语言文字是无法表达清楚的,即使再生动深刻的描述也不及这样几天几夜的切身体会。每天清晨,看到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光,听到传来的依稀鸟叫,恍然间觉得外面的世界多么美好幸福,哪怕只是街头的乞丐,至少能自由活动,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干啥干啥,至于行不行,至少可以去尝试。而眼下的自己被墙和人所困住的,除了身体,还有自己的灵魂。除了幻想外,在这次碰壁遭遇到沉重打击后的内心如同身体一样呆滞着,我想这是出于自身的一种保护机制吧!

现在已记不清面壁的第几天,那一个黄昏时分,我听出来是李友东主任在外面的客厅和大伙唠家常,临走前到我所在的女寝带来了一顿丰盛的精神安慰。人真的是感情动物,就像明知吸烟有害健康却仍会满足于安慰剂效应中,特别是无法无力去改变遭透了的现状时。

  提到女寝,写了这么久才想起来自己白天黑夜所处的这间小屋也是杨的卧室,只是那时哪儿顾得上这种并不重要的细节呢?前面讲到晚上我和俩师傅、俩轮岗的(我求救前是来的一人独自执勤,事发后增至两人同时守夜,其实哪儿是守夜?不就是防我嘛!)在大家熟睡后偶尔忍不住无聊和困倦而聊天或打牌,整个过程几乎如同做贼一样轻声细语蹑手蹑脚,特别是身后床上的杨,生怕被她发现后去管家或老大面前告状。

  因为天还比较冷,特别是半夜里,大伙都冻得瑟瑟发抖,唯一的一件军大衣轮流披着。凑一块儿时,由于杨盖的被子厚实,一听到她翻身的响动,便瞬间收起扑克,关上墙头那个比一支烛光还昏暗的发光二极管,脸上愉悦的聊天表情瞬间变得认真严肃起来。大家都是过来人,我猜杨也是明白的,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这样的环境下,特别是轮岗的黑脸周和张杰,对他俩我有了更深的了解。以前为我盖被子的王庆港、保定的老头杜双龙他们性情本就比较佛系,出乎我意料的却是印象一度不怎样的周口小伙张金龙,从前两夜因我而得通夜轮岗,把抱怨一览无余地挂脸上,到后来成为聊天打牌的同伙,我察觉到,面前冰冷的白墙似乎开始融化了。一度以为是劳改犯的周军私底下其实是个胆小却又有几分可爱的老男孩。特别是听到他第一次坐高铁在厕所吸烟而触发警报时的反应和他问我的一个地理知识问题:你说地球浮在宇宙中,为啥不会掉下去呢?  

如果说周军的黑脸角色背后颠覆了我的固有认知,那张杰那句“你仔细想想”便让我确信他是我的同类。   具体是哪天面壁现在已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冷雨夜心里异常的温暖。在吴和周都到厨房去抽烟的几分钟里,由于是半夜,大伙都处在酣睡中,女寝内除熟睡的国宝杨就剩轮夜的张杰和我。   他见我冷得瑟瑟发抖,把身上那件军大衣从我后背披上,处于昏沉状态的我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悄声谢到:待会儿他们进屋看到不好吧!

  他轻轻拍了拍我后肩,吸了一下流出的鼻涕,凑到我耳后轻声说到:大哥,你受苦了!

  语调中不知为何总觉得满是诚意,虽与他并未比别人多聊过多少,却总有第六感告诉我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于是我打心眼问到:说实话,我真的在考察完后能出去吗?

  看着我侧歪着的脑袋,他长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看着我对面的白墙若有所思,几秒后做贼一样再次蹲到我身旁悄声说到:有些话我不方便说的太透,你仔细想想吧!

