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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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有了智能手机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买过日历了。上班那几年倒是单位年年发，但是都送人了，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到的地方，也不方便。

单位刘姐特别喜欢在日历上将每天待办事项写下来，每做完一件事就用笔划掉，她说她岁数大了，记忆力下降，很多事情如果不通过这样的办法很可能转头就忘记了。在我毅然辞职创业之时，她还专门送了一本日历给我，祝我创业成功。不过我还是没有机会用到那本日历，就放在桌子的抽屉里。因为那次创业失败，我又要去打工还账了。

姥姥和姥爷一直习惯用老式日历，就那种四四方方的，封皮是喜庆的大红色，后面有一个大的金属片，可以钉在墙上，里面一共有365页，中间红色的数字是阳历，旁边有阴历，下面是宜嫁娶或者忌动土的提醒事项。

每一天过去，姥爷总是会去撕上一页，然后说一声，又过了一天，又赚了一天。这是专属于他们的仪式感。他们在用行动挥别过去，拥抱现在。

家里的日历全是姥爷撕的，因为钉的地方高，姥姥够不到。自从姥爷生病住院，日历已经很久没有撕下来过了，还停留在姥爷去医院的那一天。大家的情绪也一直停留在那一天，紧张、焦虑、不安，担心、惦记，还有期盼，期盼姥爷快点好起来，回家跟姥姥团聚。

那天去姥姥家，帮着姥姥大扫除的时候，我把日历一张张撕下来，也是想告诉姥姥，你看，又是新的一天，距离姥爷回家的日子也更近了一天。

比起阳历，姥姥和姥爷更喜欢过阴历。他们不喜欢说几天是几号，而是今天是初几。尤其一到我快过生日的时候，姥姥总是会让姥爷翻一翻，然后记住生日那天对应阳历是几号，然后给我打个电话，问我什么回去，给我买肉炖肉，做长寿面吃。这是他们表达爱意的方式，从前挨饿，能吃上一口饱饭就是幸福，有肉吃就是一年到头最开心的事。

他们总说我们赶上了最好的时候，做饭不用劈柴砍煤，打开煤气就能做，可我们懒得还要点外卖。喝水不用走十几公里路去井里挑，我们甚至不知道扁担该怎么用。就连打扫卫生都有扫地机器人，顿顿有肉吃，天冷有暖气，出门有车开，足不出户能买到以前看不到的新奇玩意。可我们还总是在抱怨生活不好，喊苦喊累，比起他们，我们这点苦和累算得了什么呢。

我总说姥姥姥爷现在才是享福的时候，退休工资到月就发，没有房贷车贷这些生活压力，想吃啥吃啥，想干嘛干嘛，日子得多美好。

姥姥说，她也以为熬了一辈子，终于熬到了好日子。谁能想病痛缠身，疼起来夜不能寐，想睡觉睡不着，只能睁眼等天明。看着美食摆上桌，可是再也没有了年轻时的好食欲，牙口不好，胃也不好，吃多了难以消化。想去外面去走走看看，无奈身体力乏，走几步就疲惫，再也没有了年轻时的活力。所以她总劝我们好好享受，趁着还年轻，还有机会，别像她一样老了全是遗憾。

我想劝劝姥姥想开点，但觉得所有语言都是那样苍白无力，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都不如陪伴来得实在，是她想出去的话，我陪着她，她走不动了，我找个轮椅推着她；是她想吃什么，我买点菜回来给她做一顿可口的饭菜；是她想找人聊聊天时，我对她说，姥姥，你说吧，我在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