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解救的姜戈:看似好人其实狡诈有余,看似反派其实是守法公民

电影 · 前言

对于昆汀的了解,我并不深刻,只是因网媒对它独特的评价,才让他在我的记忆力留了那么一点儿位置。即便是有幸看过了他的成名作《低俗小说》,也没能因此就对他产生多么深刻的印象(其实这部电影我当时并没有看得很懂)。

昨晚看完《被解救的姜戈》,才略微明白了昆汀在电影艺术上的张力体现。

《被解救的姜戈》不是一部充满深度的内涵电影,它的特点主要在于足够有趣,是一部荒诞至极的黑色幽默电影。

但如果从整体来看,这部电影的剧情相当完整,各个情节间的衔接,也不会让人感到违和,起承转合上面做得相当优秀,哪怕它明明剥去了“逻辑”,却丝毫不会影响观看体验,反倒因为这些逻辑的刻意缺失,而叫人为之惊叹:原来电影真的可以这么拍。

这便是我看完《被解救的姜戈》这部电影后,对昆汀的最初有的感想。

但在这篇影评中,我最想聊的,还是角色的形象刻画。

舒尔茨不是正人君子,更不是正义的执法者

先来说一说舒尔茨吧,这个人物应该是我和观众情感认知偏差最大的,对此请允许我给出一个提问:你们是否觉得舒尔茨是一个好人?

大家可以直接给出自己的见解,接下来我会从影片的情节出发,给出自己的想法,看完后你也许会些许改变对这个人物的看法。

有朋友这么跟我说过:舒尔茨是正义坚定的执行者,一言一行都严格按照法律秩序,他之所以舍弃体面的牙医身份,投身于赏金猎人行列是为了行侠仗义,而最终杀害卡尔文是出于对法律的绝望。

对此我倒有另外的解读,导演或许从来就没想把舒尔茨设定为一个充满正义感的人,因为影片中并没有多少细节能佐证这点。反倒是在故事开始,两位白人因拒绝将姜戈卖给他而落得挨枪子的下场给了我比较大的印象,试问那两位骑马的白人有未违反任何法律?要知道奴役黑人在当时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对于这场悲剧事件,影片叙述得也很直白:舒尔茨的行动主因纯粹是利益导向,白人用枪威胁着驱赶他也是因为舒尔茨的冒犯而采取的必要自保手段,警惕是应该的,因为当时已是深夜,在荒郊野岭这样的环境下,谁能担保自己好不容易买来的马匹和黑奴不被劫走?可最终,他们还是惨死在舒尔茨和黑奴们的枪下,而这场悲剧的导火索,不是什么为了解救黑奴,本质上还是买卖纠纷。

他之所以要买姜戈,是因为他需要利用姜戈来完成任务。这样一想,我真没看出舒尔茨有多少正义感,观众之所以对舒尔茨有好感,是因为影片叙述的角度问题。

至于舒尔茨放弃牙医这个体面职业的原因,影片中缺少足够的说明,整体上看这对于影片的整体剧情走向也并不重要,这个设定不像是为了说明什么,更多是为了剧情的展开的而服务的。

关于舒尔茨的人设,从影片中可以提炼三个特点:

其一是他似乎是黑奴们忠实的拥护者。

但若是理性分析,不会觉得舒尔茨对黑人有多么喜欢,顶多只能说明,他有着自己强烈的主见(这一点可以在他宁愿死去也不愿和卡尔文握手看出),不会因主流观念而对黑人充满偏见,他后来对姜戈好更多也是基于出生入死后而衍生出的同伴之情。

影片中有个情节:舒尔茨在陪同卡尔文去往庄园时,见到了企图逃跑的黑奴被看守人抓住,出于杀鸡骇猴的目的,要即将被狗撕咬,他提出要买下对方。

当时,所有人都对此大惊失色,姜戈也严厉地阻止了他,于是他很快又改变主意了。就如我们前面所强调的,舒尔茨是一个主见性很强的人,能够让一个充满主见的人如此轻易改变主意,只能说明他救对方并非自己本意,更像是因为适应不了这样的场面而采取的本能动作。