  说完连忙看了看门外,确定他俩还在抽烟提神后,第三次到我跟前,再回头看了看床上毫无动静的杨,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刚才那话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讲,记住,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这样的情节以前在谍战片里见过,但这番话似乎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呀!难不成在暗示他和我一样想逃出去,只是在等待时机?不一会儿屋外二人回到小屋,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们四人又玩起了纸牌,虽上头有令不让我睡,却私底下玩一玩解乏大家都不说,一切就跟没发生什么一样,只是打牌聊天偶尔睁只眼闭只眼让我打一下瞌睡算三级机密,而刚才张杰那几句似乎啥也没说,又像啥都说了的话,算我俩的一级机密。      

    第四章  阳春三月的阴霾

第一节 探监  

在我三月一号开始的五天面壁禁睡里发生了三件大事,上一章节讲了那一夜张杰对我说那句耐人寻味的话,第二件是他和王庆港的调走,清晨便调来两位新人,第三件大事就是半个月来的第一次洗澡。    

  在这一周比监狱还监狱的日子里,经历求救失败和被搞后,我是多么的盼望让我陷入泥潭的坤鹏前来探望,仍幻想着向他表明我的境况和想法,替我在老大面前求情放我一马,兴许还能给车间主管请个假晚两天回佛山上班。

    然而在这个特别的春暖花开之季,三月份却像一条幽暗的隧道,发生了很多事,经历了很多变动,一切又不断向后飞逝,路似乎越走越复杂,越来越黑,不知究竟通向何方,不知出口那一丝光亮还要多少的煎熬才能见到。

    现在回想起那一夜之所以张杰对我说那番话,这才明白其中深意,他那时知道自己快被调走,或许在我身上看到些自己的影子,但能帮到的只是留下一句让我意会的话,我想我是被有形的手困住了,而他被无形的东西给套住了,只是他的思想跳出了轨迹,却又不知将向何方。

  次日早上,吴带着俩新调入的成员向我介绍时得知张和王的调离,心中暗自不舍,因为有时别人的一句话、一个举动,会让身处险境和绝望中的人久久不能忘怀,至于人员流动的原因,吴的说法是行业规矩,大家都会不定期相互调动以便彼此认识。   新来的二人如同德云社里的相声搭档,一个是来自青岛的瘦子名叫张洪楷,瘦得像一阵风都能吹走一样,穿着一双极具北方特色的黑布鞋,黝黑的皮肤像烤糊的板鸭,一口龅牙像皇后乐队里主唱那样可爱,虽已年近四旬,却不论说啥都笑的小孩子一样天真可爱!  

  另一个是一米八有多的洛阳大个子,名叫陈浩,一身迷彩服,第一印象就像部队上过来的,在一上午的聊天后才发现魁梧的身材里装着的是一颗细腻而柔软的心,换个更直白的说法应该是动作和语言比较“娘”。

①.洗澡:在晚饭后,兴许是沾了新人前来报到光,终于有机会洗个澡了,虽然是与同大个子陈共用一个塑胶油漆桶装的水洗澡,却总能搓去些污垢,只是俩大男人面对面在一小桶面前,在一个只能勉强转得过身的小厕所里洗,这难免让人异常尴尬,特别是见到他那浑身上下烂得像月球表面的不知什么疮,真让人悲欣交集,同时也怕自己被传染皮肤病啥的,好在他也算个话痨,比较好沟通,几分钟的澡间,得知他曾在广西做过1040,只是觉得前途无望便退出了那个组织,误打误撞被骗进来后才得知这个“类似行业”...

  我听得有些满头雾水,啥是1040?这个“类似行业”又是怎么个类似法?他没多做解释,只是笑着对我说好好考察,慢慢就清楚明白了。至于他身上的疮,其实屋里每个睡地铺的“老板”都有,地上睡久了患上湿毒疮是地铺生活的必经阶段。

②.那支烟:洗完澡后晚上九点过的样子,我仍被安放在女寝那间小屋面壁思过,只是陪同我的变成了刚才一起洗澡的大个子陈。  

  大伙洗漱后在客厅打牌下棋玩的正兴起,趁屋里没其他人,陈从胸口的衣兜里掏出包软云烟,已记不清多少天没碰过烟的我自然瞬间心动起来,他扒开烟盒,里面只剩最后一支,怕看错,又仔细翻看了一下里面,确实是最后一支,他朝着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着我发光一样的眼睛,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思,不过还是装作问我抽不抽烟。作为一个老烟鬼,心底按捺不住还是厚着脸皮说出了心里话:好多天没抽了,只能看着其他老板过烟瘾!  

