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媒介不断扩张,对艺术的概念不断拓宽的时代,“具象绘画”常被嗤之以鼻,仿佛已成为“过时”“落伍”的代名词。
在从未间断过的“绘画已死”的声音浪潮中,伊丽莎白 · 佩顿重新发明了肖像画,把它从积满了灰尘的橱柜里拉了出来。
她用画布上一个个鲜活的、充满穿透力的人物肖像,重新确定了具象艺术的重要性。她被评为100位最具影响力的纽约人之一,因为她“将绘画带进了21世纪”。
01《拿破仑传》改变了我的一生
佩顿1987年从纽约视觉艺术学院毕业之后,一直到90年代初期都在不断探索自己的艺术风格。她后来把那些年描绘为她生命中的一段艰难时期,于是,她开始通过大量的阅读,寻找力量和安慰。
有一天,当她读到文森特·克罗宁所著的《拿破仑传》时,封面的拿破仑肖像像一道闪电击中了佩顿的内心。
“这本书改变了我的一生。拿破仑的故事震撼了我,让我意识到一个人原来真的可以彻底改变世界,创造历史。我意识到这正是我想做的事情,这也正是我创作肖像画的原因。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儿,因为人是正在发生的一切的载体。“
年轻的佩顿深受启发,用炭笔临摹了那本对她影响深远的传记封面。在这幅素描中,年轻俊朗的拿破仑中尉留着中分的长发,从容、镇静、坚定地望向远方。但是,佩顿对拿破仑的双眼做出了不同的处理,右眼炯炯有神,左眼却微微暗淡。
宗教改革的领袖马丁路德曾在1516年发表的文章中说过:
“左眼能看到现实中的物质世界,右眼可以看到永恒的未来。但两眼不能同时发挥作用,左眼必须关闭,右眼才能看见未来。”
这幅素描是佩顿艺术生涯中第一幅成熟的作品,也是这位年轻的艺术家向世界发出的雄心壮志的告白。
“在一个人的画像中,你能看到他所有的人生经历。”
1993年,佩顿在纽约切尔西酒店的828号房间举办了一场展览,展品包括拿破仑、18世纪的法国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和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木炭和墨水画。
参观者需要先到前台取钥匙,然后自行开门进入这个24小时开放的房间参观。虽然只有不到50人参观了这个展览,但它却让这位艺术家名声大噪。
评论家杰里 · 萨尔茨评论道: “你迷失在她的作品中,就像你迷失在一本书中一样。”他赞扬佩顿捕捉“短暂的历史时刻”的方式,描述自己被绘画的“浪漫”和佩顿作品中的“喜悦”所吸引。
另一次关键性展览 “Projects 60 “于1997年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举行,展出了佩顿与约翰-柯林和吕克-图伊曼斯的作品。
围绕这次展览的文献资料引发了辩论,因为它将佩顿定位为不仅仅是一个传统的具象画家和名人崇拜者,而是一个对当代肖像画本身采取批判性观点和方法的艺术家。
随着她的地位越来越高,许多评论家认为她的风格发生了变化。她的线条更加自信,画布上留下了更多的空白(抛开了填满整个空间的冲动)。
除了绘画和素描,佩顿开始制作版画,并利用新的材料,如手工纸和各种彩色墨水。
02 朋克让我感觉没那么孤单
佩顿从年轻时起就疯狂地热爱着音乐,尤其是朋克,她甚至还组建过自己的乐队。
对她来说,摇滚乐是一种超验性的体验。她曾连续六小时持续听一首歌,她说“这是梦想的一部分”。
“我最早的记忆都与音乐有关。但朋克对我的意义远超其它任何音乐。它让我感觉没那么孤单,并且对世界充满热情。听朋克音乐,发现音乐,这才是我真正所热爱的。“
在佩顿的艺术生涯中,曾创作过多幅“摇滚变色龙”大卫·鲍伊(David Bowie)在不同时期的肖像。这幅体现了鲍伊在70年代中期较为内敛、成熟的状态。
当然,给予不朽是肖像画的一个基本使命,佩顿更自私的动机是“留住我爱的人,让时间停止。“
像这样一幅画,画的是一个面容清新、意趣盎然的科特·柯本(Kurt Cobain)—— 一个自杀早逝的音乐家,被称为“20世纪最后的摇滚明星“。佩顿在描绘他时有一种狂热的理想化,不只是表达她的崇拜,更是向他作为一个悲剧诗人的形象致敬。
就视觉冲击而言,这些画作与它们内敛的尺寸(通常是35 × 28厘米)不成比例。
佩顿的构图智慧赋予了作品不朽的意义。稀释的油彩在光滑打磨的石膏支架上滑过,就像手指在光亮的纸上画画一样,画面获得了宝石般的光泽。
佩顿采用了一种相当自然的技术,将松散的服装和背景刷子处理与更加细腻和鲜明的面孔结合起来,因此从照片中提炼出来的肖像可以立即被识别。
03 人性是她政治生涯中的最大力量
2017年,德国总理默克尔在美国接受《Vogue》杂志专访,由于没有时间拍封面照,《Vogue》工作人员联系佩顿,问其是否愿意为这位女总理画幅肖像。
佩顿此前从不接受委托定制的工作,但这次却一反常态,一口答应下来。
佩顿翻阅了默克尔过去30年来的几乎所有照片,她说:”我注意到她的脸在过去两年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特别是在过去两个月里 —— 这样的痛苦显而易见。”
“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女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强大” ,而是“备受打击”。
