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西里的向往

声明:本小说作者真名吴泽康,笔名追夕阳的人,授权起点中文网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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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第一章 漫长的出发

第二章 血日沉下山峦

第三章 牧羊少年骑着马

第四章 偷猎者端着枪

第五章 篝火下的盛宴

第六章 阴云笼罩的村子

第七章 被屠杀的精灵

第八章 咆哮的棕熊

第九章 既像老鼠又像兔子

第十章 大雪封了山

第十一章 千转梦回

第十二章 葬身荒原

尾声



我就职于一家民营报社,传统报业的日渐衰落让我由忙碌变得无事可做,整天不是看报,喝茶就是浏览某些不知名的网页。就这样一天天凑合着过,工资微薄,浑浑噩噩。

直到我遇到了车曦,我的生活发生了某些改变。她是一个独眼的女导游,左眼在两年前失明了,皮肤十分黝黑,就像常年待在高原上一样。

我不知道她怎样找到的我,记得主编给我说,这是一篇很重要的人物专访,让我好好去干,做的好能给报社带来很好的品牌效果。我当然不会信这些,给车曦写人物专访,也只是我需要应付的一项工作任务罢了。

我们出了报社,车曦身高不高,皮肤也不太好,但是身材壮实,步伐沉稳,就算是一个女人,也能给别人一种安全感,一种值得托付和信赖的感觉,更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她才刚满二十五岁。

我们找了一家咖啡馆坐下,点了两杯咖啡,车曦微笑中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伸出手和我握了一下,我能感觉到那张手掌皮肤上的粗糙。

“你好,吴记者,我是车曦!”

“你好,我是姓吴,名居山,客套话就不讲了,我开门见山了,既然你是来找我做人物专访的,那就直接说说你的故事吧,你讲完要不了两天,我就直接给你写出来!”

车曦犹豫了片刻,看着星巴克外的城市景色,我不知道她的目光要看向何方,那一只残存的右眼,有些迷离,和左眼眶那一只毫无生气的义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知道可可西里吗?”

“我当然知道,我曾经很想去那地方,景色很美,但同样也很危险。如果不了解当地实际情况,不组团去的话,的确会有点危险!”

“你说的不错,去年我一个人去了一趟,不过我这只左眼,就是给棕熊抓伤的,后来因为伤势过重,就看不见了......”

“额,您是说您遭遇了棕熊?”

我知道这种动物十分的凶猛,能够一个人从这只熊的虎口中活下来,确实不容易,何况是身材娇小的车曦。

我一下子对这个女人有点兴趣,像我这种职业的,对这种惊奇的事情或多或少有些兴趣。

我接着说:“你尽可以把你的经历详细讲出来,这样我好写更详细的人物报道。”

车曦沉默了一阵,开始说出了一年前她死里逃生的经历。而从她迷离的右眼之中,我仿佛看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第一章漫长的出发

两年前,车曦临近毕业的时候,突发的瘟疫,让全国的秩序停滞了数月之久,车曦的学业也因此被耽误。在家隔离期间她就为自己的论文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在一遍遍的修改之中,她意识到自己离毕业越来越近了,因就业而产生的焦虑情绪慢慢累积。终于熬到了疫情结束的时候,返校最令她惊讶的不是自己寝室忘记带回去的一只小猫,有了一窝猫仔,而是一份来自男朋友要结束四年感情的分手信。

车曦总是感觉返校的那段时间有点天旋地转,然而这种事情远没有结束,厄运接踵而至,不仅仅被打回来要重新撰写的论文,还有爸妈离婚的事情令她头痛不已。

一场瘟疫改变了一切,病毒到处在空气之散播霉运。

解禁之后,同学们之间最着急做的事情就是珍惜彼此最后的时光,而车曦整日把自己关在处处散发着霉味的宿舍之中。

她将自己裹在半年没有清洗过的被单中,当时正值四月份,气温开始放暖,即使春日的阳光通过宿舍的玻璃照射到她身上,她也不觉得温暖。

无论是黑夜还是白天,除了日常的吃喝拉撒,然后就是在床上,躲在被子中抱着头保持蜷缩的姿势。就连老师多次发出的论文重写警告,她都置之不理。

这或许是一个颓废之人再正常不过的表现了,在一个最平常不过的午后,某天回来的室友,惊讶地发现车曦细心地打扮了一番,将头发梳理干净,然后置换上一身新衣,在脸上画上了一层淡妆。

室友小沙惊奇地问她:“车曦,你今天怎么了,终于从那些事情中走出来啦!”

车曦焕发出很久以前才有的活力,待室友都齐了之后,她将自己买的毕业礼物亲自交到每一个室友的手上。

并且郑重地像大家宣布:“姐妹们,我明天将一个人毕业旅行,去可可西里!”

随即得来的不是大家的惊讶,而是劝阻,小沙说她一个人太危险,是应该戴上一两个人,最好有一个男生。

但是车曦谢过大家的好意之后还是强烈地拒绝了,大家以为她只是一时冲动,真等到明天,说不定就放弃了。

结果等来的却是桌子上令人模棱两可的字条:“再见了,很高兴与你们一起的四年。”

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既然车曦决定一个人去旅游,也只好在心中祝她一路顺利。


第二章 血日沉下山峦

列车飞速行驶在祖国的腹地青藏高原上,这是一趟前往格尔木的火车,她已经从大学所在的城市出发,到这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大概还有一天的时间的时间就能够抵达格尔木。

一路上,经过了一望无际的原野,驶入葱葱郁郁的群山,再到茫茫的高原,灌木丛,最后到黄土戈壁。景色开始渐渐变得苍凉,这一切的变化就像过往的二十年经历。

他想起了父亲醉酒殴打母亲的场景,自己一个人躲在被子中,吓得冷汗直冒,只有将身体蜷缩起来才更有安全感。

更令她胆寒的是自己竟然被判给了父亲,而可怜的母亲因害怕逃走了,她无法想象自己再次归家时的场景。

是否还会见到喝得醉醺醺的父亲,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拿着啤酒瓶,在空气中挥舞呢?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远离,远离家乡,远离学校,远离至今仍然深爱着却牵着别人手的男朋友,远离对论文严苛到变态的老师,远离失意喝醉酒就胡乱打人的父亲,远离终日战战兢兢的母亲。

也许去往圣地,可可西里,这个离天堂最近的地方,结束自己,才能通往天国。

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速地逝去,犹如穿梭在时光隧道之中,曾经的一切就像从来都没发生过一般。

下了火车就是位于柴达木盆地的偏远城市,格尔木,它高高矗立在青藏高原的腹地之上。

她不想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有太多的逗留,在住在一个破旧的旅店中,她计划好了要到达的地方。

她想去的不是在可可西里的景点大肆游玩一番,而是决定找一个有山,有湖泊,有草地的地方,搭上自己的帐篷,静静地度过人生中的最后一晚。

第二天出了旅馆,便在客运集散中心租了破旧的越野车,她挑中的是一个憨厚的中年司机,模样不算帅气,但看上去值得信赖,其实这样就够了。

车曦对司机说道:“你好,师傅,我要去可可西里,只用去就够了”。

司机用夹着当地方言蹩脚的普通话说道:“小姑娘,你这去可可西里不用回的呀?”

车曦说道:“去不去,去的话我愿意加钱,你带我去可可西里,到一个有山有草原有湖泊的地方就行!”

司机见到车曦这一副单纯的模样,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于是殷勤地附和道:“好勒,快上车,我带你去。”

破越野车很快地离开了格尔木,沿着青藏公路朝着昆仑山口进发,随着海拔逐渐升高,车曦呼吸的频率越来越高。

高原上艳阳高悬,但却没有一丝热量,本身缺氧的环境,使她的身体变得有些无力,坐车途中连续打了好几次盹。

很快公路两旁开始黄沙覆盖,远处可以见到高耸入云的山脉,如此壮阔,车曦将头探出车窗外,顿时感觉生命的渺小和无助。

眼前的那一座雪山离自己的视野开始越来越近了,这种巨大的物体,还是她生平头一次见到,让自己的鸡皮疙瘩直起。

中年司机听到了车曦急促的呼吸,不由得将余光瞥见了她红润的脸蛋,身体中有一股强烈的欲望在涌动。

不久之后,绕过巨大的雪山,在一处山麓边停了下来,那里有一处绿洲,野草肥美,一汪湖泊像玉石一样镶嵌在大地之上。

车辆驶入草地,师傅用他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车曦,说道:“小姑娘,这是你想要的地方!”

刚停车,司机就将那只黝黑的手伸进了车曦的胸膛,他原本以为她要大喊大叫,却没想到她的反应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娃娃。

车曦没有一丝生气地说了一句:“你要,就来吧!”

血红的落日迟迟盘旋在雪山之巅不肯离去,像是有什么眷恋,但还是惋惜地沉入山峦。

车曦拖着凌乱不堪的身躯,背着帐篷和背包,在一个草地平整的地方,直到完全看不到阳光的时候,才精疲力尽地将帐篷搭好。

她躺在睡袋之中,望着如此清澈的星空,心悸震颤。也许,这应该是最好的归宿吧!

