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秋凉

与友人散步,在一个深秋的凌晨。

凌晨的资水,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宁静而又温柔。半轮清月高悬,并不朗照,清冷的月光铺洒在河堤高高低低的柳树上,只留下些斑驳的树影。江面上浮光点点,偶尔“噗通”一声,那是晚归的渔人在夜钓。走在江边,江风已带着白露的凉意,扑打在微醺的脸上,甚是惬意。

与友人的交谈并不多,都是不喜言辞之人,但是静静地走,听着石板上传来的“咚咚”的脚步声,却也觉得内心宁静。此时此刻,整个尘世在一天的忙碌之后,如安眠的孩子,沉沉入梦。天地之间,只有月与星星相伴,江风渔火对眠,以及两个晚归人。

一直都很喜欢黑夜,万籁俱寂之时,所有感官的感受都可以无限放大,内心复杂的情感在汹涌,喧嚣着,嚷闹着。我知道,酒与文字应该是最好的宣泄方式,对酒当歌,我应该为此吟诵一首诗。

可是,谁也不知道,我已经再也写不出一首诗。

初学写诗,是在那座城的诗墙。诗墙绵延数里,墙面上以各种书法体刻满名家诗作,吸引各类兴趣爱好者驻足。我对诗却是不感兴趣的。或许可以说,在为生计而奔波的日子,柴米油盐的重要性已远远超过风花雪月。尽管每一个忙碌之后的闲暇,骨子里的不安分因素便会跳跃。喜欢在一天的奔波之后漫步江边,看那残阳铺满江面,听那远处的渔歌声,以及周边孩子们的吵闹声。更多的时候,喜欢随意挑一面墙下而坐,听他随性而谈,谈典故,谈格律,谈用笔,毫无章法可言。不过每次谈话的结尾倒是千篇一律,信手一指某物与或某景,言成联或成诗吧。无奈之下,只能在无数次吐槽后硬着头皮写,最初之时十余字的对联,他能写出百来字的点评,但在你内心忐忑之时,他又能逐字逐句教你推敲。大抵是他的认真令人汗颜,我开始逐渐上心,虽终究少了点天赋,但碍不过他耐着性子教,倒也在写诗路上越走越远。

后来的后来,虽毕业远离了那座城市,倒是把写诗的习惯坚持了下来。所写的诗歌,也上了所在城市的诗墙,登了报,上了刊。尚记得有一次,他随行来我所在的城市访问,兴致勃勃地为我题了字,可是因为诸多缘故,他所题的字不慎遗失,那应该是我与他最后一次见面了。曾有一次我去他所在的城市学习,打电话给他,他说见一面吧,可惜在临见之前却因为时间冲突而未能相见。约着说下一次吧,他说“好”。

不久后遽然在朋友圈看到关于沉痛悼念他的文字,多方求证,才明白他已离去,我约他相见之时,他正经受着病痛的折磨。而我,对此全然无知。

我始终是不愿相信他的离去的,总是告诉自己只是发送的信息无人回、拨打的电话无人接通而已,他依旧在那座城市,写写诗,打打球,生活潇洒而惬意。只要我不走进那座城市,他就一直都在。

“因为一个人,拒绝一座城。”我对友人说。

友人难得地说起来他的故事,故事却截然相反。末了,他告诉我,爱一个人,不光因为他能为你而做的事情,还因为,为了他,你能做成的事。

譬如他,为了爱情,愿意放下部队的大好前程,选择回小城相守。

一个人到世界上来,一定要爱着点什么,它让我们变得坚韧,宽容,充盈。

是不是,从今夜开始,我亦可以重新拾起手中的笔,郑重地写下每一首诗?

姑且待之。

(9月30日,醉游资江,随性而记,感谢同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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