那时候,德国正开放边境,接收数以百万的难民,而默克尔本人也因此受到大量国民的谴责和非难。
比起杂志上那些光鲜亮丽、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明星政客,佩顿更想表现这位欧洲最有权力的女性的同情心和谦逊。
“我觉得人性是她最大的力量。这是我现在所看到的世界中所没有的,它就像她的超能力。“
在这幅创作中,佩顿用相对柔和的色调,稀疏的笔触,加上很多的留白,让默克尔的脸看起来柔和而富有善意。
同时,佩顿的点睛之笔在于她捕捉到了默克尔那双清澈炽烈的蓝眼睛,并夸大了她嘴角的倾斜度,让谦逊柔软的外表下透出坚定的信念和执着。
而画中人物的凝视,也给观众瞬间带来一种亲密的联结感,仿佛她与你我并无不同。
在谈到这幅创作时,佩顿不无感情的说:”她的脸是如此坚定和温柔,给我们一种希望,这样的领袖可以带领你到一个更好的地方,”
这种对人物内心情感的精准捕捉也同样巧妙地运用在她所崇拜的其它历史人物上。
《路易十四和他的侍臣,1673》这幅画,是佩顿在2016年举办的展览《速度力量时间之心》中出现的两幅路易十四的作品之一。
她曾说自己从小就被这位国王所吸引,尤其是被他的孤独所吸引。
太阳王路易十四,以其过度奢华和喜好炫耀著称。尽管王室有着光鲜的外表、精美的服饰,被朝臣包围,但佩顿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闪光灯下”人物的孤独。
这幅画的灵感来自于文学艺术作品中对路易十四的其它描写。然而,佩顿重新发明了场景中的其它元素,她让这位尊贵的国王和他的朝臣一样站立,并通过紧密的构图创造出一种亲密感。
她说:”这不是为了复制路易十四,而是为了感受他的存在”。
03 我想探寻瓦格纳的秘密
“我大约是在10年前开始关于歌剧画作的创作。我一直没真正明白,歌剧如此简练的语言是如何发挥作用的,为何能拥有如此强大的能量,而且其中任何一个元素都没有占据主导地位。所有元素有点像尚未完全柱头的石材,然而当他们聚到了一起,就会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在佩顿看来,歌剧跟流行音乐、摇滚乐之间有一种共性,都是舞台不同元素组合的超凡魅力,进而带给观众一种不同寻常的体验。
不仅如此,歌剧为她提供了“现成”的构图,她可以根据已有的场景和故事作为大框架,再在其中再创作,已达到歌剧对于情景的塑造。
接着,我对瓦格纳着了迷 —— 它如何创作歌剧,集中呈现了怎样的矛盾。关于瓦格纳可以讨论的话题实在是太多了,他将故事呈现在你眼前的神奇创作能力让我深受触动。”
03 我不是“名人画家”
佩顿不喜欢自己被称为“名人画家”,她说她对主题的选择是出于一种欣赏、迷恋或好奇心。
“当一个人非常擅长于他所从事的事情时,往往就会有名气。而这些作品能给我带来灵感的艺术家,让我非常有兴趣为他们作画。我认同他们,认为他们是世界上非常有希望的人”
佩顿的人物画,大多通过女性的目光探索了当下非常流行的身份、性和美的概念。在佩顿的渲染下,大多数人都变得修长、雌雄同体,且面色红润,充满了女性的色调,透出一种冷酷,甚至放荡不羁的气质。这种风格在现代时尚插画中已经成为惯例。
然而在相似的风格之下,佩顿依然赋予每个对象特定的个人魅力。
佩顿不喜欢她的作品被称为肖像画,她也不接受委托。这使她与总是被拿来作对比的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区别开来。
安迪·沃霍尔的肖像画是公然疏离的,坦率地说是商业化的,目的是为了放大被摄对象本就比生活中大的特质。而佩顿的作品则更为随意,并以高度个人化、理想化、浪漫化的名人典范为灵感来源。
其次,佩顿和沃霍尔对摄影的运用也有根本的不同。在沃霍尔的肖像画中,照片来源作为基本形式仍然是可见的,而对于佩顿来说,照片在其构图贡献之后,已经 “得不偿失了。”
最后,沃霍尔经常选择那些专门为宣传而创作的照片,而佩顿寻找的是更多生活小细节的坦诚记录。
在佩顿的作品中,她让名人变成普通人,普通人变得与众不同。
如今,佩顿的作品既来自于生活,也来自于照片,但她提到能与绘画对象共度一段时光是一个特别的优势。因此,她的人物画不仅仅是像,而是考虑到了她绘画人物的特质和她自己对他们的感受。
她抵制任何将她的作品描述为自传体的说法,这对她来说是过于 “字面 “的解释。佩顿认为绘画是一个转变的过程,而不是记录她生活中特定人物的存在。
《纽约客》杂志的艺术评论家卡尔文·汤姆金斯(Calvin Tomkins)将佩顿描述为散发着时尚气息的人。
“佩顿身材苗条、稳重、直接。她的衣服低调但经过精心挑选……。她的黑发剪得很短,加明风格。她经常微笑,说话时直视你的眼睛。”
她的三个纹身包括一幅以德拉克洛瓦为原型的画作、一个拿破仑徽章和路德维希二世的皇冠。
在波德莱尔笔下,她是“艺术家、入世之人、人群中的人和孩子”;
是真正属于我们时代的“现代生活的画家”。
伊丽莎白·佩顿首次中国个展展讯
主题:伊丽莎白·佩顿:练习
地点:北京798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
展览时间:2020.8.15 - 2020.1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