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孩

“主任，唉，你别跟这个小孩一般见识……”

张老师指着自己的脑袋，露出一个略微为难的表情，

“她这里有点问题。”

小美没听到主任接下来说的话，在大脑飞速运转着张老师刚刚的那句话，眼神不自觉地瞟向小五。小五刚刚从张老师办公室回来，回来后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小五头上的蓝色发卡格外突出，上面夹杂着油漆脱落的铁锈斑驳痕迹，非常大地覆盖着小五的头顶，卡着她那油腻的头发。

小美侧身对同桌小李说，“喂，听到了吗？你知不知道张老师说的是谁？”

小李敷衍地摇了摇头。

小美继续兴致勃勃道，“是小五，我刚看她进张老师办公室了，主任叫过去的，说是之前仪容仪表不合格，也一直不去找主任复检……”

小李望向小五，注视着她撩起刘海后的大额头，又转向小美，回答道：“果然有病。”

小五是六年级三班的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孩，瘦小、皮肤黝黑、不爱说话。成绩马马虎虎，没有朋友。

老师也经常告诉班里的同学，不要和小五交朋友，不要学坏。大家都谨遵师嘱地不和小五交朋友，做一个好孩子。同样的，受到这种叮嘱关照的还有一位，小王。

小王智力有问题，这一点大家都知道，肉眼可见的那种。小王的年岁比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要大，小王至少留过三级，最终能不能顺利从胜利小学毕业都是个问题。小王的成绩差的不行,小王有一位看起来像爷爷的爸爸，小王没有妈妈。这是班上同学对小王的全部印象。

小五和小王是同桌，据说当初是小五主动申请和小王做同桌的，之后再也没有换过座位。班里同学路过小五和小王的座位时都会加速路过，据说散发着一股令人不适的恶臭味。此类味道常见于寡言孤僻不合群人群以及孤寡老人，可以说在小学这种味道专属于孤寡小孩。

这一天的体育课上，自由活动时，小五一个人离开了队伍，独自发呆着。原因是小美告诉了小五，张老师说她脑子不正常。小五有些郁闷，不懂为什么只是因为去找主任好几次主任不在就要被主任批，就要被张老师逼着道歉，好像自己垂下来的刘海是上下五千年最大的过错。

小五正坐在单杠上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却看到自己的同桌小王又被班里那群男生围着嘲弄。大约四五个男生围住小王，做出要骑到小王身上的架势，小王生的又高又胖，那男生一时够不到小王的背上去，便恼了，作势要打小王的头，其余几个男生也开始接连不断打小王的肚子，直到小王蜷成一团，背弓得向一个月牙，也没能躲掉这些乱拳。小五从单杠跳下去，小跑到那群男生跟前，喊了声老师来了，那群男生做鸟兽散状。

小五见状便回头往单杠处走，准备继续想那些闹不明白的问题，没料想到小王也跟了上来。小五没理他，还是继续上了单杠，小王肢体有点不协调，试图上了几次单杠，终是没上来，索性在单杠下面睡午觉了。小五见状叹了口气，这就是她和同桌小王的相处日常。

没料想，这也就是最后一天日常了。

晚上下课时，小王递给了小五一张纸条，把课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用抹布擦了一遍，最后同小五挥了挥手，朝校门口走去，那里有着等待他的父亲。父亲的头发灰白，在暖黄色的灯下显得温柔无比，小五见到小王的父亲牵着小王的手，小王的父亲也看到了小五，朝她微笑，最后父子二人和小五互相挥手作别。

第二天，小王没有来学校，老师说小王最终决定辍学。

小五叹了口气，但又稍微轻松了下，打开那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