  听到我的话后,他皱着眉头拿出仅剩的那支烟后把烟盒捏成一团扔到门口垃圾桶里,从裤包里掏出一瓶风油精把烟杆均匀涂抹了几下,点燃后立即端着小凳子放到门后,用背把门挡得死死的,被点燃的烟头燃得比往常快了很多,他顺手递给我说到:试试味道咋样吧!

  我连忙道谢并称赞他这天才般的创意,我还没这样干过,虽然抽起来没啥劲,但那股薄荷般的清爽,让心底像刚才洗了澡后的感觉一样舒坦。   虽只是一桶水洗澡,虽只是一支加了风油精的香烟,在那时却远比外面吃一顿大餐更让人满足。一支烟也就三两分钟的时间,我抽了一口后,心中万分感激地回递给他,毕竟这最后一支人家还一口都没动,而他推了过来说到:没事儿,给我留个烟嘴儿过口瘾就行。

    烟燃得很快,再推来推去都白白浪费掉了,所以我欣然享受着这短暂的幸福,还剩两口时他才接过烟头,因为大家都知道,在这儿,烟是稀罕物,是硬通货,每个月就这么几包,自己抽完了就没了,给别人借了,以后还后不也得节衣缩食么!

③.坤鹏来了:那支烟后不久,我俩闲聊了几句,当聊到他以前在酒吧当内保的快活日子时,一阵敲门声把我们打断了,大个子陈这才起身挪开门前的凳子,开门一看,原来是多年未见的坤鹏!说多年未见并没错,毕竟除夕夜他是以“张主任”的身份前来与何大吃年夜饭,那时的我就像流水线上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产品罢了,而这一次,从开门的瞬间,他似乎一眼就认出了我,脸上就像写着相见恨晚四个大字。

    陈给“张主任”打了声招呼后便知趣的离开了,小屋内仅剩我俩,此时心底想说让这位老朋友给行个方便放我一马,现实的皮肉之外却只能说一些貌似真诚的废话。

  “张主任”——我话音未落,他打断了我,拍了拍我肩膀说:现在就我俩了,还见外呢?世华啊,你看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现在过得咋样?

  我有些受宠若惊地低垂着头看着自己放在腿前的双手,低声说到:还是老样子,和之前与你聊天说的一样,不过我也给你讲过,我希望三十而立之前有所改变,希望用五年时间去做广告行业,虽然不敢保证混出啥人模狗样,但至少我迫不及待去试试,且信心满满!

  我正说到兴起时,他之前脸上挂着的几丝诡异微笑瞬间随着一声把我惊醒的怒斥消失:醒醒吧,你咋还不开窍呢?都多大啦?你不害臊我还替你害臊!你想过你家中的父母吗?

  此时,说话的他已面红耳赤,特别是讲到把他拉扯大的唯一亲人——奶奶时,讲到他在富士康之后毕业找工作经历的人心险恶和悲惨境遇时,近乎泪目,而自己昔日的同事小兄弟像一个在训斥孩子的家长,即使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这一切都是套路,是煽情,但他说的确实是现实的实情。那时内心更多的是无地自容,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番激情澎湃的长谈却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反倒是让我更迫切地设法逃离这个窝点,更坚信出去后拼尽全力去放开腿抡圆胳膊去追梦!    我不得不表现出对他为我打的这一针鸡血效果感谢,只是表达出来的是反向的而已——我要成功,我要赚钱,我要尽快考察清楚考察明白,尽快加入你们这个行业成为一名“老板”(说白了还是设法拉人头去骗钱上缴给上头,然后自己分到些残羹剩饭)   那一夜面谈后,我终于心安了(或叫死心了,因为最后的幻想已变成现实,一切就那么简单一回事,我只是一个被朋友骗进传销窝点的人,他们只是用尽一切套路让我掏钱掏心。掏钱就是给金字塔顶部的人,用词典上的一句话叫:一将功成万骨枯;掏心则是最可怕的,不光被卖了,还替他们数钱,还自愿成为一个伥鬼,还不断地拉人进来,自己既是犯罪者也是受害者,关键是一切所作所为不自知,而乐此不疲和乐在其中)

