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二B的人


  就我这二B脑子,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想的,我妈都已经四十多岁了,我脑子一热,任性的就闯进了她的肚皮。在那里着床安家,撒泼打滚的赖在母亲肚子里住了九个多月。待到自以为是成熟季,便跃跃欲试,冲进花花世界要与天公比高低。

      瓜熟蒂落,我呱呱坠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小表情,逗得老爸欢喜的不行。妈妈也抽动着嘴角,一半是疼痛,一半是甜蜜。奶奶抱着我,一边洗胎泥一边欢快的说:“孩子是豆芽菜越捞长越快。”出了娘胎的我就像开挂了一样见风就长,一路飚到五,六岁的年纪,只顾嗨皮,我也忘了记录当初成长的样子,一古脑儿的吮吸乳汁,抢食吃。把自己吃成了难民形象,一身长长的绒毛,黑皮肤,细胳膊细腿,唯独肚子大。弄得哥哥姐姐们看见我就来气,仗着年小赖皮,仗着父母老来得子,好东西都得仅我先吃。吃够喽,吃剩下的才有他们的份,在那个食物溃乏的年代,好吃懒做就是不招人喜爱。我不管,反正也看不懂他们的羡慕忌妒恨,只管胡吃海喝的往肚里塞。硬生生把自己身材报废在那个起跑线上。

      一路高歌一路嗨,嗨着嗨着就嗨到了我的二B童年。撅着个腚,腆着本不该属于我的大肚皮,提溜着妈妈做生意淘汰下来的“上海”黑提包。上起了那个年代叫做“跟着小”的学校。乖乖,那时候那个学校真叫一个牛逼。一所学校只有一个班级,一个老师,同学们参差不齐,有十八的,也有八岁的,有弱智的,还有待嫁的。一古脑的都捣腾在一个班里,老师是村上现薅毛请的,识几个字也不多,听说教书能抵工分,就半推半就半害羞的当上了老师。

      当老师好啊,穿着干净整齐,梳子上蘸点水,把头发按服服贴贴的,夹着一本书,攥着几个粉笔头子,外加一根柳树条子就上班了。到了学校一看,土坷垃垒的课桌,半跪的,蹲着的,站着的,各种层次,各种造型的求知学生。讲台也是土块砌起来的,上面放着一块破板子,零零星星的坏了几个窟窿,还有吡着牙的边框,一不小心就能扎着手,将就用吧,有就行。老师把书,粉笔,教杆,找个漏不下去的地方摆好。下意识的摸了摸用水固定的发型,清了清嗓子。台下是一片眼巴巴的小眼神,期待着老师让我们一举成名。就在一抬头一低头之间,老师没绷住笑了,笑到半空中,可能想到自己为人师表,就又刹住了。

      老师这个半笑半停半慈祥的表情,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每次想起来,都清楚记得他年轻害羞的样子。说是念书,其实我们没有书,有的人连书包也没有。我算是好的,“上海”包里有姐姐给我的铅笔头,还有妈妈买的一张大白纸裁好后,用针缝起来的小本子。那时候商店的柜台上都有一卷大白纸,有买一张的,有钱就多买几张。后来演变成包书皮,草稿纸,各种用,一直延续到它在柜台上消失,大白纸才完成使命,退出历史舞台。

      上学的第二天,我照例拿着黑提包,一路隔隔跳,那个高兴劲巴不得一下子就到学校,那里太好玩了……“扑通”一下,我没把握好方向,一头栽进路边的屎粪塘里,来不及细品。只记得我哇哇大叫,水倒也不深,吓得两手乱扑楞,弄得满头满脸都是屎水。路上有人惊叫,有人在哈哈哈大笑:“这是谁家小孩”。“把她捞上来呀”。“你看,满嘴满耳都是屎怎么拉”。忽然有人说:“这不是赵二家的那个小姨子嘛!”“赵二,赵二,你家小姨子掉屎粪塘里了,快来捞啊……”声音渐渐远去。随后,急促的跑步声越来越近,就听见姐夫着急忙慌的声音:“呢,人呢?真是的,你们还把她拉上来呀,毁喽毁喽……”看见姐夫,我张开瓢盆大嘴哭了起来,这时才闻到屎味,那个臭啊,还呛嗓子。我伸出双手,原以为姐夫会把我抱上去。他定了定神端详一下,看我没大碍,就想找个屎少点的地方下手。我一把抓住姐夫,他顺势拉住我胳膊提了起来,我悬在半空中,另外的三肢在时空里乱抓。像是被提住了一条腿的青蛙,呱呱大叫。姐夫把我提到不远的小河里来回的涮了涮,差不多涮干净了大粪,又原姿势提溜着我交给了妈妈。把我妈那个心疼的呀,怪姐夫没善待我,数落我走路不小心,连带埋怨那些看热闹没救我的人。

      从那以后我上学就没有书包了,倒也轻松,光光来光光去,也落个逍遥自在。上学第三天,我看见一群人在学校后面的河里捞东西,已经忘了自己昨天的水灾,急急忙忙就凑了上去。原来是那个弱智的同学,把教室的锁把子扔河里去了,老师带着孩子们在捞呢。我岁数小个子小也帮不上忙,就变成昨天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回到教室查人数时,老师发现少了一位,立马焦急的问道:“她,她怎么没来?”全班寂静了一下,有个同学回答:“她在家准备出门子(出嫁)了,我去约她上学时,她妈妈说的。”老师沉默了一下,用手按了按梳过水的头发,继续上课。

      蹦哒蹦哒着,我就去正式小学读书了,在校期间得了一个无与伦比的绰号“古今爹”,还有一个“古今奶”和我是同桌,比我小一岁的师妹。我俩包揽了整个班级的讲故事,每天课间十分钟那个满嘴跑火车呀,从天上的神仙扯到地下的阎王,讲到哪里都有一套,故事都是现编的,没完没了,自己想听什么就讲什么,听得同学们整天一愣一愣的。终归是投机取巧害了我,三年级留级,我大哭一场,同学们都进军四年级,丢下了我。一对“绝代双古”被生生拆散,从此,结束了我的讲古今生涯。

      摇摇晃晃到了青春期,胸微隆,臀微翘,偏偏赶上了村姑束胸的浪潮,那时候农村没有胸罩,大多数用的确凉布做的三根筋背心,贴身穿能有多紧就有多紧,勒住喽,可不能在跑步的时候上窜下跳的。唉,悲哀啊,弄得现在该大的不大,该小的不小,潮流逆袭的今天,胸小实在有点拿不出手。二B性格都是任性所导致的,一旦任性,便无所不能。记得读初中时,我竟然在校会上一次领了九张奖状,包揽了学校里所有的参赛项目,当然也有“优秀作文奖”,就这么任性。

        早恋害人哪,一首《摘石榴》撞开了我的少女情怀。随后是《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还有那句:“一下扬州再也不回头……”形形色色的诱惑太大,我向往的诗和远方把我诱骗到社会上,趁其不备还强奸了我的思想,让我再也回不到学校,成了如今文学上的肓流。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此刻,写着写着我就觉得理屈词穷了,年少无知害人哪!

      二B人生就是追求完美的过程,结果被现实生活狠狠地抽了两耳光子,婚姻,家庭,情感……一系列问题都很生猛,稍有不慎就会令你怀疑人生。跌跌撞撞的活到了中年,如今,我却还没有二够。


本文作者:董善芹,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江苏省杂文学会会员,常州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网络,报刊杂志,有诗集《岁月深处的痕迹》,待出版散文集《左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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