许久之后她打开安眠药瓶,吞了好几颗药之后,默默地流泪,直到身体渐渐变冷失去知觉,意识逐渐飘忽,走向远方,最后,过往如烟云般散去。


第三章 牧羊少年骑着马

雪山脚下,草原之心,一汪湛蓝的湖泊镶嵌在高原之上,那明镜的湖面就像不远处一个牧羊少年清澈的眼神,十五岁不到,身高已经快赶上成年人了,只是依然没有脱离少年人该有的消瘦。他骑在一头小白驹上,眸子望向远方的那一群羊,羊儿正在吃着草,一如无数个这样阳光灿烂的早晨。

牧羊少年从小马驹上下来,赤脚走在草地上,草已经有脚踝深,他不知道在这里享受了多少个孤独的早晨和夜晚,虽然这里的生活惬意而又舒适,但是他从未跨过雪山,穿过高原,到更远的世界中去。

他能接触世界的方式,就是到很偏远的闭塞镇上去读书,在那还有网络有新闻有他渴望的未知世界,暑假开始不久,闲来无事,爸妈又催着他来放羊,虽然回到了这个封闭的世界,但至少还有羊群相伴。

少年的视力极好,他极目眺望,发现不远的草地上有一个黑色的物体,他走进一看原来是一个帐篷,这个三角帐篷早已经塌了下去,它勾起了少年的好奇心,他打开帐篷,里面竟然是一个娇小的女孩身躯。

少年的心脏怦怦跳起来,没想到自己会遭遇一次凶杀案,尸体竟然摆在眼前。他解开裹在睡袋中的尸体,用手指感受了一下尸体的鼻息。

“她还没死!”少年心中惊叹。

他赶紧将女孩抱起来,骑上小马驹,不顾正在吃草的羊群,快速奔向山麓边缘地带的村落。

爸妈还在忙活着午饭,在惊讶中看到儿子带回来一个女孩,得知其气息奄奄的消息,于是赶紧联系村里人送到了镇上的医院。

女孩还好得到了即时的救治,经过洗胃之后捡回了一条命,原来她吃下了过量的安眠药,但是没有达到致死量,又因高原晚上极低的气温冻得昏死了过去。

少年对这个突然来访的女孩极感兴趣,在病房内嘘寒问暖,他知道,这个女孩来自遥远的世界。

起初女孩茶饭不思,沉默不语,尽管少年全心全意地伺候,但是无法打动女孩。

女孩望着斑驳的墙面,默然不语,她以为自己已经离开了这个抱有遗憾的世界,却被一个不知名的少年所救起。

劫后的喜悦,因为没有逃离这个世界而遗憾,对生的眷念,种种情绪,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少年看着女孩的愁容,自己的脸上同样泛起了阴翳,他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让她吃上饭,开口说话。

有一天晚上,女孩一直噩梦连连,她梦见了小时候父亲对母亲的毒打,梦见了失败的学业,梦见抛弃她的男友。

她坐起身来,这种生存的痛苦之感再次来袭,她起床,将手掌上的针头拔掉,迈着虚弱的身躯,走出病房。

她听到了风的狂啸,还有黄沙淋在玻璃上的声音,顿时,一股苍凉之感从心头蔓延开来。

同时在黑暗中有一个瘦长的身躯走了过来,他能在黑夜中看出那一道孤独的影子,然后轻声对她说道:“西北的晚上都是这样的!”

然后给女孩披上了一层大衣,她渐渐地感受到一丝温暖,僵硬的态度有些和缓。

多日不说话的她,终于开口了:“谢谢你救了我。”

这是少年听到她说出的第一句话,心里有些感动,这些天的照顾终于没白费。

于是他们最终在这一片苍凉的夜色中打开了话匣子,少年被女孩口中那个外面的世界所吸引;而女孩却被少年朴素简单的生活所撼动。

第二天,女孩跟着少年回家了,得到了少年父母的热情款待,喝上一碗酥油茶,再吃上烤羊肉,大饼。

这种纯粹的感觉是之前从未有的,她跟着少年从新认识了一遍雪山,草地和湖泊,在看到那一头头羊的时候,她穿梭在其中,穿着藏族人的长袍,披着白色的哈达,抚摸着羊毛,感觉蓝天白云都是那么纯粹。

“你以后还是叫我姐姐吧,我可比你大八九岁呢!”她对着骑在小马驹上的少年喊道。

“我就要喊你的名字,曦曦,多么好听,就像晨曦一样!”少年得意说道。

“小屁孩,你平时都是这么没有礼貌的吗?”说着女孩冲了过去,她跟在那头白色的小马驹背后。

“你要不也来骑一下,这匹马要不了多久就成年了。”

女孩刚上马背的时候,有些慌张,小马驹感受到了重量的变化,认为这不是自己的主人,于是猛烈地抖动着自己的身躯。

少年安抚着小马驹的脾气,似乎极力在说明,背上的人就是自己的朋友,最终,它的身体渐渐冷静下来。

少年教女孩如何控制小马驹,开始渐渐地掌握骑马的技巧,马儿最终接受这个新的朋友,在草地上欢快地跑起来。

在草地上飞驰的时光,尽是无忧无虑,女孩渐渐忘记烦恼,慢慢适应,并乐在其中。

一天下来,吃饭、放羊、骑马、睡觉,日子简单纯粹,时光奔流起来。


第四章 偷猎者端着枪

藏羚羊是可可西里的精灵,入夜,梦乡,车曦梦见了这群精灵曾来过。在这处绿洲上,运气好的话,能够看见它们的身影。

扎木格,这个牧羊少年,躺在自己的羊皮上睡着了,他没有心事,睡着时的表情平静而踏实。

车曦却不一样,这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西方的天黑得早,只能早早躺下,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想到那些糟心的往事。

夜晚,静寂的原野之上,除了呼啸的风,远山的狼嚎,就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一声巨大的枪声打破了原野的宁静,房间内扎木格仍然睡着,鼾声均匀。

车曦起身走出房间之外,望向原野上深邃无垠的星空,睡不着就来这里看看,此举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这种习惯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躺下之后,即使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但仍然毫无睡意,同时心中还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车曦和扎木格还是像往常那样放羊,只不过天气有些冷,车曦不知道自己今日为何如此困倦,或许是一整晚没睡着的缘故。

扎木格坐在草地上,叼着一根杂草,不知道看着什么东西发呆。只听见不远处一声枪响,随即羊群出现一丝慌乱,扎木格意识到了什么,警觉地对车曦喊道:“不好了,有猎人!”

车曦还没意识到“有猎人”意味着什么,她没来由地紧张起来,这是好久以来不曾有的紧张之感。

从山麓边缘走来了两个人,胡子拉碴,穿着一身脏乱的长袍,戴着一顶牛仔帽,两人手上分别拿着一杆双筒猎枪,颇有一副西部牛仔的样子。

其中一个人看到了扎木格的羊群,动了歪心事,想走出这里必须得饱餐一顿,现在搞几头羊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他们走上前去,全副武装,晃了晃猎枪,吹了一声口哨,喊道:“小子,给我们杀一头羊吃吧!”

猎人们饥饿的神色写在脸上,扎木格早就做好了准备:“杀羊可以,但是你们得出钱!”

猎人老大说道:“你看我们像是有钱的样子吗,不然早就换上一身好行头了!”

扎木格继续说道:“既然没钱,那你们还请离开吧!”他知道这两人不好对付,于是给车曦使了一个眼色,让她骑着马赶紧离开。

“今天不管怎样,我们哥俩就想吃上一顿烤全羊,不然真得饿死在这里了。”

在扎木格与猎人对峙的时候,车曦瞥见猎人带血的背包,其中有一对动物的角露了出来。

她曾经仔细地观察过藏羚羊的身姿,这是她见过高原上最美丽的动物,尤其是它们细长的角,就像齐天大圣凤翅紫金冠上的雉鸡翎,憨厚的模样还带有一种王者之气。

从猎人包袱里面露出细长的角,不就是藏羚羊的吗?在扎木格和猎人周旋的时候,车曦走到她身边,用眼神传递语言,长时间相处以来,他们已经有了很大的默契。

扎木格立即明白了,这两个猎人很不简单,敢猎杀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已经属于亡命之徒了。

他们显然已经处于一种被动的局面,如何带着羊群离开,如何拯救藏羚羊,如何让他们落入法网,都是难题,现如今显然保全自身是明智之举。

扎木格只能采取缓兵之计,他装作不知道他们手上有藏羚羊,一副求饶的样子,接着说:“好吧,你们有枪我们敌不过,为了保命,我还是做一头烤全羊吧!”

猎人老大拍了拍自己的双筒猎枪,得意地说道:“看来这家伙挺管用的嘛”。

“但是,我这里没刀宰羊,也没有烧烤能用的工具,我得回去拿过来!”

“你小子别耍滑头,你得把她留下,如果你是搬救兵去了,你知道的!”猎人老大指着车曦说道。

“好,我一个人来,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你到时候只管尽情享用美食即可。”

扎木格给了车曦一个信任而且坚定的眼神,她才稍稍安心。

原野上正午的阳光虽然刺眼,但是一点都不热,大风刮来,甚至有一丝冷冽,两个猎人擦了擦枪,将沉重的包袱放下,并且用一块很脏的缎子将露出来的羊角遮住。

车曦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猎人老二顺着车曦的目光,用的威胁语气说道:“你在看什么呢,再看把你眼睛挖掉!”

车曦只能平静地背过身去,盯着远处的雪山,此时的心却像云海一样掀起了波澜。


第五章 篝火下的盛宴

时间过得飞快,天色临近傍晚的时候,扎木格只身一人带着沉重的工具来了,猎人看到了他的行囊,甚至忍不住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猎人老大说道:“小子,不错嘛,看来你挺遵守约定,我们不干多的,吃完这一顿就走了,绝不妨碍你们。”

扎木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只要说道做到就行,我现在要开始杀羊了,你们若是想快点吃上羊肉,就得帮我的忙!”

猎人老大指着老二说道:“你去给他打下手,我要拿着枪监督,以免出什么岔子!”

扎木格挑中了一只孱弱的小绵羊,极不忍心地默念,对不起了,于是将那只小羊拎出来。

他朝猎人老二喊道:“你过来,给我按住羊腿。”

一声惨叫过后,小羊失去了动静,很快,他们将小羊去了毛,内脏处理干净之后,就开始生起火来。

此时的太阳开始沉下山去,扎木格和猎人老二布置好了烧烤架之后,点了火,将羊栓在木棍上,开始烤起来。

“还需要一两个小时的时间,羊才能熟透,希望你们耐心等待!”

“可以,你小子尽快吧,吃完我们就走!”说完,猎人老大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把玩起来,匕首在火光的映衬之中充满杀意。

车曦坐在地上不敢动弹,只能用余光瞥见这一切,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们一定不会吃了就直接走的。

在扎木格转动烧烤架的时候,车曦给他递了一个眼色,让其保持警惕,他又回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同时说明他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他继续从事着自己熟练的烤全羊手艺,一旁的猎人们聚精会神地看着逐渐被火苗烘烤至金黄的羊肉,肚里的饥饿感一股股冒上心头。

这样紧张的局面在在火光中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月亮已经从地平线升起来,最后的环节是加调料,这一步是羊肉入味的关键性步骤。

当一切都做好的时候,即使饿昏了头,猎人老大同样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他拿起猎枪指着车曦和扎木格喊道:“我怎么知道你们的羊肉和水里面下毒了没有,你们自己先试试!”

车曦和扎木格走到一起,一起吃了羊肉,喝了水,在一刹那,扎木格将一把小匕首放到车曦的口袋中,用眼神给她说明了用意。

然后对着猎人说道:“你们看吧,这羊肉没有毒,水也没下毒,你们就放心地吃吧!”

猎人老大怪笑了一声:“哈哈,老二,你忙了这么久你先吃,然后我再吃!”

很快猎人老二就酒足饭饱了,躺在草坪上,然后拿出猎枪守着,猎人老大马上开始大快朵颐起来,那样子像是一个月都没吃饱饭。

吃完后,打了几个响嗝,然后说道:“小子,你的手艺果然不错,看来我们没找错人!”

