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我和我妈又因为一件生活的琐事发生了争吵。
今天下午,我的快递到了,我在家庭群里@了我妈说:“你下班回家时帮我把快递带回来,里面有我的晚饭。”我妈爽快地答应了。
晚饭前,我在家里却没发现快递的影子,便问我妈道:“快递呢?”
“晚上拿啊。”
“我不是让你下班回家的时候顺路带回来吗?”
“你自己的快递为什么自己不去拿?”
这句话立马就让我不高兴了,凭借与我妈相处了18年的经验,我立即察觉出我妈不仅忘记带快递了,还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给我扣了一个“自己的事情不自己做”的大帽子。
“不是你自己答应了要帮我拿快递的吗?”我语气不太好。
“这么晒,晚上再去拿不好吗?”
“可是我跟你说的是晚饭前带回来啊!里面还有我的晚饭呢。”这一次的快递是一些低热量食品,正是正在减肥的我所需要作为晚饭的东西。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晚饭前拿回来了?晚饭后拿难道不可以吗?”又是不太客气的反问句。
“你自己看一下家庭群里的聊天记录,明明说好了就是晚饭前!”我有点火了。
“我不管聊天记录是什么——可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一下你妈呢?你妈的手都受伤了,你帮你妈干过一点活了没有?”
听完这话,我愣了一霎那,毕竟这话题转移得太快了一些。随即我便明白了,我妈又是在以乱扣帽子转移话题的方式回避自己的失误。
转移话题可以忍,乱扣帽子不可以忍。我随即拉下了脸,死拽住原话题不放:“你不就是忘记了吗?”
“我这怎么叫忘记了?我就是不想拿。我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就想起来了,但是太晒了,我就不想拿了。”
这把是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走到楼梯口才想起来”的深层含义就是“忘记了”。但是情绪激动的狐狸本狸貌似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说漏嘴了。
“那不就是忘记了吗?”我冷冷道。
“什么忘记了?你看看你自己,平时说话是什么态度?我今天一回家你就让我烧晚饭。你知道你妈忙得都没歇息下来有多累吗?你自己不可以烧饭吗?结果你不仅不烧饭,你还说了什么?你说‘你再不烧饭我就吃馒头了!’”母亲歇斯底里地模仿着我的语气,仿佛我是一个正在恐吓着穷苦佃农的地主恶霸。
“唉我当时的意思是:‘我实在太饿了,如果你要迟一点做饭的话,我就只能吃馒头了。’我那么温柔和善的语气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得这么凶神恶煞?”我觉得我被抹黑了,气得要死。
“你自己饿了就不可以自己早点做饭吗?你怎么这么懒呢?你都要上大学了,替家里做顿饭还不会吗?你要学会独立生活了!”
我那被气得慢半拍的脑子并没有搞明白“吃馒头”和“没有独立生活能力”存在什么逻辑关系,随即脱口大叫道:
“我吃个馒头就碍着你啦!”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中午吃完午饭连个碗也不洗,你妈回家又烧饭又洗碗,你妈我忙得过来吗!”
我当即被我妈怼得愣了一下,我向来引以为豪的大脑竟然没能跟上我妈飞快的逻辑转换速度。于是,我飞速回忆着我妈的逻辑……
他奶奶的!我们本来是在聊快递!快递啊!是快递啊!
一向得意于自己的高智商的我猛然间发现了母亲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转移了话题还没有被我发现,我感觉我的智商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不由怒火中烧,一时间口不择言:“你能不能不要死要面子活受罪了!你不就是忘记拿快递了吗!”
“我们现在聊得不是快递!”母亲眼珠子飞快一转:“你现在来说说,你是不是应该帮家里多干一点活了!”
我发现我低估了我妈的智商了,她能在电光石火间将她的死亡话题转移到我的死亡话题上。
“我们现在说的是快递的问题!你可不可以不要猫盖屎地转移话题了?”我怒不可遏,拼命想把话题转移过来。
“快递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现在是在跟你谈论家务活的事情,你看看你,这么懒,自己的事情不自己做,以后到大学宿舍怎么独立生存?你以后要多帮家里洗洗碗!”
