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塞达里斯与《卡利普索》
文章标题这句话出自《卡利普索》,是作者大卫·塞达里斯的日记式文集。大卫·塞达里斯是美国著名幽默作家及电台撰稿人,曾获格莱美提名。塞达里斯的幽默多是自传性的,满是自嘲。用《卫报》的话讲,“他所做的事情找不到一个特定的标签来形容;他可以说是由他自己创造的小星球上的唯一居民”。
书名来自书中“卡利普索”一文。卡利普索是一只野生鳄龟的名字,头上长有肿瘤。作者机缘巧合之下切除了自己的良性肿瘤,特意将其作为卡利普索的口粮带回家,却发现卡利普索并不独属于自己。“我感觉自己被背叛了,那感觉就像你养的猫在外面有了自己的私生活,然后你的邻居都管它叫卡利普索之类的蠢名字一样,更糟糕的是它对你的爱和对你邻居的爱一样多,也就是说都是零。你们俩的全部感情都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
卡利普索或许代表着我们人生中寄予浓厚的情感与期望,最终却发现其并无多少意义的事物,如同塞达里斯自认为跟他存在某种羁绊的“卡利普索”。
《卡利普索》收录的所有文章,均围绕塞达里斯的家庭生活展开。基于实现童年梦想,作者买了一栋海滨小屋,供家人度假使用。他期待能在这里度过悠长又放松的假期,但闲暇之余,他领悟到一个小烦恼:人真的很难彻底放空自己。
塞达里斯的幽默诙谐
真的很少看到这么幽默诙谐的文字了。
买房的最真实理由是:“小时候的我告诉自己,有一天我要自己买下一栋海滨度假房,并且会跟我的全家人分享,只要他们能严守我制定的各项苛刻规定并且不停地对我表示感谢。”
十二岁的侄女被评价为“铁石心肠、冷酷无情”,因为她在玩下棋游戏时,总把人打回原点。
向同性恋人求婚,居然是在会计的建议下为了解决税务问题!
被智能手环支配的日子里,作者在病毒侵袭、身体欠恙时,仍然坚持“必须达到我的乐活手环目标”,“身体和精神必须同时有病”。
关于衰老和死亡
在本书中,年逾六十的塞达里斯通过一个个故事对中年危机和死亡进行了细致的刻画。
作者写中年带来的耻辱,“我所能见到的唯一好处就是——如果幸运的话——你能拥有一间客房。……我的发色日渐灰白,发量越发稀疏。我的‘那家伙’也不再听使唤,每次上完厕所还在我裤子里滴尿。但那又如何,我可是拥有两间客房的人。”
作者聊死亡,“我们中的哪个人说不定哪天就会得个癌症什么的,一切只是时间问题。然后我们就会像射击场的家人一样被轻而易举的挨个干掉,毕竟我们活着的时候也不怎么养生。”
从另一个角度去生活
大卫·塞达里斯为我们展示了看待沉重生活的另一个角度。作者的写作,通常是基于自身经历的生活随笔,擅长将日常生活作为自己的写作素材。塞达里斯来自一个大家庭,有六个兄弟姐妹,妈妈和一个妹妹已经去世——妹妹是自杀。细致的观察和机智的嘲讽,是塞达里斯的一大写作特点。书中对中年危机和死亡进行了多角度的思考与描写,当然,仍是以其独有的黑色幽默。他在一篇篇趣味横生的故事中,表达对已逝亲人的思念,反思自己的过去和现在,同时感慨未来已经没有那么多可期待的。
“利维坦”中写道,面对父亲的变化,作者感觉到手足无措。面对冷漠固执的父亲,变的温和与亲近,作者对着伴侣埋怨“他以前可没有这么随和好相处的”。伴侣回答,“你还不让人改变了?”。作者将问题类比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总是记着那些消极的事,而不去想想那些积极的?”
作者尝试为自己辩解:“快乐的时光总是渐渐模糊消失,痛苦的时刻总是那么刻骨铭心。就算不谈记忆力,糟糕的额事情也永远都是更好的故事,什么飞机晚点儿了,伤口感染了,强盗土匪放火把学校宿舍烧光了等等。相比之下,快乐这种感觉更难用语言描述,我们也更难说清楚我们为什么快乐,它比愤怒和悲伤都要神秘的多。愤怒和悲伤这两种情绪对我来说都是随时待命、随叫随到的,而且来了之后就不轻易走了,不管我怎么求饶都没用。”
人生的困惑是不是都得在这样的时刻才能得到清晰的反思?可谁来,又有谁能给予完美的诠释和解答呢?作者欣然接受了这种变化,“记住一个人的好,总强过记住一个人的坏”。
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用来戏谑搞笑的
“倒不是说我们现在看不到美好的未来了,我们并不悲观,只是在人生的中后期,你再去展望十年之后的人生时,你看到便盆的几率会比看到托尼奖(美国话剧和音乐剧的最高奖项)的几率要大的多。而那个更年轻、更可爱、更充满无限希望的自己在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一切,这也使得我们的现状更令人伤感。”作者的只言片语中,也透露着跟我们大多数人一样的挣扎。
这是一本将最黑暗的经历,用最温暖的话语讲出来的书。但是,关于衰老和死亡,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用来戏谑搞笑的。
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议论生者和悼念亡者,都是需要直面血淋淋的内心和过往。希望作者的这份坦白,你能体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