扎木格的神情开始凝重起来,他试探性地问道:“你们什么意思,吃饱了还不走吗?”

猎人老二叼着一根草,再次把那一只沉重的双管猎枪抬了起来,指了指扎木格的心窝说道:“你以为我们只是为了吃你的羊吗?”

沉默许久的车曦终于开口了:“你们应该说到做到,立刻离开这里,不然我们就报警了!”

猎人老二阴笑起来:“小妹妹,有没有搞错,这里可是无人区,你的手机有信号吗?”

猎人老大说道:“猎人老二,你可以别逗他们了,说正事吧!”

猎人老二抓住扎木格的衣领,把那张臭烘烘的嘴对着他的耳朵说道:“我知道你是这里的人,对这一带很熟悉,所以带我们去找藏羚羊,这八月份正是它们迁徙的好时候!”

“我可不知道什么藏羚羊,这里也很少见,我怎么去找?”扎木格要紧牙齿说道。

说着,猎人老二扯开包袱,一只成年的藏羚羊尸体出现在他的眼前,那一对尖尖的羊角依旧那么锋利。

“你看看这是什么,我们可发现正在迁徙的羊群,就是在你们这里,我们不相信你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对藏羚羊的习性不会毫无了解!”

猎人老大抓住车曦的衣领,然后把鼻子凑到她的脸上,奸笑地说道:“这么漂亮的小妹妹,酒足饭饱之后,是不是得干点什么?”说着准备将手伸进车曦的衣领说道:“你最好老实带我们去找藏羚羊,不然下场你们知道的!”

扎木格看向车曦的眼睛说道:“好,我答应你们,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要等明天!”

火堆的光渐渐开始暗下去,猎人老二继续加了木材,火光渐渐地大起来。他们决定轮流值班,挨到天亮,然后第二天就动身寻找藏羚羊的迁徙路线。

这些高原的精灵成为多少人欲望下的牺牲品,最终到了濒临灭绝的地步。

火堆在星空下燃烧,木块噼里啪啦直响,猎人们开始放松警惕,猎人老大听到了草地上好像有些窸窣的动静,一点都不像是风吹时的动静,而且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长时间训练出的警觉感,让他们一瞬间清醒起来,他们环顾四周,然后走到扎木格身边问:“说,你是不是喊人了!”

扎木格清澈的眼神透露着一股无辜的神色,说道:“我可没有叫人,可能是附近有动物出没吧!”

接着是狗叫响彻草原,猎人们有些慌张,突然从草丛中窜出一只巨大的猎狗,它直接咬住了猎人老大的右手掌,手中的猎枪掉在地上。

他急中生智,拔出腰间的匕首直接刺向那只硕大的猎狗,只听见猎狗惨叫一声,掉在草丛之中,猎人老二也慌张地掏出猎枪,对着狗叫的声音开枪。

却突然被黑暗中一根木棒击中了背部,他怪叫了一声,暗自叹气,心想要是此时打在后脑勺上,说不定就晕倒了。

就当猎人们乱作一团的时候,扎木格不知道从火堆的哪一个角落出现在他们面前,只不过他的手上多了一个硕大的弹弓,他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将弹弓拉到严重变形。

他微笑着对猎人老大说道:“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吧,不然就尝尝我这弹弓的威力,杀伤力可一点都不你的猎枪哟!”

渐渐地,在火堆的光影之外,越来越多的人影出现,将猎人们包围起来,除了人,当然还有上十只正在狂吠的猎狗。

扎木格说道:“乖乖把枪交出来,不然的话就等死吧,在你们身后可是可可西里无人区,不仅没人会发现你们,而且这里野兽众多,你们也将尸骨无存!”

猎人老大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被这个小屁孩给暗算了,看来如今只能束手就擒了。

原来这些人都是扎木格搬来的救兵,是村里的村民,扎木格收起弹弓,来到车曦身边说道:“还好我留了后手,不然我们真的就得去找藏羚羊了!”

车曦紧绷的情绪终于松下来了,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还这么聪明,刚才差点吓死我了,不过还好有惊无险!”

扎木格得意地说道:“我可是年少有为,冰雪聪明呢!”

车曦拍了一下扎木格的脑袋,说道:“你学习成绩好吗,冰雪聪明可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

村民们很快地将两个偷猎者绑起来,准备带回村里。

只不过,扎木格看着包袱上死去的藏羚羊,神情有些凝重。

车曦察觉他心情的转变,急着问道:“唉,人类的贪婪不知道害死了多少美丽的精灵,我们把它埋了吧!”

扎木格偷偷对车曦说道:“八月正是藏羚羊迁徙的季节,而且我很清楚它们的路线,更令我担心的是他们很有可能有同伙!”

车曦瞪大了眼睛说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有同伙!”

扎木格从猎人的一个背包中拿出了一个黑色的东西,那是一个无线对讲机,他说道:“这东西我知道,是用来进行无线通信用的对讲机。而且我刚才看到了他们在对着对讲机说什么,很有可能是他们的同伙,而且离这儿不远!”

车曦的眼神又变得焦虑起来:“这可怎么办,如果有同伙,他们一定会发现我们的!”

扎木格说道:“我们静观其变,先回村子再说!”说完,他们跟着村民们走上了回村的道路。

车曦走在扎木格的身旁,在月光下,她从未发现扎木格眉头皱得如此之紧,这远不像一个单纯少年该有的神色。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个黑影,正拿着对讲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第六章 阴云笼罩的村子

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在晨曦的掩映下,行驶在苍凉的原野公路之上,司机叼着烟,胡子拉碴,接连打着哈欠,似乎昨天没睡好的样子,他向前方看去,马路正中央有一个人形般的影子,随着车子的行驶,人影变得越来越大。

他踩了一个急刹车,拉开车门,看见那个人满身是血,就那样直挺挺地躺在冰冷的道路之上,他走上前查看情况,只听见那人口中喃喃自语,意识早已经模糊不清。

他刚好去镇上有紧急任务,司机认定受伤者一定是遭受了野兽的袭击,于是赶紧把他扛上车,奔着前方遥远的小镇而去。

司机知道自己应该尽快赶到,因为他背上了两个重要的任务,一个是救人,一个是求助警方,昨晚的偷猎者必须得到及时的处理。

面包车虽然已经加速到最快了,但相对于几十公里长的路程,仍然很慢,这可以说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车辆了,村子里几乎没有信号覆盖,只能开车前往小镇。

正当司机感到沉重压力的时候,车子后排那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悄悄睁开双眼,缓慢地坐起身来,司机察觉到了动静,但是已经太晚,男子沾满鲜血的左手一把抓住了司机的脖子,右手稳住方向盘,翻过座椅,一只脚将油门踩住,另一脚将司机踹下车去。

那男子继续往前开车,不管司机是死是活,反正他的目标已经顺利完成,这逼真的鲜血可真是帮了大忙。

扎木格只能老老实实地等待,就他们这个落后偏僻的荒村,想到镇上去办什么事情,都是特别困难的,这两个偷猎者大家不知道怎么处置,只能先将其绑结实的,由村长一家看管,剩下的就是找人去镇上报警。

然而这报警的人去了一天,迟迟未归,一般情况开车到镇上一去一回,只需一天,这次恐怕出了什么问题,他心中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扎木格只能跑到村长家中,商量对策,并且对两个猎人进行审问,小小年纪的他当然不知道怎么应对老道的猎人,更不敢动用私刑,所以最终套不出什么话来。

扎木格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等警察来,可惜他没能等到,当他准备走出村长的家门之时。他发现村长一家已经举起手来,穿着黑皮衣身上沾满鲜血的男人此时拿枪指着村长,村长佝偻的身躯,加上低着头的样子,更显示出他的卑微,这个一生质朴的老人此刻显得极为可怜。

迫于威胁,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见猎人被解开绳子,很快,又有几个穿着迷彩服带着墨镜的人跑进屋子来,他们将村长一家和扎木格团团围住。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没想到猎人的团伙来得如此之快。两个猎人最终得到解脱,猎人老大说道:“坤山哥来得够及时啊,差点把我们等死!”

这个叫做坤山的黑皮衣的男子冷冷地说道:“看你们做的好事,让你们打探消息,结果却被这些村民给制服了,简直给我丢脸!”

说完他一脚揣在猎人老大的身上,然后命令道:“都给我走,把这个小屁孩给我带上!”

猎人老大摸着自己肚子说道:“对了,去之前一定要带上一个人!”

坤山说:“带上谁?”

猎人老大:“这小子身边有个女娃娃,到时候一定会有用的!”

“她知道藏羚羊的详细迁徙地点吗?”

“不是,这小子狡猾得很,如果不找一个能够威胁他的人,恐怕他不会告诉我们实际情况!”

“可以,我已经把警察那边搞定了,但是现在时间很紧,得赶快找到线路!”

扎木格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有些焦急,自己一个人去还好,如果带上车曦,那就比较麻烦了。

他急忙说道:“你们带我一个人就行了,千万别伤害村子里的任何一个人,我带你们去找迁徙地点!”

猎人老大走过来,笑眯眯地盯着他说道:“我怎么就知道你不会耍滑头呢?”

“我的命在你的手里了,而且我手上没有任何武器,如果我没找到,你大可杀了我!”

坤山听着扎木格坚定的话语,表示赞赏地说道:“很有我当年的风格,放心,我们只找藏羚羊,不会要你的命,前提是你得乖乖配合!”

加上坤山共有七人,一个随从押着扎木格,然后然后朝着村外走去,车曦已经知道了村子的动静,看到一行人的队伍,那些穿着迷彩服的人,目视前方,自带一种威严之气。

车曦看到被猎人押着的扎木格,她朝他们喊道:“喂,你们能够带着我们一起去吗?”

坤山走过来说道:“你该不会就是这小子身边的女人吧!”

扎木格头上的冷汗直冒,对车曦说道:“你去干什么啊,况且只有我才知道啊。”

车曦将头凑到扎木格的身边说道:“我不放心你!”

坤山点起一根烟,看着两个年轻人,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俩感情可真好,不过还好,我们只要藏羚羊,不会谋财害命!”

扎木格有些愤怒地说道:“呸,在我眼中,你们比杀人犯还要恶毒,这可是天大的罪过!”

坤山一巴掌扇在扎木格的脸上,说道:“你小子咋这么多话咧,不需要你管,好好抓羊就对了!”

然后他指着一个大兵,示意他把车曦也一同带上,既然她已经决定了跟着一起,到时候作为人质也好。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着高原进发!

