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真 —— 从黑夜到白天1

我已不能迈步。我隐约感觉到小腿像有小锤敲打般条件反射地颤抖个不停,大腿又像注了铅似地动弹不得。

我呆立在小区门口题字的土褐色大石头前,望着石头上血红的漆字发呆。 “晨晨!”直到我听到我妈焦急而担忧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怔怔地望着手里紧攥着的黑色华为手机。“快上楼吧孩子!”我妈一手搂着我,一手将我向小区里拖拽。我看到她紧紧锁着的眉头,才想起我身上刚刚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上了电梯,进了家门。明晃晃的灯光下我左手几只手指上都有被划伤擦伤的痕迹,食指背上一条一二厘米长的口子,正在往外渗着血珠儿。我妈眼泪开始簌簌地落,“孩儿,你疼不疼?” ”不疼。” 我仍是怔怔的,小拇指被车门夹青了也丝毫没有感觉。

很难想象我居然从李浩然手里夺下了这台手机。他当然不会任我去拿,是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抢到的。为了这个手机我在湘桥路上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引来不少群众围观。最后我带着证据坐进了出租车,留他站在人堆里瞪眼指着我说不出话。

今天是农历的8月16,中秋节的第二天。实在不算什么特别的日子,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老天会在这么平淡无奇的一天给我这么大的惊喜。

平时我从不去看李浩然的手机,应该有一年多没碰过了吧。哪怕他挑衅似地把手机解锁放在我手上,我也不去翻看的。

倒不是说我对他有多么信任,而是在最初在一起的时候曾经看过几次,结果都十分的不尽人意。我不想再去自讨苦吃罢了!我曾经也学很多恋爱中和已婚的女人一样,无奈地告诉他,哪怕出轨了,千万别让我知道。就这样将我一直骗下去,助我做个安静的傻瓜就好。他每次就笑着跟我说”傻丫头,我怎么会出轨呢?我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可不知道是不是我既去过香港的大学教堂做礼拜,也给大明寺的佛祖烧香的缘故。老天今天是非要惩罚我的朝三暮四了。

但这次我拿他手机前本是事先计划好的阴谋。原因是前一天,也就是中秋节,他因为与学生喝酒喝得酩酊大醉而没有如约来我家吃团圆饭。致使我对他十分不满,想要偷看他手机上他妈妈的号码去打小报告。

喝酒的事情其实本没什么,与他初出在一起,就知道了他这一习性。偏爱和一些所谓的兄弟聚在一起吃喝玩乐。这些兄弟中有他初中直到研究生的同学,也有他社会上初结识的酒肉朋友。酒桌上的事情,重点不在喝酒,重点在可以放肆地吹牛逼,而不用负任何责任。

刚开始我也从不管他喝酒抽烟的事,有时候还陪他出席这些无聊的场合。但他带我去无非是做他的陪衬和花瓶,我是说不上几句话的。但后来他常常喝醉,还因为喝醉误了好些事,这让我非常反感。于是开始像寻常女友一样开始管他喝酒管他抽烟,他表面附和,私底下反抗得更厉害。

所以这次我铁了心要把这事捅给李爸李妈。

李爸是我们家乡小县城里一个副处级的公务员,李妈也是正经工作的上班族。从小到大他们对李浩然要求极其严苛,他几乎做什么都得不到他们的称赞。久而久之,他也就变得越来越敷衍,凡事做做表面工作即可,反正都是挨批的份儿。

但不管怎么说,李浩然刚工作没几个月,经济上完全不能独立。常常问家里要钱,在省城买的房子也是家里给的首付。李妈还说过 “前十年的贷款我们还,你们先努力站稳脚跟!”这样的话,李爸李妈对他的影响力自然是比我重的。

扯远了。

今天的晚餐算是李浩然给我赔礼道歉的一餐,他带着我打车到了一个离家二十来分钟的小饭店。这家卖的是烧烤和龙虾。他热情的张罗着让我点菜,我则盘算着怎么才能拿到他的手机偷看李妈的号码。

好不容易把点菜对付过去了,我娇嗔地打他一下说 “咱们这么多天没见了,要不要换手机看看?” 他愣了一秒钟马上满脸堆笑 “呐,我的,你随便看。你的,我不用看!” 我一面装作漫不经心地摸过他的手机,一面笑着问他 “你对我就这么放心?” 他笑着说 “看吧,我上个厕所!”

第一次作案,我自然也是很紧张的。哆嗦着点进通讯录,点了M开头的那一栏,找到妈,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号码拍了照。

这时候李浩然刚好出来,我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没被他发现!他的脸上依然挂着假笑 “看什么呐?” “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偷约小姑娘啊!”我的诡计得逞了,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微笑。手赶紧把手机从通讯录调到了微信,装着随意翻看的样子。他依旧一脸的坦然,我甚至觉得自己的行为可耻。他虽爱玩,但是其他方面总也算是正人君子的,我这样做反而是小人之心了吧!

也许真的是见鬼了,就在我们两个四目相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对方时,我鬼使神差地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微信停留在一个聊天窗口上,是一个女孩的头像。我看了他一眼,很镇定地点了一下那个聊天窗口。

“然然,不是说今天来单位看我吗?”

“那你说你有没有女朋友,打不打算结婚嘛?”

“没有就好!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这一刻我的笑容僵住了,没有女朋友?那上个月一起见家长的是谁?不打算结婚?那前两天还拉我去看钻戒是怎么回事?我错乱地看了他一眼,他似乎也有所察觉。“这是谁?” 我举着手机问他。“哦,这个啊,是以前苏州的一个同事。”他的笑从赔礼道歉的假笑换成了愧疚的假笑。“我可以打电话给她吗?”我的声音开始变得颤抖,“可以” 他的笑容消失了。“你为什么说你没有女朋友?” 沉默。

短暂的沉默后李浩然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开始向我索要手机,从言语到肢体。我不愿意给他,他越过桌子试图抢过去。“干嘛!我还没看完!” 他这时不是道歉,反而要抢手机的举动激怒了我。“给我嘛,我想起来一个小秘密。” 他没有停手,反而更加嬉皮笑脸地要夺了手机去。

小秘密? 什么小秘密? 还有什么瞒着我? 我到底还有多少事不知道?

眼看他就要抢到手机,我脑子嗡的一声。拿起桌上的酒瓶摔在地上,大喊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就冲出了餐厅。我做这件事的那一瞬间我看到的他是恶狠狠的,是咬牙切齿的,因为我成功低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也成功地摔碎了他最钟爱的面子。

我想冲到路对面打车逃离。他以为我要自杀,跟着我跑出来一把抱住了我往路边拖。我顾不得他,拼命想挣脱,我此刻只想逃离,带着这只手机。躲到他看不到的地方,我一定要看看到底我们之间隔着多少秘密。

此刻他已经完全顾不得我要死还是要活,嘴里重复着 “把手机给我!” 他的面目越来越狰狞,他的眼珠瞪地快要掉出来了。我死死地抓着手机,他怎么掰我都不放。我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把我卡其色的风衣打湿了一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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