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铜镜铭文撷趣

铜镜，是青铜器物中一个比较冷门的分支，但是又有自身特殊的魅力——

不同于祭祀用的礼器，和征战用的兵器，铜镜是青铜器物这一贵族专属奢侈品中少有的实用器物。因此其中的铭文不仅有高大上的哲学思辨，也常见饱含生活意趣的儿女情长。

本文以在清华艺术博物馆·“必忠必信”王纲怀捐赠铜镜展展出的几面汉代铜镜为例，介绍有趣的铜镜铭文：

哲学谏言

昭美人铭变形花瓣镜——拓片来自王纲怀著《止水集》

这一面铜镜的铭文是“结以组，昭美人。无私亲，可取信。”

“结以组”，就是把官印系在自己的腰带上，是官员对着镜子整理衣冠的最后一个动作；“昭美人”，就是美人照镜子，这里的美人指的是君子，也就是前文里这位整理衣冠的官员。前一句描述了一位君子在镜子前整理衣冠的动作形态。

“无私亲，可取信。”后一句比较好理解，是在劝诫这位君子要像镜子照影一样，不要偏私和混淆，而应该公正地处理事务，体现诚信。

古人喜爱镜子反射成像的光学特性，并借此去比兴，以镜喻人。因此汉代铭文中常见关于诚信的句子。

类似的铭文还有：“玄金之清，可以取诚”、“金清阴光，可以取信”——用金属浇铸的铜镜去获取清明的光，以对应人性中的澄澈诚信。

相思之情

居毋宗铭花瓣镜——图片来自清华艺术博物馆

这是一面非常秀气的镜子，连弧纹环绕中，四角花瓣纹，每两朵花瓣间的乳钉都有四个桃心包围。

铜镜中心的正方形中为铭文，从右上角顺时针阅读，铭文为：“居毋宗出游，欲见君毋游，襡私思憔忧。”其铭文描述了一位妻子对丈夫的思念，意思简单翻译为：（与公婆住在一起）不能跟丈夫一起出游，想去见丈夫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只能独自忧愁。

这可以说是非常女性化的一面镜子，从装饰花纹到铭文都有一种温柔秀美，而且其中铭文中也暗藏玄机——

铭文中出现的两个毋字，都有九十度的偏斜，令文字呈现出一种类似于同心结的形状。而且铭文中的最后一个字忧，在正方形的上边界最右一个字，铭文故意把“憂”字中心的“心”字挪到了最后面，似乎在说“我是这么思念你，以至于心都掉出来了”，十分俏皮。

相思是汉代铜镜中非常常见的铭文主题。

一方面是因为汉代兵事战乱较多，令“长相思，勿相忘”的主题频频出现；另一方面是因为汉代的审美意趣和社会风气比较开放浪漫，令这种深情又直白的“妾之语”得以铭刻在铜镜上。

欢宴畅饮

日有憙铭圈带镜——拓片来自王纲怀著《止水集》

铜镜，是属于奢侈品与实用器的结合，是专属于贵族人士的日常用具，所以铜镜的铭文也能反应出当时的社会风尚。这面圈带镜的铭文就是其中的典型。

其铭文为：日有憙，月有富。乐毋事，常得意。美人会，竽瑟侍。贾市程，万物正。老复丁，死复生。醉不知，酲旦醒。

整个铭文的内容中没有一个“酒”字，却将通宵宴饮的欢乐场面描述地淋漓尽致：

用一句“乐毋事，常得意”，把视角从“日有熹，月有富”的天空远景，跳转回“美人会，竽瑟侍”的宴饮场面。然后又把时间线从宴饮往前拨回到“贾市程，万物正”的宴前准备，再快速穿越到酒醉后“老复丁，死复生”的浪漫幻想里。最后用“醉不知，酲旦醒”，这一开怀畅饮后翌日醒来的清晨作为结语。

整段铭文内容丰富、思维跳跃，画面感强烈而富有诗意，具有汉代铭文特有的大胆、浪漫、奔放而原始的美感，透露出汉代生活独有的豪迈气质。

图片发自App

“必忠必信”王纲怀捐赠铜镜展正在清华艺术博物馆4层12展厅展出，展览将在4月30日截止，感兴趣的观众请及时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