④.理发:第二日清晨,我不得不再次感谢“张主任”的开导,那也是我面壁的最后一个不眠夜,那时心底甚至还有几分自豪(瞧,主任是我的好兄弟!看谁以后还敢整我!)   早饭后,我被刘带到厨房,就像上次被搞一样,刘提前为我通告了接下来的事情——卢管家在上午为大伙理发。或许为了省洗发水吧,这也是坤鹏找我聊天后的福利,不然与屋里的“老板”们享受这一同等待遇简直是奢望。  

  前两天还怒目相对的敌人,转瞬成了为自己理发的服务者,这难免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刘让我坐到凳子上,他在一旁看着我享受管家亲手为我理发的过程,刚开始我闭口不言,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不过想到一股雨后初晴太阳升起的景象,我还是试着打破沉默,或许刘和卢在屋里太久,早已在自己人面前习惯了沉默和麻木感...   虽没有镜子,我还是装作非常满意的样子说到:卢老板手艺不错嘛!真没想到不光会一手好厨艺,还会理发。说这话时虽自知为拍马屁,听者却心里还是会美滋滋的。卢笑得像个小孩一样乐呵呵地回答到:我小时候爷爷就是替人理发的剃头匠,那时候没有电推,没有吹风机,也没有现在花里胡哨的什么膏什么素,全凭一身手艺,村子邻居来理发见多了多少会点儿。

  现在看来,一切生活必须,小到理发这种事都能在这屋里进行,除了老大让调离外,那大伙还有什么借口走出那扇大门去呼吸外面自由的空气呢?不过对他们而言,或许该叫外面那污浊的空气吧!因为屋子里所谓的行业,有很多规矩约束,一切都成了历练,每一个日常行为都被赋予了做一番大事业的意义,在这里,理一次发对他们而言或许就像结一次婚那么隆重,吃一顿肉就像买一辆轿车一样兴奋。

第二节:发“情书”了

(前面还写漏了一点:3月3号是佛山那边厂里开工的日子,那天中午我仍在小屋面壁,除作为看护的刘外,大伙都在客厅正襟危坐地听何大讲话,这时卢看到我手机上一个写着喷涂车间主管的联系人来电,便把我叫到客厅,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和自己以前的工作做个了结。电话那头的主管问我咋没去车间里开会,我估计伟哥已告诉他我来昆山的事由,只是再确认一下罢了,我也只好顺水推舟地说不过去上班了,准备就在这边发展...)

  那天是3月5号,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除生平第一次接触洗脑课程外,晚上老大开会(我也在场)说发情书那桥段确实让我心动了一番,就像一直心里嘴里都正气凛然的君子,当见到道德败坏的美女一丝不挂赤裸裸站在他面前时,丝毫不动心思那是很难的。

①.讲课: 关于这将近一小时的全程脱稿口述课程,全部写成文字估计四五万字,或许是为了让我有更好的精神状态来迎接这第一堂课,昨夜终于结束了2月28号夜以来的五个不眠日夜!