九月,干燥凉爽的气候笼罩着整个高原,草原上的精灵们也开始长途迁徙,它们不知道敌人正在悄悄跟在身后。


第七章 被屠杀的精灵

在一处绿洲旁,一片靠近小湖边的草地上,有一大群藏羚羊正在吃着草儿,那竖起来的羊角儿,就像一根根尖尖的树枝,远远望去,煞为壮观。

坤山看见它们似乎像看见了满地的财宝,两眼放光,他笑了一下,有些感叹:这小子还真有点本事,知道正确的迁徙地点。

他命令手下前往不同的山头,并全副武装,趁着地势,将藏羚羊合围起来,猎人们首次见到这种景象的时候,同样也感到震撼,这是他们见过藏羚羊最大的一次集聚。

扎木格无力阻止这一切,因为他已经累了,只想尽快结束,然后带着车曦回到村子里,继续平静的生活。

就当猎人们聚精会神看向前方,等待行动的时候,车曦悄悄地走到扎木格身边,趁他们不注意之时,偷偷地往他手中塞过去一个东西,扎木格顺手摸了一下,原来是他的拿手武器——弹弓。

扎木格在感到希望的同时,也有些担忧,一个弹弓怎么能和这些拿枪的穷凶极恶之人对抗呢?

他回想起以前,村子里的人与藏羚羊和谐共存的样子,因为他们有一种信仰,认为藏羚羊是高原上的精灵,一定会带来好运,而藏羚羊遭受灾难的时刻,也往往预示着天灾的到来。

而这群亡命之徒的到来,打破了当地的平衡。

在他们合围上来之时,坤山早已经制定了一个残忍的计划,他们已经命人将麻醉枪全部上满,直接将一只只羊麻醉,然后活活地将羊皮剥下来,制作成珍贵的披肩,沙图什,这是世界上最珍贵最柔软的披肩,价格不菲,藏羚羊最大的价值也在于此。

扎木格知道猎人们脑子中的想法,他们是想赶尽杀绝,得到大多数的羊皮,然后将它们的尸体弃之荒野,这无异于杀鸡取卵,手段极其残忍。

坤山缓缓地举起右手,做出一个准备的手势,其余六人盯着他高高举起的手,蓄势待发,他们将借助这里的地形,悄悄朝羊群靠近。

扎木格感到无能为力之时,车曦给了他一个眼色,她指向羊群,然后再指了他鼓囊囊的裤兜。

他瞬间明白了自己的愚蠢,恨不得像往常跳起来拍一下自己的脑袋,原来弹弓不是用来打人的,只要打中羊群正中心的一头羊,一只羊惊慌了,它必定会狂奔起来,然后整个羊群就会迅速保持一种警觉的状态,一定会发现人群,尽快逃离到安全的地带,以藏羚羊那绝佳的奔跑速度,猎人们少有可乘之机。

但是这样做,虽然能大大减少藏羚羊的伤亡,但他们自己的生命呢?

当扎木格感到犹豫的时候,车曦的给予的眼神是那么的坚定,毕竟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经历了这么多,她深知死亡并非那么可怕,但如果是没有意义,反而会在心中留下遗憾!自从来到这里,她终于找到了生命的意义,那些美丽的精灵,正是大自然的馈赠,而她也深深爱上了它们,若能为了它们而死,她的心中并不会留下遗憾,反而是一种超脱!

单纯的扎木格也立即明白此刻眼神中牺牲的意义,如果这群精灵能够平安,他们的信仰能够得到保全,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坤山把手挥下来的时候,六只麻醉枪齐发,准确无误地射中了六只羊,药效一到,中了麻醉枪的羊开始渐渐失去行动的力量,没多久就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等待着杀戮者的宰割。

扎木格在第二轮攻击之前,趁着这个空隙,迅速掏出弹弓,上了一块大拇指头般大的石子,瞄准了羊群中心一只个头壮硕的羊,以不至死的力量发射击中其腹部。凭他的判断,这必定是羊群中处于领导地位的头羊。

那头羊因剧烈的疼痛瞬间察觉到了危险,于是昂着头在羊群中乱撞,传递着危险的信号,羊群立刻有了动静,开始不安地叫起来,然后跟着头羊,很快浩浩荡荡羚羊大军在蓄积力量之后立刻朝着一处狭窄的谷地奔涌而去。

羊群像急促的水流,很快从草地上消失不见,只剩下那六只被麻醉枪射中的羊,躺在地上,这就是猎人们最后的成果。

猎人看着四散而逃的藏羚羊,有些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看着扎木格拿着弹弓的手,坤山走过去,对着他就是一脚,吼道:“都是你坏了我的计划,我看你小子是活腻了!”

扎木格踉跄地站起来,口中渗着鲜血,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要杀要剐随你们!”

坤山抓住扎木格的衣领说道:“你小子快说,下一个地点在哪里!”

扎木格清澈的眼神,泛着微笑,但身体像死鱼一样倒在地上,他知道,在茫茫大山,他们很难再找到这种大规模的羊群。

还没等他说完,猎人老大就已经抓住一旁的车曦,说道:“难道这女娃娃你也不管了,那些羊就这么重要吗?”

扎木格笑着吐了一口唾沫说道:“你们不会懂的,藏羚羊不仅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更是我们的信仰!”

“啪”的一声,车曦被猎人老大扇倒在地,她的头脑发晕,但是这种痛苦中有一丝幸福,就这样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猎人老大说道:“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吧,自掘坟墓!”说着他就举起了枪对着扎木格。

坤山扬起右手,示意猎人老大放下枪,然后说道:“这两个人还有用,稍稍用点手段,我们或许能够到达羚羊迁徙的终点!”

“老大,他们不说,我们怎么知道往哪走啊!”

“我自有办法,你先让兄弟们把那几只已经麻醉的羊处理掉吧!”

那几个人一人分配一头羊,准备用尖锐的猎刀将羊皮活生生地剥离开来,第一个人一刀插进一只羊的喉咙,鲜血汩汩地流淌出来,染红了草地。

如死鱼一般的扎木格突然爆发出了怒吼:“有我在,你们休想杀死任何一只羊!”

电光火石间,他拿起弹弓,上了一颗石子,朝那个拿着刀的男人的脑袋射去,石子打在了那人的脸上,使其趴在地上嗷嗷直叫。

接着他又拿出一颗石子,射向了另一个人,都是对准他们的眼睛和脑袋,他手上的弹弓充分地发挥了作用。

坤山大大低估了扎木格的能力,他想这个看似单纯的少年,是如何把自己修炼成了人精的。

如果不趁早解决掉这个小子,将来一定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他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了,再这样下去,自己和兄弟们吃饭都比较困难了。

“把这小子和女娃娃给我绑起来,不能放任不管了!”

那几个被石头射中的人,忍着强烈的疼痛地将扎木格围起来,其中一个人扑上前去将其压倒在地,另外的人蜂拥而至,他的弹弓被夺走,众人对着他瘦长的身躯一阵拳打脚踢。

许久,他浑身毫无力气,像一条死狗趴在地上,惨白的脸上沾满了血污,全身骨头几乎折断。

车曦看在眼里,她疯了一样跑过去,钻进暴乱的人群中,她真想替他扛住这一切伤害,这不是一个十五岁少年该承受的。

她想起自己口袋中的短匕首,那是扎木格给她的,现在没有办法了,这是唯一的希望。

她将匕首掏出来,然后一刀刺向正在殴打他的一个男子,那男人不胜防备,脖子上的动脉被划破,鲜血喷涌而出,接着倒在地上抽搐几下,没多久就失去了生气,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镇住了,于是停下手来。

坤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个兄弟失去生命,他怒不可遏,大喊一声,直接掏出手枪,对准车曦的大腿就是一枪,她躺倒在地,剧烈的疼痛几乎令她昏厥。

车曦和扎木格浑身是血地躺在一起,此时他们会回想起放羊轻松快乐的时光吧,那么单纯,那么短暂,那么无忧无虑。

猎人老大从人群中走出来,对坤山说道:“老大,那女娃娃杀了我们一个兄弟,要不把他们都解决了,免得坏了我们的好事,路线咱可以慢慢找啊!”

坤山神色复杂,最后只能点头,他不想羊还没杀几只,兄弟们却死伤大半。

猎人老大慢慢靠近,看见倒在草地血泊中的他们,利落地举起手枪,上膛,射击。

“砰、砰”两声枪响响彻整个高原,这声音很快宣判着一条生命的结束。

两颗子弹从扎木格的身体上穿膛而过,他又猛烈地吐了两口鲜血,挣扎地张开嘴角,用尽最后的力气说:“我会在地狱等着你们这些恶人!”,可是他们已经听不到这最后的嘶吼了。

又是两声枪响过后,猎人老大转身离去,车曦腹部中弹,血涓涓从肚子上涌出,怎么也堵不住。

渐渐地,她的视野开始变得昏黄,她从未见过高原是如此的惨淡。

猎人们收拾好残局,很快上车,扬长而去,车辆在道路上掀起滚滚黄沙,不久,两辆吉普车消失在高原的尽头。

此刻,她侧过头望着他笑了,她用尽力气伸出手,摸着扎木格的脸,艰难地蠕动着嘴角说道:“扎木格,我们拯救了这一群精灵,一切都够了,但是这一群不法之徒却没被绳之以法,这或许是唯一的遗憾。”

“曦曦,是啊,我觉得我也没有遗憾了,能保护它们是我的骄傲,我好累,可能就要这么死了吧,我们会一起去天国吧!”

“会的,那里真的很美好,比我们放羊的日子更美好!”