回想起舒尔茨在刚带姜戈时,他对姜戈说自己鄙视奴隶制,眼神看不出什么有怎样的情绪在表达,似乎这么说主要是为了安抚姜戈,自己和其他白人不同,没有任何恶意,然后好让姜戈配合他完成赏金任务。从舒尔茨对待刚买下的姜戈的态度可以看出,舒尔茨确实鄙视奴隶制,但也只是鄙视,并不等于憎恶,也不代表他就要和奴隶制抗争到底,更不是对正义有多么坚守,他更多像是满不在乎。

舒尔茨拥护的不是黑奴,而是一个人能够以人类身份死去的基本权利。

其二是舒尔茨达成目的的手段。

舒尔茨在发现姜戈妻子落在卡尔文手中后,他本可以花大钱直接买下姜戈的妻子,他却非要绕那么大的弯,骗卡尔文说是要和他做买卖——进行黑奴格斗场业务,在谈判已快成定局的时候,才说想顺便带走姜戈妻子布鲁姆希达。

影片中舒尔茨自己对此行动的解释是卡尔文可能不会同意出卖布鲁姆希达,但这个说辞显然站不住脚。因为布鲁姆希达的脸上因为逃跑而烙上了印记,而且也不适合干家务活,因此值不了几个钱。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布鲁姆希达值不了几个钱,为何舒尔茨就如此笃定卡尔文愿意出卖他的宝贝“格斗黑奴”,反倒不愿意用一个不值钱的女黑奴去换一个心动的价钱?要知道卡尔文本质上是一个商人,商人最在乎的就是收益,只要你出价足够高,没有在他手上买不到的东西。事实上,当舒尔茨的计谋被识破后,卡尔文也主动提出了要舒尔茨花一万两千块来买下布鲁姆希达。

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是:舒尔茨并不甘愿明买明卖。

对卡尔文这样的巨富来说,他是不会理会一桩小交易,因此要买下布鲁姆希达,必定是要出一个离谱到几乎等同于给卡尔文白白送钱的价格。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卡尔文是很高兴,但舒尔茨就不太乐意了,因为他虽然对姜戈很好,但不代表他也会对布鲁姆希达那么好,真要这么交易,自己多半也得掏钱,他不想吃这个亏。

如果用一个离谱的价格在换取布鲁姆希达的同时,还能再换一点真正值钱的东西,从交易上来倒也不太亏,但是舒尔茨显然即便如此,也不想好好交易,因为“格斗黑奴”对他作用不大,出于他没有任何关于“格斗黑奴”的商业资源,买走后也转卖不了几个钱,再说他对黑奴买卖没有任何兴趣。所以最终在和卡尔文敲定买卖后,身上明明就有足额的现金,却还想着延后交付,说明他本质上是打着“空手套白狼”的主意,想给卡尔文下套,这反映了舒尔茨有着作为商人狡诈的一面。

就舒尔茨的目的动机而言,我们再回到影片的开头,因为执意要得到姜戈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不惜打死两位骑马者,这两个桥段都说明舒尔茨有着为达目的而不折手段的个性。

所以,比起说什么舒尔茨为了执行正义而放弃当牙医,喜欢冒险反倒更容易叫人信服。

其三是舒尔茨的绅士尊严。

影片中有个桥段令观众们印象深刻:卡尔文在非要逼迫舒尔茨握手的时候,舒尔茨本可以遂从了他的愿,然后大大方方地踏出卡尔文的庄园,但他却宁愿选择了杀死卡尔文,宁愿选择死在这里。

舒尔茨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对此,我们完全可以结合剧情的细节来分析。

当时的故事场面是:舒尔茨在交易在卡尔文威胁下被迫达成后,舒尔茨愤怒难忍,孩子气般地多嘴了一句:通常我都会对人说再见,但唯独对你,我会说“别了”。

而卡尔文心情本来很好,结果因为舒尔茨的这一句话而被激怒,于是才有了卡尔文宁愿不赚这笔钱也要和舒尔茨握手的后续。仅从这个情节入手,我们至少可以提取出三点信息:

第一点是舒尔茨很有主见;

第二点是卡尔文很爱钱,也很有自尊;

至于第三点,便是舒尔茨狡诈有余,却缺少商人的心机与圆滑,简单来说,就是他不擅长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这一点在他们和卡尔文一同前往庄园的路上,舒尔茨因为适应不了人被狗撕咬的场面而打算买下逃跑的黑奴也能充分印证。

