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枸杞先生

我时常想起那个坐在我副驾驶上吃枸杞的人。

你说他养生吧，他烟酒没停过；你说他不讲究吧，他闲下来的零嘴居然会是枸杞。

“你少抽点烟不比你吃那几颗枸杞强。”

我总是这么说他。

“你小孩子家家，不懂。枸杞好得很。”

他总是一本正经的回答。

当初考驾照练习时数刷不到，没少委屈他加班加点的给我陪练。

一帮学员里我年纪最小，也最不服管教。

每次练习时，有惊无险的过了一个项目，他总要唠叨：“现在差一点，考试可就压线上去了，你得开的当当正正才行。”

“我压了没？我压了没？哎，我这是故意歪的，我怕我开的太好你骄傲，觉得自己教出来的学生不得了，故意打的擦边球。”我顶嘴道。

他总是恶狠狠的瞪着我，用最凶的表情说出最无可奈何的话来：“是是是，你这闺女，我说不过你，你考试挂了咱再算账。”

幸好，每次考试算不得顺利，但也都是在有限的机会里完成，一次也没挂过。

总而言之，这老家伙没找到机会跟我算账。

所以，从开始到结束，我嚣张的气焰有增无减。

他是教练，他最知道驾考和上路是两码事。

练科目三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带我去路上试行了，油门踩到七八十的时候，我心都在嗓子眼吊着。

他在旁边开心的不得了，我开的越快，他越欣慰：“对，车就得这样开，这样你以后才好上路，要不这驾照都白拿了。”我一慢下来，他就在旁边喊：“你使劲踩油门呀，我在边上坐着你怕啥，只管开。”

驾照考出来了，自然也就没再去过驾校，也没见过他。在家那段时间，有时候还是会见到他稳稳的开着校车从我家楼下经过，然后就会在脑海里重温一遍我的驾校时光。

后来没多久，我便回了杭。

说好下次回去见他的时间也变得遥遥无期。

后来，他也总是会隔三差五的在微信上和我聊天。

许多时候，他都像一个远在家乡的长辈，关心我有没有吃好睡好，工作是否顺心；有时候，他又像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惧怕着从我的生命中淡出痕迹。

他喝多了酒会问“我是谁，你还记得不？”会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说“谢谢你还记得我。”

会问我做什么工作，在我告诉他之后又说“我老了，我不懂，但是我最聪明的学员一定很棒。”

也会像大家经常约定下次那样和我说“我空了去杭州看你阿。”

下次是哪次。

改天是哪天。

我们都知道我们说出的下次和改天虽然蕴含了对见面的期许，但也都会因为彼此不曾抽空兑现而沦为空谈。

前段时间，一位同车驾考的同学告诉我说，教练脑溢血去世了。

彼时，我正在电脑前工作，键盘敲得啪啪响。我顿了下来，本能的去翻看他的朋友圈，已是许久不曾更新。

霎时间，眼泪掉了下来。

他是一个好人，我们一车学员都喜欢他。

当我们通过聊天缅怀教练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好真的是说不完。

但是现在我们只能追怀和遗憾。

人在有机会的时候，为什么不曾相见，不曾与他坐在酒桌旁，有过哪怕一次把酒言欢。

往事如风。

距离我知道教练去世的消息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我终于能捋清思路，缅怀与他相关的这零星碎片。

只言片语，道不尽追忆。

如今，

我恍惚间还是会想起，那个握住方向盘后紧张不已的自己。

和那个在我旁边淡定吃着枸杞安慰我：

“没事，你就大胆往前走”的枸杞先生。

人生路途，遇人无数。

得一良师，我很幸运。

我会记得，在遇到困难或是害怕的时候：

“你就大胆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