  一大早,刘和大伙收拾好地铺和洗漱、握手礼、早餐后便开始摆了两排凳子,客厅东侧的墙上那颗在我之前的不经意间看到几次的铁钉终于派上了用场,宋德华从屋外提来了一块50公分左右长的小黑板挂到上面,此时大伙已整齐的坐成两排,黑板挂上去的瞬间,我终于完全确信,这就是传销组织无疑了,不过更让我惊诧的是平时话不多且小学都没毕业的吴仲才,反倒成了课堂的主讲,宋站在一旁为他递水、擦黑板。

  我被安排在前坐,背后是大个子陈,右手边是国宝杨,左侧是代师傅刘,在吴偶尔结巴停顿的时候,一旁的宋面朝大家微笑着,小声提示吴接下来课堂话术或黑板上该写画的内容,虽有些磕磕绊绊,但吴还是把所有内容该说的说该写该画的都呈现在了大家面前,不过坐在人群间的我哪儿有心思听这些瞎诌胡扯的近一小时长篇大论呢?心中满是对3号那通电话的懊恼和刚才确定被骗入传销组织的茫然。

  虽这十来天已摸清了他们的作息和许多行业规矩,和大伙也接触了解了不少,但自己究竟何时才能找到机会逃出去?逃离前究竟还会发生些什么意想不到甚至无法接受的事情...这些问题像一群苍蝇似的在身体周围不断地嗡嗡作响,只是这种思想的游离会被讲课期间时而打断,一方面是每讲完一黑板后,吴会有短暂的喝水和宋擦黑板时间,此时后排的“老板”们便会给前排按摩双肩快速轻捶后背,正好我后排是全场最高大壮实的陈浩,或许他下手只用了两成功力,而我那一百出头的体重身板感觉快被捏碎被捶打散架似的,另一方面,在每一版面的讲课中会时而出现问答互动或跟着齐声吆喝的场景,不过因为开课前客厅所有门窗都是紧闭的,外面估计除远处24小时不断飞驰的车辆声外也就偶尔听到些鸟叫罢了。    整堂课下来,于我就像一场梦,过程中如此的朦胧和杂乱,而一觉醒来,所有发生的似乎只是闭眼和睁眼那几秒内发生的,或许对吴,是满满的成就感,于堂下的他们或许是内心的煎熬或是吃睡一样的日常,然而当结束后和刘私聊中得知这是一场一小时的脱口演讲后,我不得不再次惊叹,究竟是什么样的动力能如此神奇,先不说吴这样性格和学历的人了,就连我这个曾经成绩还算不错的文科生都觉得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要知道,一篇几千字的演讲稿都是需要很长时间很多次排练才能拿上台面的。

②.发情书了:

  晚饭后是大伙在客厅娱乐的时间,今晚取消了对我闲聊的车轮战,大伙三三两两散乱地围坐着,或打牌或下棋或抽烟或喝水,我同刘吴二人一起,他俩手把手教我打‘升级’,现在我都忘了究竟是三人还是四人玩的打法,更别提那些出牌技巧了,因为我一心只想让他们明白我是个连打牌都学不会的笨人,一方面对这样的人设而言,去学那一小时的课堂演讲,以后用话术拉人头入坑这种任务无法胜任,便能成为情理之中的事,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学习能力极差,头脑迟钝的笨人来说是安全的,因为耍不出什么高级的小聪明。在这两方面自我心理考量后,我开启着扮猪吃虎的演绎模式。

  但屋里的两位师傅耐心出奇的好,似乎能无底线地接受我那浑然天成的愚笨牌技,甚至反倒是为他们带来了无尽的笑料和欢乐。

  在大家娱乐的过程中,我不由自主地发现屋里会隔一小会儿被敲门声打断,“老板”B被叫出客厅,敲门的“老板”A回座继续若无其事地玩着之前的游戏。就这样屋里除我外,所有人都轮了一圈,特别是我身旁的刘和吴被叫出去不久回来后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的表情更令我疑惑,装作不好奇是不可能的,我问他俩也只是异口同声地说是老大在发“情书”,我说想看看情书啥样时,他俩也只是低头微笑着,其间,我看到宋德华手里拿着一个白色信封,笑容满面地大跨步走进屋里叫下一个传唤者后入座继续玩牌的片段。在他进屋到把手里那个信封揣到上衣内袋的短短一两秒里,我不禁想起08年第一次进厂打工领取工资的场景,虽转瞬十年已逝去,但如此熟悉的情节和那举手投足间难以掩盖的发自内心的欣喜,就像听话的孩子干完活后得到家长颁发几颗甜得流口水的糖一样。