要知道舒尔茨扮演的可是贩卖“角斗黑奴”的商人,既然是这样的身份,自然见贯了这类不人道的场面,出现这样的反应实在离谱。舒尔茨太不擅长伪装和演戏了。

反倒是姜戈强装镇静,在顺利骗过卡尔文的同时,还为舒尔茨圆了场,并给他上了一课:黑奴的命对于奴隶主来说不算什么,比玩具还廉价,这一点他比舒尔茨清楚很多。如果太把黑奴当人,就别想完成这次的任务。

舒尔茨确实是没有种族歧视观念,但这并没有代表他是什么正人君子,他至多只是有着自己的绅士原则:人可以被枪打死,可以死在战场上,但不能以这么屈辱的方式死去。

分析到这里后,舒尔茨仅仅为了避免握手,而不惜射杀卡尔文的动机就不难理解了:一方面是舒尔茨觉得卡尔文很low,无知到甚至不明白自己仰慕的大仲马其实也是黑人血统。如此低级的人,远没有和处在同一水平线上的人,是不配和自己平等交往的;另一方面就是舒尔茨不懂伪装、不愿隐忍,为了自尊而死杠到底。

至于卡尔文,看过有人分析说舒尔茨不愿握手是因为不愿意承认奴隶制,对此我想再强调一遍卡尔文作为商人的身份。

商人最在乎的始终是利益,至于别人是什么主张,是奴隶制的反对者还是捍卫者,只要没实质上侵犯他的利益,又与他何干?

因此最恰当的解释是:卡尔文之所以坚持要和舒尔茨握手,就是因为舒尔茨冒犯了他。既然你这么自作清高,非要觉得自己是比我高人一等的文明人,那么我还非得和你握手不成,你们这么大费周章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姜戈妻子嘛?我倒想看看是姜戈妻子重要还是你的死皮脸面重要,我TM就是要打你的脸。

这样的设定,难道不更符合大家对昆汀的认知:豪爽、蛮横、简单粗暴。

说到这里,舒尔茨的画像就非常清晰了:鄙视奴隶制、胆大狡诈、为达目的而不折手段、却有着一套自己的绅士原则,并将这套绅士原则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上,一切的目的都要为这套绅士原则让步,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卡尔文也是受害者

在解读舒尔茨的时候顺便也聊到了卡尔文的部分人设,因此我们再趁热打铁地继续对这个角色展开说明。

如果只是单纯从角色定位来说,卡尔文似乎是反派,但如果结合历史来说,卡尔文也许并非有你认为得那么坏。

当然,这不是说卡尔文就是一个好人,问题是取决于你是以一种怎样的角度,因为正义的定义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具有历史的局限性,会随着历史主流观念的变化而变化。

比如说,辱骂他人、尤其是父母和官员,是非常恶劣的行为,但并未被列入刑法,大多时候也不会和“邪恶”、“恶魔”一词划上等号。如果是在唐朝,是可以被处死的,而这种严格的法律,在当时就是正义。

这个道理放在那个时代的美国也是一样,黑奴并未被视为人类,而是和猪、羊等牲口一样,是种植园主的货物。主人无论怎么处理自己的货物,都不过分,这个道理就和今天宰杀牛羊一样,虽然残酷,但并非是不正义的,也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候,我们见人不打招呼也会被视为非正义,这便是正义和历史的联系。

明白这一点,再去看电影,就不会觉得卡尔文有什么问题了,因为他确实是在处理自己的财产,只是恰巧卡尔文的这个“财产”,对主角来说意义非凡,说到底,还是一个影片的叙述视角问题。