他想继续说下去,大量的鲜血却涌入了喉咙,他剧烈地咳嗽了两下,瘦长的身躯在草地上战栗,直至最后放松下来,只是那一对明亮清澈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光芒。

车曦同样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体内快速流逝,像一把怎么用力都抓不住的沙子,她只觉得眼前的光越来越暗淡,自己不受控制地朝一条漆黑安宁的隧道走去。

一轮血红的落日久久徘徊在地平线上,直至最后一刻失去光芒,它迷恋这个世界,但却无法停留。


第八章 咆哮的棕熊

黑色的原野上高悬着一轮满月,大风以很快的速度肆虐着草地,甚至发出类似鞭子抽打的声音。

嗥叫声随着风声流向远方,一匹狼的眼睛眼中在黑夜中散发出精光,这往往是看见猎物时才会有的样子,它发达的嗅觉系统已经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一种血腥味。

它领着方向,后面的很多狼跟上前来,很快,它们尖锐的目光已经发现草丛深处的两具尸体,几匹狼跳到一具尸体旁边开始疯狂嗅起来。

她感觉身体很痒,那种感觉传遍全身各处,直至将她从黑暗的深渊中唤醒,醒来时的第一个动作是缩了一下正在被舔舐的手。

然后猛地坐起来,像似从噩梦中惊醒,然后发现漆黑夜中那一双双闪亮的眼睛,她感觉像是一束束光射向她的身体。

车曦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与狼群对视,她不知道自己身处地狱还是人间,腹部中弹的剧烈疼痛感仍然很真实,由于血沾湿了衣服,凝固成一块粘在伤口上,血流才勉强被止住。

她看见身旁正在被狼群撕咬着的扎木格的尸体,吓得不顾腹部和腿部的疼痛站立起来,原来这里是地狱,一群饿狼虎视眈眈。

她慌忙掏出手中的匕首,那是曾经扎木格给她的,如今只能用它来防身了,她知道扎木格很快就要被吃得只剩下骨头,没想到连一个全尸都没有,想到此不禁悲从中来。

既然她没死,那就必须得活下来,她充满愤怒,得报仇,得让那群偷猎之人落入法网。

她的脑海中竭力搜寻面对着狼群的方法,扎木格曾经教过她在荒野中如何应对危险,如何应对各种凶猛的野兽。

趁着狼群的注意力都在尸体上啃食的时候,她必须保持冷静,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势,还好只有两处中弹,没有伤及要害。

她强忍着恐惧和悲伤,半蹲着身子,将刀牢牢地握在手中,一旦有狼扑上来,她必须手起刀落。

大约有十多只的狼,只有一只狼和车曦对峙着,它嗥叫,散发着领袖的威严,其余的享用着美食,凭她的判断,这必定是族群的首领,如果自己有把握将这头狼制服,那生存的几率就变高。

借着月光,车曦瞥见扎木格的内脏散落一地,狼群疯抢,甚至要打起架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面,强烈的恶心之感,涌上心头,一天前,扎木格还是那个活生生的少年,如今尸骨无存,这令她无比愤怒,支撑她活着的动力只有仇恨了。

那只头狼的后脚扫了扫地面,露出獠牙,作为领袖,它的目的是为族群争取到另一顿美餐。

车曦摆好姿势,只等它上前来,突然,头狼凌空飞跃,朝着她的脖子,准备用锋利的牙齿咬中要害,她用手护住脖颈,将全身仅存的力量集中到右手,奋力一挥。幸运的是那头狼的腹部被尖锐的匕首刺中,掉在地上嗷嗷直叫。

它立刻站起身来,准备发动第二轮攻击,它用声音传递着信息,呼唤同伴的帮助,于是又有两只狼围过来,獠牙上全都是鲜血,它们将车曦围住,尖声嗥叫。

这下子她将面临这更大的危险,说不定马上就被这群狼啃食干净了,除了有刀,她还想要找点防身之物,于是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她摸到了几根圆柱状的物体。

那是几根火折子,那是当地居民常用来点火的工具,她觉得盼到了救星,于是拿出来凑到嘴边吹了几下,然后火焰冒出来了,于是她奋力把火折子扔出去,火在狼的脚边燃烧起来了。

狼群开始紧张起来,纷纷后退,借此机会,车曦抓准时机,忍着剧痛,撒腿就跑,如果慢下来,随时都可能被拖入狼群。

她跛着一只腿,奋力地向前迈进,一边跑一边用力向后丢火折子,那些狼有些顾虑,不敢穷追不舍,只能静观其变,但仍然能听见狼的嚎叫,现在已经有四五只狼围了过来,虽然仅仅是试探,但是足够致命。

那只头狼有一种想报仇的样子,于是扑上来,差点抓住车曦跛掉的那一只腿,她忍着疼痛使用最后的力气,猛地向前冲去,只听见一声闷响,她不知道撞在什么东西之上,感觉胸膛几乎要炸裂。

原来她撞到了一个粗壮的枯树上,这不是上天给予一次生的机会吗,她用匕首插在树上,奋力向上攀爬,到一个较高的枝丫才放松了下来,这大枝丫的高度足足有两米高,就算狼的弹跳力再好,也无法一下子跳上来,再说她手中还有一把长匕首,若谁敢跳上来,她就是一刀。

渐渐树下跑来十多只狼,它们将树干团团围住,那些只发亮的眼睛盯着车曦,就像盯着即将到手的美味一样。

过了很久那些狼无可奈何,叫声渐渐小了下来,头狼转过身去,向远方奔去,后面的狼也跟上前去,直至它们消失在月色中,车曦才渐渐送了一口气,总算捡回来一条命,但是这条命必须是用来复仇的。

她全身都放松下来的时候,撕裂般的疼痛感又如潮水一般涌来,她从身上撕了一块长布,然后将自己紧紧地绑在树干上,以免掉下去,疲倦、恐惧、愤怒、寒冷,种种苦涩的滋味让她弱小的心灵产生了质变。

疲倦感再次袭来,但是她只能打一会盹,以防自己掉下去,如今只能慢慢等到天亮再下去,因为黑暗中有太多未知的危险。

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直至持续到天边的鱼肚白泛起,但是车曦没有预料到树下将隐藏着更大的危险,而这种危险恰恰是她身上的血腥味造成的。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原野彻底被照亮了,一头硕大的棕熊的影子投射在这颗粗壮的树干上。

车曦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环顾四周,当她看到树下那一只流着口水,用那种呆呆的眼神盯着她的时候,她的心都凉了一大截,可可西里只有一种浑身呈现棕色毛发的熊,这就是棕熊。

那只熊盯着她,用浑圆的双臂刨树干,以它的力气,用不了多久,估计整棵树都会被弄断!

车曦看到地上的木屑,脑海中有这种恐怖的念头,她甚至感受到了树干的摇晃,自己随时可能掉下去。

那只熊的喉咙中爆发出怒吼的声音,车曦只觉浑身精疲力竭,她双腿麻木,想换一个姿势,但是一不小心,用来固定的的布条脱落了,她刚想去抓,却不小心抓了一个空,重心朝向半空,从两米多高的树上重重地摔下去。

身体硬生生地砸到了棕熊的身体,伴随而来的是一身闷哼,还好棕熊的身体比较软,车曦才没有受到较大的伤害。

车曦的身体滚落到一边,棕熊才开始缓过神来,她听着野兽剧烈的声响,还好手中的匕首仍旧紧紧地握着。

被砸到的棕熊彻底的愤怒了,它猛扑过来,长长的熊爪直接朝车曦的脑袋抓过来,车曦下意识地挡住脸,但是还是档不住尖锐的熊爪。

一根爪子直接刺进了车曦的左眼,在求生本能的主导之下,她紧闭着眼睛奋力地朝前猛烈地捅去。

一刀、两刀、三刀......

她只感觉那些黏糊糊,热腾腾的东西喷涌而出,喷在她脸上,喷满她全身,原来她好几刀都刺中了这只熊脖颈上的动脉。

当她意识到自己左眼已经彻底破裂,再也见不着光亮的时候,那只熊已经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不能动弹,她的身体也没有任何力气了。

只能任凭眼睛中的血从脸上流下,种种剧烈的疼痛足以令她麻木,她想竭力保持清醒,但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

昏迷前,她依稀看见扎木格躺在她的身边,嘴上还叼起着一根草,然后高高地翘起二郎腿,吹着一曲不知名的山歌,那声音足够动人,就像是一首摇篮曲。


第九章 既像老鼠又像兔子

这是车曦第二次从昏迷中醒来,和她躺在一起的便是那一只死去的棕熊,她的左眼已经完全没有光亮,疼痛从眼眶向整个脑袋扩散。

而幸存的右眼不停地流着泪,她感觉午后的光十分的耀眼,过了好久才逐渐适应下来。她喘着粗气,使不上劲,连翻一个身都要浑身冒冷汗。

很快天空暗了下来,继而是浓密的乌云,天色变化如此之快,隐约之中听见了隆隆的雷声,接着是风呼啸的声音。

一切都变得如此的暗淡,她感觉自己快要死去,其实就这样等死也不算很差,也许很快就能见到扎木格。

她好像又见到坤山的样子,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还有穿着藏袍的猎人老大,他们在朝着她笑,那些人影令她发出歇斯底里的愤怒,如果不是他们,也许自己仍然和扎木格快乐的放羊呢!

已经死过一次了,如果再死的时候还是这么窝囊,她真的对不起已经尸骨无存的扎木格,他仅仅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为什么落到如此惨烈的地步。

在思考间,她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但身体的寒冷和饥饿,又是一大对生存的考验。

她勉强地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只有那一头死去的棕熊,可以当做唯一的食物,身上的皮可以当做御寒的衣物。

过了好些时候,她才聚上一口气,最终靠着一股蛮劲才站起来,但仍然有些不稳,她走过去,将匕首插进了棕熊了喉咙。

然后剥皮,割肉,就这两件事情足足耗费了一两小时的时间,当她眼冒金星坐在地上的时候,这一切才勉强成功。

于是折了几根枯木,用仅存的几根火折子点了火,就在那柴火堆上烤起熊肉来,还没完全熟,她就大口地吃起来了。

直到她再也吃不下的时候,身上的气力才恢复过来,现如今要做的就是收拾残局,她尽可能地割下更多的熊肉,然后用布包起来,拾起一些干柴火,找到一个安全的山洞,以防狼群再次出现。

她披上血淋淋的熊皮,收拾着行李,踉踉跄跄站起身,四处打量,朝着一处山丘走去,或许能到那些地方碰碰运气。

她每迈出一步,都要喘一大口气,茫然四顾,首先做的就是活下来,保存力量,然后尽可能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得救,最后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中。

又是一天夜晚的到来,伴随着越来越强烈的寒风,她在一片星原之下,是如此的孤单和渺小,她继续寻找着避难所,力争把这条残损的性命保存下去,去实现它该实现的价值和意义。

她又听见了远处高原上的狼声,那种声音对她来说毛骨悚然,简直就像催命曲,她知道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仍旧很重,很容易再次被狼群发现。

她沿着一处低矮的山丘走着,循着夜光,在山壁边找到一个漆黑的洞穴,以作为藏身之所。

终于,在她的不懈找寻下,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洞穴,那是一片未知的地方,充满着难以想象的恐惧,洞穴有点高,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爬上去。

极度疲劳已经让她暂时忘记了恐惧,她在洞口趴了好久,终于想到要生一堆火,否则在这寒冷的夜晚,身体很容易被冻僵。

火折子本来就不多,他对付狼群就花了一大半,看来得找到其他的生火方式,如今只能先把眼前的困难解决。

幸运的是,她成功的点燃了火把,在这种比较干燥的气候下,生火还是比较容易的,她围在火堆旁烤火,披着熊皮才感受到些许温暖。

看着燃起的火苗,许久许久,发现火苗的另一侧仿佛也有人烤火,她尝试着想和那人说话,却发觉嗓子发不出声音,山洞内只有柴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这是最令她感到心安的声音。

一阵阵碎石块砸落在地上的声音突然传来,犹如黑洞深渊中沉睡的魔鬼醒来,那种不安和恐惧再次从心头蔓延开来。

该不会又有什么凶猛的动物吧?