  大概半小时有余过去了,屋里那扇门总算消停了一小会儿,不料睡觉前老大如同天降神兵,提着个皮包来到客厅,还没待我反应过来,大伙已经把菜市场一样乱的客厅收拾好并坐成两排,而我当然还是被安放在左上角离老大最近的黄金位置。  

  至于会堂上说了些什么,现在几乎忘得一干二净,但却清晰记得老大拍了拍桌上那鼓鼓的皮包,从里面掏出其中一捆放在上面,好像说了些什么,离开前又放回了包里。

  那是一摞比我俩手指更厚的红色百元大钞,那时我真怀疑是不是除了最外面那几张其他都是A4纸打印后裁切并捆扎而成的,现在也忘了是从谁口中得知,之前大家收到的所谓“情书”就是每月5号老大给大家的分红,那会儿自己就像做了一场半真半假的梦,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但又深深怀疑着什么,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有谁让我去帮忙验钞机一样去一张一张地数钱,所以我更愿相信那时的那包钱只是一种道具罢了,即使它是货真价实的钞票,但它们来自哪儿?去到哪儿?  


第三节:小妹

3月5号的情书发放夜后,在6号上午和下午我又听了两场热血澎湃的讲课,虽然热血的是上午讲课的国宝杨和下午的老杜,澎湃的是左右和身后的“老板”们,不过这两次课堂后多多少少被听进去些东西,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听了两遍重复的段子吧!

  至于段子里的内容,放到我被加入后的第一次脱口秀里聊一聊,因为7号发生了更重要的事。  

  7号上午,大伙往常一样在客厅里打牌、下棋、抽烟、喝水,或聊天或发呆,经过几次听课后,一下子恢复如前,不摆上黑板凳子开课堂反倒是觉得哪儿不对劲,特别是吴刘二人的失踪更让我浮想联翩,不过并非两位代师傅离开后我就无人监看,只是往日的贴身距离和时间更宽松了些,自己更像一位在养老院护工陪伴下的患者,直到午饭后不久吴刘二人才回来,进去客厅时手中人手一小袋日常用品,因为是透明塑料袋,所以一眼就看出来是牙膏、卫生纸之类的东西,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他俩这次无声无息地从天而降?没听到每次主任或老大回家进屋前的敲门声,也没见到和听到谁拿钥匙去开门,莫非他俩带了自己的手机出去?买好东西后,提前电话通知屋里人去开门?   其次我想到的才是他俩为何没有逃跑而是回家后和从前一样自然地来到这儿,心甘情愿地囚禁于此?

  午饭后,我不知事出何因,被再次隔离到女寝那小房间,仅吴刘二人轮流在屋内与我交谈,虽与他二人接触最久,但也不好开口直接问为何今日此时毫无征兆地再次被隔离。我只能内心揣度着,这或许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直到天色已晚夜幕降临,小屋紧闭着的木门内外才迎来了一出好戏:   在大门外传来了沉重的敲门声后,大伙和去开门的钥匙撞击声极其同步,如同警铃一拉响,部队上的每一员都训练有素地行动起来,小屋内除了吴刘二人留下“照顾”我外,还有一个不知从哪儿掉下来的青年。

  他梳着一头赌神一样油光锃亮的大背头,一身被水洗得泛白的破洞牛仔裤和牛仔衣,左耳上的小金圈和看起来像女款的靴子似乎无不彰显他那独特的气质,神秘嘉宾路过木门紧闭的女寝小屋进到客厅,大伙才从窒息的空气中松了口气。我听到小屋外的聊天声,但听不太清楚,反倒是小屋里一边为精神小伙点烟一边耳语的吴却问得异常清楚:这妹子和你是怎么勾搭上的?传授哥几个些经验呗!  