因此,客观来说,卡尔文死得其实挺无辜的(再强调一遍是结合历史的角度),从影片为我们交代的情节来看,卡尔文没有违法犯罪,却差点受到舒尔茨和姜戈的蒙骗,后来在管家的提示下识破了两人的圈套,好不容易扳回一点脸面,却还要被舒尔茨嘲讽鄙视,伤透自尊。最后他想要通过和舒尔茨的握手来挽回自尊,却意外悲惨地死在了舒尔茨的枪下,如果是以那时的主观思想来评判,卡尔文可以说是到死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至于影片中卡尔文吩咐手下用枪威胁舒尔茨和姜戈,目的也非常单纯,为的是保护自己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假若舒尔茨拒绝支付这笔钱,他按照自己的许下的话打死了姜戈妻子,尽管这是他对自己财产的处理,但也指不定这两个疯狂的骗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假若舒尔茨拒绝购买,卡尔文会开枪打死姜戈妻子,但不会对舒尔茨他们动手,除非是对方威胁到了自己的生命。舒尔茨有着自己的绅士原则,卡尔文有着商人的原则,但相对比之下,卡尔文其实比舒尔茨更像是守法公民,因为我作为观众,在影片中只看到了舒尔茨犯罪,而没看到卡尔文犯罪。

是不是这样一分析,就觉得卡尔文好像也没有那么坏了?

老管家才是真正的反派

影片中有一幕让我印象非常深刻:当见到姜戈骑着马儿,由白人守卫们并排散开欢迎着朝庄园缓缓而来时,黑人老管家眼神先是高兴,然后是惊叹、困惑、最后变成了愤怒,内心情感的转变真实而又精彩,将这个角色的人设展现得淋漓尽致。

黑人老管家无疑是奴隶制最忠实的捍卫者,虽然他也是黑人,但这不妨碍他觉得自己有一颗白人心,事实上他在庄园的地位和权威确实远高普通黑奴。

老管家支持奴隶制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个制度的存在,才使得他有了那么多可供他使唤的人,进而将他衬托得十分高大,这也佐证了老管家也有着恃宠而骄的个性,比如说当首次见到骑马的黑人姜戈后,他的价值观几近崩塌:就连我都没骑过马,他一个黑人凭什么骑在马背上,这不是显得他的地位比我还高嘛?不行,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影片中老管家的表现也非常有趣,当见到他的主人卡尔文时,他没有去迎接,因为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这个黑鬼为什么骑在马上”这件事的思考上面了,反倒是卡尔文主动和他打招呼。作为一个黑人,对此他本应该感到满是荣誉,但他却并不太领情,回复说“好个屁”,然后毫不礼貌地对问他主人:这马上的黑鬼是谁啊?

就连后面的玩笑,也开得非常粗鲁,然后矛头又直指姜戈,可见他对于姜戈受到他主人款待一事,已经嫉妒到愤恨难平了。这种感觉,就好比受尽宠爱的狗,见到自己主人对另一种好的时候,恨不得立马就冲过去咬死那条“野狗”。

后来在晚宴上,老管家也非常在意姜戈居然能够和白人一样坐在餐桌上,因此非常用心地表现自己,并且每当主人卡尔文开玩笑时,老管家生怕没人知道他能够get到笑点似的,属他笑得最夸张,仿佛他就是这个圈子似的。

他的这些表现,其实是给姜戈看得,他是在暗暗和姜戈较劲,想向姜戈表明自己的地位不比他差,因此当卡尔文姐姐提示布鲁姆希达一直盯着姜戈看时,管家牢牢咬住了这件事不放,一阵猜疑后,顿时兴奋无比,抓着布鲁姆希达进入后房质问。

同为黑人,但是老管家对姜戈却是最歹毒的,他最见不得自己的同类能够享受这一切,表面上看老管家是背叛自己的种族,实际上他是对自己权利的过度敏感,因为正是因为奴隶制的存在,才使得他在整个黑人群体中,占据了最为顶尖的位置,这一类人,往往比作为压迫者的白人更懂得压迫自己同类。

无论是从人设还是情节来分析,老管家才是最大的反派,他的存在直接导致了剧情中最关键的两次反转,而且他的死是在反面人物中最末后的位置。

to the end

以上便是笔者小许对这部影片的全部解析,本来以为很快就能结束,但写着写着不知觉便到了五千多字,其实有很多的部分可以省去,但担心因为解释不够充分而导致读者对我的意思产生误解,因此只好将每个分析的理由也补充上去了。

最后,很高兴各位读者对小许《樱花庄的宠物女孩》、《青春猪头少年不会梦到兔女郎学姐》这两部漫评作品的肯定,我会在近期将它们的后续的漫评补充完整,这么久没有更新,真的十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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