想到此,她全身开始冒冷汗,好奇心驱使她上前去查看情况,她拿起一根燃烧的棍子,当做火把,向前走去,细细聆听,只听到吱吱的声响,就像一种蛇类动物发出的声音。

她还是忍不住往前走,突然有一个不大的东西朝她飞奔而来,她还来不及反映,那东西就撞在她的脚上,一个趔趄之后,那东西又朝着火堆边跑过去。

她悄悄地跟在那玩意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看,从背影来看似乎是一头较大的老鼠,再上前,却发现那是一只像兔子的玩意,她被这小东西给萌到了,心情好了很多。

那只长得既像老鼠又像兔子的东西,感知到她来了,一点都不害怕,它此时只想享受片刻的温暖,再也顾及不了其他。

车曦缓缓移上前,逗了逗那小家伙,见它一点都不害怕,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它的头,它没有受惊或者害怕,甚至有点享受这样的抚摸,就像一只性格温顺的猫一样。

她抱起那只鼠兔,小东西没有反抗,小眼睛里散发着火光,翘起的门牙一张一合,在这一瞬间融化了她的心,连日来的疲惫、紧张、痛苦、恐惧和愤怒,在此刻被消解掉了。

很多时刻,她没有想要哭过,现在泪水忍不住从眼眶中倾泻而出,鼠兔看着这一切,似乎在静静地听她宣泄,它并不懂人类的悲伤,但却可以当做感情倾述的对象。

鼠兔可爱的面容很有自愈的能力,她哭到喉咙发痛,直到让身体的疼痛变得麻木起来,哭到最后甚至还有一种愉悦的感觉,再加上温暖的火光,身体的伤似乎好了一大半,瞎了的左眼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她困了,身体的伤痛带来的,她选择一处山壁坐下来,靠在石壁上,对着火光,将鼠兔抱在怀中,它乖乖地躺着,似乎认定了这是它的主人,今后的时光注定不离不弃。

在主人进入美妙的梦乡之际,它发出快乐的吱吱声,从此一个孤独的人,一只孤独的动物,相依为命。


第十章 大雪封了山

车曦与鼠兔在山洞呆了很久,直到剩下的熊肉全部吃完,柴火全部用光,她不得不出去寻找更多的生存资源。

艳阳高照,但气候更加寒冷,原野上的光刺眼无比,一晃就直掉眼泪。

鼠兔从她的口袋钻出来,在地上蹦跶起来,见到阳光,它似乎无比的欢快,然后它又回到车曦的脚边,挠着她的裤脚,就像一个求抱抱的小孩一样。

她抱起鼠兔,回到山洞,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之后便出发了,如今食物都已经没有了,为了生存她必须找一个能够远距离打猎的武器。

她想到了一个武器,那就是扎木格身上的弹弓,过了很久,她才终于下定决心,纵然是他已经尸骨无存,她也得好好地埋葬她。

她摸了摸鼠兔的脑袋,给它喂了一根尚未干枯的绿草,开始从印象中搜索来时的路,可是这地方空地太大,被狼群追逐时慌不择路,她早已经迷失了方向。

当她迟迟不知道怎么下一步的时候,这是躺在她怀中吃草的鼠兔有跳下来,它跑向远方,然后停下来,回过头来。

这鼠兔竟然在给她指路,但是这小家伙怎么知道她要去的地方呢?她只能寄希望于运气找到扎木格的尸骸。

一人一鼠就这样行走在茫茫的高原之上,天很蓝,阳光很清澈,时间就在这种过程中悄悄地流走。

直到鼠兔停下来的时候,那一处的草很深,几乎把鼠兔给吞没了,这里多了一些破碎的衣物,她知道一定是扎木格的。

弹弓就在草丛下,鼠兔跑到上面吱吱地叫着,仿佛自己为主人做了一件大事。

车曦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她不敢往深处走去,于是蹲下来,草丛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血腥味儿。

但是鼠兔跑到她的腿边,执着地咬着她的裤脚,似乎执意让她往前走。

她明白它的意思,好久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再往前是一个没有杂草的坑洼。里面尽是支离破碎的人体骸骨,还有散落一地的布块,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血。

她“哇”的一声,跪在地上干呕起来,但是什么也吐不出,眼泪也是如此,她想哀嚎,但喉咙似乎被铅块堵住。

鼠兔看着自己的主人,也躺在那抱着一株草不动,似乎与主人的悲伤连通起来。

她的脑海中尽是回忆,但回忆越是美好纯粹,现实就越是残忍,她现在几乎没有任何力气处理扎木格的遗骸。

不管怎样也不能放任不管,她拿起匕首,慢慢在草地周边刨起土,无论花费多久,她一定要让他得到安葬,灵魂能够进入天堂。

当黄色的太阳变得血红的时候,也预示着傍晚的来临,她擦了一把汗,终于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这一代缺水,泥土还算松软,挖起来并不是特别吃力。

她看了看四周,尽可能把周边散落的骨头和衣服放进洞中,然后用土掩埋,最后在土堆上放一些还未变黄的杂草。

干完这一切,她累的腰都伸不直,许久才缓过神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同卸掉了身上的一块大石头。

她望这坟墓旁的落日,天边的云红的就像鲜血一般,但有一种说不出浪漫,这种浪漫是历尽生离死别之后才有的。

天色已晚,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凶猛的夜行动物出没,她只能尽早地离开此地,找一处安全的地方歇息。

她把弹弓和匕首拿好,抱起鼠兔,最后看了一眼扎木格的土堆,她转身的前一秒,她仿佛看到微笑着露出洁白牙齿的扎木格冲着她挥手。

当她再次回头的时候,那里却空无一人,她强忍着泪水,头也不回地朝着一处山麓走去。

车曦拖着饥饿的身躯,在漆黑而寒冷的山洞中度过了一晚,第二天准备尝试着打猎。

但此时高原乌云笼罩,从高大的天穹传来了隆隆的雷声,风声呼啸,她头晕乏力,眼冒金星,感觉快要喘不上气来,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得厉害。

不久,一片冰凉的东西落在她的脖颈之上,她仰起头看着天空,越来越多的雪花落到她的脸上,她贪婪地张着嘴巴,干裂的嘴唇,得到了雪花的滋润,开始重新焕发生机。

雪花越来越大,大到如鹅毛一般,同样而来的还有极度的寒冷,她抱着身体还是温暖的鼠兔向前走去,脚下的积雪开始渐渐变厚。

她只有不停地向前走,这样才有获救的可能,不知多久,雪厚到踩在上面都能发出了咯吱的声音。

此时这种情况哪有小动物出没可供打猎,她没有食物补给能量,身体又如此的虚弱,凭着顽强的本能,脚才能机械地向前迈进。

如果她此时倒下去,势必再也爬不起来了,她越想努力呼吸,越喘不上气起来,她的耳朵嗡嗡直响,眼睛里像是有无数只飞蚊盘旋,她伸手去抓,突然间身体失衡,“噗”的一声,倒在积雪中。

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从全身蔓延开来,就像躺在一张温暖的大床之上,盖着厚重的被子,喝着热茶,看着电视连续剧,这好像是一种想象,又像是一种遥远的记忆。

她很想睡觉,但是脑海中一个执着的声音提醒她不能睡觉,如果此时睡过去,将永远醒不过来,但是还是抵不过身体所产生的倦意。

这个时候在她怀中的鼠兔开始舔着她的手掌,那种痒痒的感觉,让她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那小家伙跑到她的头边,用着毛茸茸的身躯摩擦着她的脸蛋,似乎要给自己的主人传递温暖。

虽然她还算清醒,但是她仍然站不起身来,漫天的雪花都落在她的身上,势必要将她变成一个倒塌的雪人。

此刻她唯一能够取暖的或许就只有这一只鼠兔了。

或许真的没救了,那种绝望的信号,从身体中传出来,她心力衰竭,暗自吐出心音:

“永别了,这个又爱又恨的世界,扎木格,或许再见吧!”

在她沉睡之前,隐隐间又听到了狼嗥,但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第十一章 千转梦回

我盯着咖啡馆的画像入迷,听着车曦的经历,就像历经了沧海桑田一般。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记得我们刚坐下的时候还在中午,我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咖啡。

问她:“后来你是怎么得救的?”

车:“在我昏迷之前,我听到了狼叫声,原来不是狼,我被猎狗发现了,被当地人救了,后来,我才得知,他们和扎木格是同一个村子的,我被送进了医院,左眼伤势太重,至此失明,后来装上了义眼,子弹被取出,庆幸中弹后没有大出血,等我康复后在那里呆了一年,我一直尝试着寻找坤山的踪迹,一直无果。”

我:“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接着找,你重新回到这个城市做什么!”

车:“碰碰运气,或许媒体会有点帮助吧!”

我:“那你怎么就选中了我?还有我有什么地方能帮到你?”我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车曦从包中拿出几份报纸,那都是我的一些陈年报道,那些年的我还是很有激情的,把匡扶正义当做成一种职责,如今,这种职业理想,全然尽失。

其实我只看一眼,就想到了那些惊心动魄的新闻事件,有时甚至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完成的,当时年轻气盛,敢于和恶势力做坚决的斗争,如今上了年纪,胆子也越变越小。

车曦笑着对我说:“你还不知道吧,我也是学新闻出身的,当时我刚读大学的时候,就知道你了,尤其是那些报道,即使我不喜欢这个专业,但是看了你的事迹也会感到热血沸腾!”

我:“但是现在传统的记者都面临着生存危机,其中很多人都转型了,只有我还在坚持,不懂得改变,如今看来只不过是混日子罢了!”

车:“是什么让你如今如此胆怯,我这次找到你,就是来找你帮忙的,不然我不会给你讲我的过去”。

我:“其实我早就意识到了你找到我不仅仅是为了写一篇报道这么简单!”

车:“你跟着我一起去可可西里吧!”

我:“你怎么又要去了,这次还要带上我?”

车:“因为这次我已经查到了坤山的踪迹,他们已经有所行动了!”

我一脸疑惑,然后接着说:“你带上我有什么用,再说那里那么危险,我只是个小记者,什么忙也帮不上啊!”

