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花又开

村庄的南苑有一条小路,小路南边住着一户人家。

独门独户的人家,有五间红色的瓦房,在落日的余晖下,像披着酱紫色的轻纱。透过门缝,只见硕大的院子里栽了桃子、苹果还有杏子树。让整个院子变得挨挨挤挤,像菜市场出摊的铺子,树与树之间的枝干勾肩搭背亲密无间。

男主人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头儿,三个闺女相继出嫁后,老太太几年前也去世了,留下老头儿一人孤零零地守着大院子,守着这满园的果树。

每当春风拂面柳枝飘摇的三月,小院里冬眠了一冬的果树,被春风唤醒。突兀伸张的枝丫上,窜出朵朵花苞,之后相约一日,在清幽的小院里悄然绽放。

靠近北面围墙的,是一排排的桃树。三月,这里是一片粉红的花海,簇拥着环抱着一夜之间便映红了半边天。那一面灰色的墙壁,也如涂了一层水粉,清冷的面目突然眉清目秀起来。

被粉饰的桃树翘起枝节,伸展着拳脚,攀着树干越过墙头儿朝外张望,露出一半的身子,也把清新的花香高高扬到墙外。

老头儿的屋子,自打去年开始就没有人住了。晚上,高挺着身躯的瓦房露出的几扇窗户里,漆黑一团,没有灯光映照更没有炊烟穿出房顶。

粉红色娇嫩的花朵,在这个没人搭理的园子里安静地盛开。寂静的小院里除了几声鸟鸣、旋转飞舞的蜂虫,没有游园的大人领着吵闹的孩子观赏它的美丽;更没有人去推开那一扇半掩着的门,欢呼着跳跃着,去折一支娇艳的花儿,插于耳际。

老太太还在的时候极爱干净更爱美丽,更爱极了开在春风里的花,每年都要拉上老头儿去外人的果园,静看花开嗅闻花香。那些粉嫩嫩娇羞着脸蛋儿美艳的花儿,映红了她的脸庞,仿似又现青年时的艳丽。

这园子里的树立了有三个年头了,是当初老头儿成了她的意愿栽植的。听说俩人青年时就相好,成亲后又一起相扶相持走了大半生。

后来,老头儿把这片空阔的院子种满了树,春天既能看花儿,秋天又能吃上酸甜爽口的果子,想想,那该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

立园子时还是初春,老太太身子骨儿还算硬朗,腿脚还能走动。初春的天还有几分清冷,伫立在剪刀一样锋利的春风里,她的一张小脸儿尽管包了头巾,还是冻得呈了紫色,就连提着树苗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远远的,那站在松软土地上的轮廓,和灰色的树苗一样的干瘦,风一吹左右摇晃。捂在头上的围巾,像被风吹豁开一道口子,肆意在春风里飞舞。

老头儿拿着长长的撅头,每哼哧着刨开一个深坑就粗着嗓音招呼:“快来,把苗子撑下去。”老太太受了召唤,赶紧踮着小脚飞奔过来,手里的树苗抖动着身子把根钻进泥土。

三个闺女说要来帮忙,老太太不许。女婿们只好趁着老头儿休息时,偷量了尺寸,一人帮着开了一个半浅的坑。这些大小不一的坑里,后来都栽了长短不齐的果树苗。

风在吹雨在飘树在长,等待的日子里老太太又老了一岁,稀疏的白发像头顶上零散的云絮,一朵一朵地飘走远去。

两年后,老太太苍老的身躯染了风寒,面容上吊着一丝的白。老头儿端茶端水伺候不断,趴在耳旁轻轻地喊,一个黄昏的午后还是带着遗憾悄悄地走了。

微风送暖桃李杏花为你盛开。姹紫嫣红绿萼红瘦而你不在。

半年后老头儿半截身子偏瘫无法行走,也被孩子接走离开小院。留下寂静的小院风在浮动,一阵阵花香在倾诉哀伤。

不管你在与不在,我都在悄悄盛开。又到了花红柳绿的三月,那面灰黑色的墙头,又闪耀着一片花海。桃花朵朵争相斗艳,在倾诉着一段故事也在歌唱着一段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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