  吴一边说着,脸上的双眼又色眯眯地成了一条缝,后来从他们短促的聊天中才得知这个身高约一米六五的小伙是门外客厅那个小妞的男朋友,据说她俩是玩手游慢慢成为网友的,这不,才头一回线下约会就成了送上门的小肥羊!

  一支烟多点儿的功夫,门外客厅里的她或许有些不耐烦,因为没见到所谓的男朋友,也可能起了疑心,甚至我也无法确定她是独自前来还是杨出门把她引诱至此,我只确信接下来将发生的会与二十多天前我经历的一样。  

  果然,在听到门外传来几句话音后,一切变得喧闹起来,踹门声,喊叫声和一个男人的怒吼声夹杂着,在那不足一支烟的时间里,我真想把自己的耳朵堵上,因为一个无能的懦夫当再次重现在自己无法反抗和摆脱的绝境中时,那种痛如同一万根针同时扎到全身的皮肤上,这一过程于我而言如同几天的煎熬,而心底却再次出现似曾相识的一个闪念:何不趁此机会和门外那个女孩一起反抗,就算拼个鱼死,至少也或许能挣扎到网破!   但外面戛然而止的一幕却让内心越来越快越来越沉的打鼓声也瞬间停了下来,出窍的灵魂再次回到小屋,回到懦弱的身体,自己始终没敢捅破自己心底那窗户纸,反倒是小屋的门被杨轻轻推开,似乎外面的“歹徒”已被制服而邀我们过去客厅共同见证什么。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比那精神小伙高出一个拳头的胖妞,估摸着怎么也有150斤以上的样子吧,虽只看到门窗紧闭的客厅墙角那一背对着我们和耷拉着肩背的背影,但后背上隆起的几排脂肪和快有我大腿般粗壮的小腿肚,我心底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只可怜的小肥羊!

  在接下来的审问过程中无意间看到她那那双被眼泪润湿后抹花的脸,那黑色的眉线又长又黑,肥厚的红唇像油漆刷过的一样红得发亮,眼睛里还戴了在我看来有些浮夸的又长又翘的睫毛,眼睑涂上的那种颜色不由让我想起了世上一种叫做鬼片的影片类型。

  那时我心底琢磨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时,似乎另一个脑海中的声音浮现出来,难道自己不是可怜之人么?看到一眼别人的身材容貌都能如此细微而深刻地洞见,那是否自己的某些特质或叫内化的东西也是在别人眼中如此的“妖艳”呢?   想到这里,再看看眼前还抽泣着的小妹,我不禁陷入了些许的矛盾和迷茫,而同情在麻木的空间里就像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透明膜。    虽面对的是个女孩子,屋里的主任却并未口下留情,在卢管家那副嘴脸的夹攻下,她如同面对阎王和鬼差。时至今日,不知为何却已记不清是哪个主任了,也许对他们的面容不忍直视,这或许是心底开始麻木地接受一个现实:他们除了那张脸,其他都是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产品一样,甚至连脸上的喜怒哀乐都如此相似,以至于潜意识里的麻木和忽略吧!

  时至今日我也难以确定为何让我作为旁观者。是杀羊给猴看?还是让我也成为被害者眼中的帮凶?还是说仅单纯因为房子就这么大了,早晚得见面,先让新朋友打个照面?……   在后来的审问中我不得不得知她是一个才十八岁都不到,一个初中都没毕业就叛逆着外出来打工的安徽农村小妹。她所谓的男朋友站在自己面前直到离开,她都没敢正看一眼,只是不停抽噎着,除了唯唯诺诺地回答恶狠狠的问题外,那双眼镜始终在凌乱的刘海里躲着。        

  第四节:我被“主动”加入

  在小妹入住这个家的八天后,我选择了主动加入他们的行业,因为这一个月来得出的结论只有一条,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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