车:“不,在我眼中,你还是曾经的那个吴居山,大名鼎鼎的吴记者!”

经他这么一说,我曾经的辉煌似乎又重现在我面前,我潜入过一家大型黑作坊,差点被发现了,解决了一起重大的食品安全案子,我曾经深入到非法买卖器官组织中去,险些丧命,我也去过野生动物保护协会,报道一桩惊人的捕杀动物事件。

我记起来了,那一起捕杀珍惜野生动物事件,我触犯了某个组织的利益,当时正在风头的时候,我记得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保护着。

我搜索着记忆中的案子,惊呼道:“你在这之前是不是看到了我写的那一桩关于野生动物的案子?”

车:“准确来说,还有其背后的故事。”

我已经忘了有谁还把我当做一个英雄来看待,或许是当时正处于荣光之时,忽略了暗处投来的一个仰慕目光。

车:“你自己考虑吧,还有一周的时间我就出发了!”

这女人说话到是挺直接的,说着站起身来,做了一个不可挽留的手势。

我望着她坚毅的背影,那步伐很稳,透露着一股令人敬畏的英气。

“嘿,我到时候怎么联系?你连一个微信都不留!”

她甩了一下手,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道:“到时候你就有了!”

八月尾,入秋时节,酷暑消退,在这样一个繁华都市的夜晚,我怅然若失。

我就像一个失去意志的斗士,也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保温杯都开始泡起枸杞来了,我的生性就如同传统媒体一样开始衰落,我变得担惊受怕,胆小如鼠。

车曦提出去可可西里,还要去找那一群暴徒的踪迹,我感到害怕。

我回到家,看着空空荡荡的卧室,像往常一样做了一点饭菜,吃起来却毫无胃口,倒不是做的饭难吃,而是实在没有心情。

我脑海中满是那一片高原,车曦的经历犹如刻在我脑海中一样,甚至成了我记忆的一部分,她最后被救时的场景轻描淡写,有很多不可能的因素活下来去,可她偏偏得救了,如今竟然好端端地坐在我面前给我讲这些事情。

一个人的生命力真的如此顽强吗?

经过这一次的访谈,我彻夜难眠,直到天空翻起鱼肚白的时候,我才在极度疲倦中睡去。

我梦见一个女子被人绑住跪在我的面前,她口中被塞住了毛巾,她的一只眼紧闭着,还流着鲜血。

她向我求助,其中有一个脸上长满一长条刀疤的人,愤怒地盯着我,似乎要我交出什么东西。

那是一份材料,刀疤男让我交出来,我不知道他说的材料究竟是什么,他于是开枪打中了那女人的脑袋,鲜血和脑花迸裂开来,溅到我的脸上,我甚至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温度和咸腥味。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放在鼻子边闻了闻,还好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在梦中,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此后的许多日子,我都连续做这样的噩梦。

在半个月的时间中,我将她的采访稿写完并且上交给了主编,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尽快结束。

一天主编神秘兮兮地找到我,他抽了一根烟,笑着对我说道:

“小吴,我知道你年纪不小了,干了这么多年的一线记者,这里我给你一个机会,升值加薪的机会!”

“主编,我等了这么久才有机会吗?之前我做的那些事情都白做了吗?”

“这不一直没有空缺吗,但是,你知道的,升值加薪这种事情,你得有一个重大的贡献不是吗?”

我极为不满的说道,想要发火,但是碍于他是我领导的面子上,我冷冷地说道:“当年我做的那些事情,出生入死,都不是重大贡献吗?”

主编打了一个哈哈,说道:“旧事不要重提,这不是机会来了吗?”

“那您说说机会究竟在哪里呢?”

“你还记得你半个月前采访的车曦吗?”

听到这句话,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说道:“您该不会?”

“对,你光写她的事情干嘛,你得去了才知道的嘛!”

“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就是跟着她,你得跟着她,才有大报道,才有成功的机会,这是我好不容易给你找的,看着你这么多年来苦劳的份上,你的专访我看过,确实写得不错,你看看,你都做一半了,还想放弃吗?”

“你就直说吧,何必拐弯抹角,就是让我跟着她去可可西里吧!”

“是啊,你怕什么呢?不是有车曦在吗,不要着急,我再给你派两个人手!”

经过主编这一番软磨硬泡,考虑到职场前景,虽然可可西里还是十分的危险,但是也是一次可以把握的机会。

没多久,我就收到了一条微信好友申请,是车曦的。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和主编派的两个帮手,已经在汽车站集结了。

车曦租了一辆老式的北京吉普越野车,我带着我的两个助手,一行四个人,朝着浩浩荡荡的可可西里出发。

我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车曦的仅存右眼的坚毅目光,她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从容淡定,似乎前面就是怒号中的茫茫大漠。

我知道她心中有恨,那种恨隐藏在眉宇之间,不仔细观察难以发现。


第十二章 葬身荒原

吉普车行驶在蜿蜒曲折的公路之上,海拔正在逐渐升高,我感觉自己就像在水中潜泳一般,肺部多了一股潜在的压力。

进入这一片无人区之后,手机早已经失去了信号,我随行的助手也一副不安的样子。

但是这样的环境是车曦最为熟悉的了。我侧过头去,对着车曦说:

“我们是不是得找个附近的城镇休息一下了,这都马不停蹄赶了四五天的路了!”

车曦过了好久才回答:“我说大哥,这里是无人区,城镇都距离很远的,要想休息就得到前面那座山脚下去露营!”

说完她指了指前方的雪山,那座庞然大物,令我浑身鸡皮疙瘩直起,一路上,我时刻感觉到危险的存在,像是被发配边疆而不是来旅行或者冒险。

吉普车终于停下来了,我们来到了一座靠近公路的小山丘旁,刚下来,我就感到头晕目眩,我找了一块裸露出来的岩石坐了下来,好半天才喘过气来。

连我那两个助手也连连抱怨,如今正值秋季,气温有些低,这也是我们第一次来到海拔四千米高的地方,有强烈的高原反应也很正常,还有平时的锻炼就不足够,确实有点适应不过来。

车曦见我三个大老爷们不动,于是自己麻利地打开后备箱,拿出两个帐篷,车曦固定帐篷的时候牢牢将绳子缠绕在石头上,高原上的风很大,控制帐篷不被吹走确实是一件比较费力的事情。

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尽管不适应这种环境,但也不好意思光坐在地上什么都不干,于是我们就笨手笨脚地扎起帐篷来。

等到这一切都完成的时候,我们累得连腰都伸不直。

我们坐在帐篷周围,吹着呼啸的风,那风声在空气中振荡,让我的耳朵沙沙直疼。

可车曦完全不受这种恶劣环境的影响,我万万没想到这种真实的场景远远比她描述的更要恶劣。

能够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独自一人逃脱虎口,简直就是一种奇迹。

车曦走到我的身边对我说:“扎木格的村子已经有人查到了坤山的线索,所以我们这去那中转,不过离这里很有点远!”

“所以,我到现在搞不清楚,你拉我们来的目的仅仅是暗中做一篇报道,呼吁社会引起重视,然后加大对野生动物的保护吗?”

“你有完没完啊,你们三个跟着我就行了!”说着她拍了一下我的脑袋。

其实我在暗自想,我可不想在这地方把命给丢了。

夜晚临近,大家吃完,躺在自己的帐篷中,听着呼啸的风声,我很久也睡不着,在这种恶劣的野外露营,还是第一次。

夜半,我听到狼嚎声,是如此的清晰,那声音忽近忽远,吓得我身上直冒冷汗。

好不容易睡着又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狼钻进了我的帐篷,对我疯狂啃咬。

还好坚持到了天亮,才让我有足够的安全感,第二天我们就向扎木格的村子出发了。

在车上,我的两个助手准备好了暗访专用的武器——针孔摄像机,而我则拿起了笔,构思着写作思路,这将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危险行动,如果坤山一行人的恶劣行径真的被公之于众的话,必定会引起社会各界的热烈讨论,但这一群捕杀者行踪不定,狡猾至极,很难被警方发现。

在胡思乱想之际,时间过得很快,车曦对此处的路线十分熟悉,想必也呆过很长的时间,我们很快就到了那个牧羊少年所在的村子,并且得到了热烈的款待。

终于能在这个地方得到好好的休息了,我们正想好好整顿一番,缓解长途旅行的疲倦,哪知又被这个顽固的女人拉走,因为我们得到了坤山更加确切的信息。

我们被拖着上路了,吉普车走的不是公路,穿过草地,石滩,路上一路颠婆,差点把我的五脏六腑给颠出来。

一路上,我们看到形形色色的高原动物,我很快就明白了,原来这正是迁徙的时候,它们要在冬天来临之际,从严寒干燥的地方,迁徙到温暖湿润的地方。

我们终于在一个小湖边的山丘上停了下来,我抬头眺望,看见湖边对面的山丘上有些东西,我拿起望远镜,细细观察,原来是几辆黑色的路虎越野车。

我隐隐感觉,这就是传说中的坤山了!不经意间,我感觉车曦的呼吸也变了,没有那么沉稳,我知道,这一定某种愤怒的情绪在燃烧着。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了,我吩咐我的两个助手,让他们拿起摄影机,此时我重拾了年少时的勇气。

我的任务是做好相应的策略,进行引导,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如实记录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让其落入法网。

我们匍匐在山峦潜行,强烈的阳光照射在高原之上是很容易暴露位置的,于是我决定尽量找到有阴影的地方,不能暴露自己的踪影。

我让车曦配合我的行动,第一是怕她冲动行事,第二如果对方一眼就认出她来,那我们就会处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我们缓缓地朝着路虎车的方向前进,尽量提防被人发现,我拿起望远镜,发现在在山丘的边缘地带站着几个人影,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们正朝着我们这个方向。

我最担心的就是被人发现,但是现在还不能确定。

我悄悄转过身,对车曦说道:“我们得换路线了,恐怕被发现了!”

“但这里是唯一有阴影的一条线路了,不然更容易被发现了!”

我和车曦产生了强烈的争执,我不知道她究竟在坚持什么!

我有些生气,对她说:“这次说什么都得听我的,我们来不是帮你报仇的,我们只是报道他们的行为,当初不是说好了吗?”

她提着嗓子说道:“你知道扎木格是怎么死的吗?是让他们被用枪打死,然后被狼吃掉的!”她的话藏着哽咽和愤怒。

我拍了她的肩膀,尽量让她保持冷静,我劝说道:“是,但是以我们的力量很难,况且他们的手里还有武器!”

“我也有”,说着她把手伸向腰间,那是一把手枪,我不知道这女人是从哪弄来的。

我几乎要向她吼出来:“你疯了!你知道我们这次是来干什么的吗,怎么突然改变了注意,你是要我们跟着你送死吗?”

助手小宋见状,赶紧跑过来,拉着我的胳膊说:“老大,你别发火了,你们再吵就会被发现了!”

情绪一激动,就更喘不上气了,我赶紧控制了我的情绪,心情平和地说道:“你跟着我走,如果你要报仇,我不拦着你!”

车曦听了我的话默不作声,我让她跟在我的身后,然后吩咐小宋小刘两个助手看着。

我让小刘把摄像机给我,让他们原地待命,我对身材健硕的小宋说道:“你小子给我看好她了,别让她出什么乱子!”

交代完之后,我一个人躬着身体,缓缓向前靠近,想看看那一群人究竟想干什么。

越来越近了,望远镜里的景象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有两个男人正在给一只动物剥皮,从那只动物细长的角可以判断得出来那是藏羚羊。

果然如此,要不是这次运气好,我们很难碰见这样的场景,我目测距离他们几十米远,用这种长焦相机刚好能拍得清楚。

我趴在地上,开始录像起来,果然,那个站在正中间位置的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甚是骇人,那人是车曦说道坤山无疑了。

除了正在剥羊皮的人,还有几个人从山丘下方正在抬一头头羚羊,看来他们的收获颇丰。

我想再靠近一点,看见一头头趴在山坡的死羊,密密麻麻,我看得一身鸡皮疙瘩,眼前的场景显然就是一个动物屠宰场。

我生平第一次亲眼见到人类的屠杀,罪孽是如此深重,连我都觉得自己不配做人。

我只能将摄像机固定在此处,拍下如此炼狱般的场景,然后将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不能让其逍遥法外。

但是我不甘心,我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们手刃于此。

就这样我趴在乱石中,脚都麻了,但我不能动,此时我的脑子嗡嗡作响,我抬起头看蓝天,发现几只灰色的大鸟在我头顶上盘旋,这场景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突然,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我头顶上的大鸟被惊走了。

我在录像机中看到一个男子头部中弹倒在地上,那个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恐怕就是坤山。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估计要出大事了,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就是车曦干的,我赶紧往回看,车曦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连小刘小宋都不见了!

我感到孤立无援,我拿起望远镜四处观察,却发现他们三人已经被坤山的手下抓住了。

我不能丢下三人不管,我把摄像机藏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奋不顾身,我主动暴露了自己。

那群人,其中一个带着羊绒帽子,穿着藏袍的男人,他掏出枪对着我,我举起手来。

他说道:“是你们弄死了我的老大,这次你们就准备等死吧!”

于是他派了一个人,把我也绑起来,扔在一边。他们继续去剥藏羚羊的皮。

车曦瞥了我一眼,小声说道:“你怎么也来送死,我今天就是来报仇的,是我的错,我原本不想把你们卷进来的,刚才没忍住!”

她眼神中带有一丝愧色,我知道她原本的计划只是想要通过报道揭露的方式,可这次没有控制住自己,计划全部被毁了。

我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事到如今,也只能够等待逃跑的机会了。

我们四人被绑在地上动弹不得,坤山的手下一边收拾着藏羚羊,一边监视着我们。

一旦他们收拾完,就要把我们带走,至于去哪里,或许是个未知数,或许活不过今晚。

从他们贪婪的眼神中,我早已看出来他们对坤山的死毫不难过,甚至还有一丝高兴。

如果采用心理战术,从内部瓦解,智取,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天黑了,他们终于收拾完了,于是他们把我们扔在了车上。

黑夜的月亮很圆很亮,甚至可以照得清楚车内的情况。

这辆车只有他们的一个手下和我们四人。于是我故作咳嗽了一下说道:

“这位小哥,你难道不想独占这些藏羚羊皮吗?”

他冷冷说道:“别废话了,休想用这种离间计!”

“你可知道一张羊皮可值上万美金,这好歹有上百张羊皮吧!”

“我说,哥们你能别废话吗?”

正说着,车子开始颠簸起来,我知道机会来了,我说这些并不是真的要离间他们,而是分散他开车时的注意力。

我给暗中的车曦使一个眼色,她点了点头,这意味着她已经把绳子解开了,因为她嘴里藏着一块刀片。

于是她一个翻身立起来,将刀片抵在那人身上。

车曦狠狠说道:“给我停车,然后滚下去,不然我一刀割了你!”

这小子其实是真的怂,停了车,下去了,他心中肯定知道,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命,相比命,钱算什么。

于是车曦车曦把刀片递给我,我解开了绳子,也帮小刘小宋解开了。

我让小刘开车,在黑暗的原野上行驶,路开始越来越颠簸了,感觉随时都可能翻车。

突然,我听到了人的呐喊声,我看见一束光从车尾照射过来,越来越亮,只听见猛的一声巨响,我们被猛烈地撞到,车子突然凌空翻滚起来。

我知道就是那一群人干的,方向盘失去了控制,我们整个人都在车中滚动起来,像是从高处坠落下去,最后重重地砸向地面,随之而来是一声剧烈的声响。

我的意识还算清醒,闻到了浓浓的汽油味。

我知道这车肯定要爆炸了,我使出了我最后的力气,慌乱地将他们三人拖出车来,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很快,听到车子剧烈的爆炸声,火光漫天,我筋疲力竭地倒在地上,在失去意识前,我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尾声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们正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前面是一条很长的公路,黎明初上,车子早已经成为一片焦炭,我看向背后,是高高的山崖,原来我们昨晚从上面坠落下来。

我赶紧检查其余三人的伤势,我摇晃着小刘的身体,他勉强恢复意识,在痛苦的呢喃,小宋还有微弱的呼吸,我看见车曦躺在一片乱石之下,我跑过去检查她的伤势。

当我看见她时,满身的鲜血已经将这一片石子地染红,我摸了摸她的手,冰冷的体温让我深感不妙。

我颤抖地伸出手指去探她的鼻息,没有呼吸的迹象,我摸了一下她的脖子,脉搏早已经消失了,我瘫软地坐在地上,不敢相信,她已经死了,死在这一场车祸之中。

我知道这一定是坤山的手下干的,我料想到他们已经起了内乱,每一个人都想杀死其余的人,然后独吞所有的藏羚羊皮,但是最终这场厮杀的胜利者究竟是谁,我不得而知。

更可怕的是,在这种荒山野岭,我们将如何生存下去,如何将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如何才能完成车曦的遗愿。

庆幸的是我和小刘小宋的伤势并不算严重,但是车曦受到了致命的伤害,全身的血液几乎都流尽了。

我感叹一声坐在地上,和小刘小宋商量着逃生的对策,幸运的是这里有一条公路,只要等到路上的车辆,或许可能得救。

后来,终于有一辆车从这里驶过,那辆车是从扎木格的村子赶来的,原来车曦早已经准备好了救援队伍,但是已经来得太晚了,世事就是这么无常,如今她没有活下来。

我们被送进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得到了救治直到完全康复,车曦的遗体最后得到火化。她的父母我们没办法联系上,或许她早已与他们断了联系。

这时我想到了扎木格被埋葬的地点,于是我提议将车曦埋葬在那,或许这是她生前的愿望。

我们在那一带荒原找了很久,始终找不到扎木格的埋葬地点,我观察了天气,大雪将要来了,如果再不及时找到的话,或许再也没有机会了。

十月到了,此时的天气已经不适合在室外活动了,如果再找下去,将会面临更大的危险。

小刘小宋劝我放弃,赶紧回家去,但是我固执己见,如果不找到,我觉得对不起他们的上天之灵。

我下了车,在一处草地发疯似的找着,这时大片的雪花开始从天空飘下来,跑了没几步,我就跌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疯狂地捶着地面,手上都沾满了血,努力了这么久,竟然一点希望都没有。

有时候,上天显灵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发现了一些痕迹,那是一块块布条,我激动地直接用手刨,这里的泥土有些松软,越用力,我就会发现更多的布片。

不用想了,这里是一处草地,恰好能找到这些布片,是扎木格的埋葬之地无疑。

我兴奋地喊着小刘小宋,于是我们三人一起,在旁边一个空地边挖起洞来,最后我们将车曦的骨灰葬于此处。

当我们完成这一切的时候,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了,连日的来的焦灼终于得到了释放,因为我替车曦完成了一个心愿。

雪下得越来越大,但我还没要走的意思,我知道他们不理解我的举动。

小刘问我:“吴哥,我们是不是该走了,任务都已经完成了,再说现在天气这么恶劣,再不走的话会有危险的。”

我说:“感谢你们一路的陪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吗,是因为你们不知道车曦的故事,那么我现在讲给你们听吧!”

我控制着激动的心情,将车曦的故事尽数讲完,久久,积雪已经覆盖了他们的坟墓,如果不仔细观看,什么痕迹都发现不了,就像从来没有人死去过,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看见小刘小宋的眼神中都充满着泪花,我站起身来,腿已经麻木,头晕眼花,我拍了拍他们身上落满的积雪。

最后,我们三个人人鞠了一躬,朝着他们告别,心中祈祷,他们能够走上天堂之路。

我让小宋开车,我坐在后排注视着漫天的风雪,茫茫大漠,大雪纷飞,不免让人心生凄凉。

后来的时间过得很快,我们在可可西里呆了一个冬季,之前我就已经找到了藏好的摄影机,证据已经整理出来,将来势必公之于众。

那段时间,我们居住在扎木格父母的家中,听他们讲扎木格的故事,那个只存在于车曦口中的牧羊少年,在我的印象中又有着不一样的形象,在他们眼中,他就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但在车曦的眼中,他是一个勇敢,机智,敢于牺牲的少年。

厚厚的积雪早已封山,村子覆盖了一层银装,一切都是那么纯粹和安静,这或许才是生命的本真吧。

半年后开春时节,我和小刘小宋携带者准备好的证据回到我们的城市,自从这件事报道之后,我们报社还因此大火了一次,社会各界再次对珍惜动物保护进行了热烈的讨论。

我相信,坤山的手下以及这一群非法捕杀国家保护动物不法分子,最终一定会落于法网,得到最严厉的惩罚。

那一群美丽的精灵,又将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茫茫大漠之中。

我感觉自己的生活发生着前所以未有的变化,但怎么也说不上来,我不再颓废,积极工作,但有件事我必须得做,那就是将一切都记录下来。

这样,车曦和扎木格,这一对美丽的姐弟,将永远地活在我的书中,无忧无虑,天真浪漫。

深夜,我望着繁华的城市夜景,心却回到了几千公里外的茫茫荒原。

我知道,那儿才是我的心灵归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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