然而我不认为少洗一顿碗就能导致我无法在大学里独立生存。我发现我妈就是一个十分奇怪的生物——一方面你觉得她毫无逻辑,另一方面你却聊逻辑永远也聊不过她。
“大学吃的是食堂,哪里需要学生洗碗了!你不就是忘记带快递了吗!你能不能不要猫盖屎转移话题了!你恶心死了!”
很明显,“恶心”这个词触碰到了我妈敏感的自尊心,我妈霎时间满脸通红。
“那好!是我错了,不过以后,你要学会独立,自己的快递自己拿!”
“你这是在撂挑子吗?拿快递明明是你今天刚刚答应过的事情!”
“你马上就要上大学了,却连自己的快递都拿不了,你以后怎么独立生活。从今往后,你不要再依赖父母了——你以后也要多帮我干一些家务活!”
而我并没有觉得少拿一次快递就会导致我无法学会独立生活。
“凭什么!我每天都要洗衣服晒衣服做午饭,做的还不够吗!你这是吵架强行打击报复!”
“你按个洗衣机也叫洗衣服!?晒衣服要你几分钟!?平时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做的午饭也是你一个人吃的!叫你多干点活不应该吗?怎么叫强行打击报复!”
“平时让我多干家务活才是‘家庭教育’,现在让我多干家务活就是趁着吵架打击报复!你不就是忘带快递了吗!认个错这么难吗?”
“好的!我错了!行了吧!”我妈的语气像是在吵架,而不是在道歉,可是转瞬之间她的语气又温婉了起来,“我现在不跟你吵了——你现在多干点活总行了吧?”
她又把话题扯开了。
我气烂了,我发现我和她沟通了半天却始终没跟老妈沟通到一个点上,她对我说的回应总是虚无缥缈——就好像一口气想把云雾吹走,可是总被云雾躲开。
我气急败坏:“你恶心死了,犯了错误了就知道猫盖屎!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恶心”一词显然伤害到了我妈的自尊心,她的脸涨得通红:“你怎么跟你妈讲话的啊?!”
“怎么了!?你有意见?!你下次别再来问我为什么不喜欢跟你聊天!你就完全没有跟人沟通的能力!”
当时,我刚好吃完了晚饭,说罢便愤然离去。
我气呼呼地走回我自己的小房间,锁上了门,独自玩起了手机。
“哼!我再也不和你聊天了!”我心里气愤地想。
由于我还在赌气,我玩手机玩得心不在焉。
为什么?为什么我有这么一个难以沟通的妈妈?她为什么就不可以是善解人意的呢?知女莫若母——可是为什么我的母亲就是这么蛮横固执,永远也无法成为我心灵的港湾呢?
再深沉的亲情,也难逃沟通的魔掌。
亲情不过如此,那又何况爱情呢?
人间一切真情,都逃不出沟通的魔掌。一个人,终其一生也难以真正找到一处心灵的栖息地。人间,到处都是孤独的游魂。
我越想越悲伤,越想越觉得人间不值得,不由得悲从中来。
半个小时后,我为了省电打开了房门,这样客厅里的柜机就可以将冷风吹到我的房间里来。这时,我听见隔壁房间我妈在和我爸打电话:
“你问问乐乐晚上要不要出来散步锻炼锻炼身体啊?”
“不知道。你去问问她吧。”
“她现在在家吗?”
“你自己打电话问一下她不就得了?”
我爸沉默了一下,然后他放低声音道:“你们两个又吵架了?”
这回轮到我妈沉默了。
“那好,我马上回家再问她吧。挂了,拜拜。”
我在隔壁房间又好气又好笑——都多大的人了还赌气不和我说话,真幼稚!
我继续玩手机,玩得越来越专心。
一晃半小时过去了,我爸回家把碗洗好了,我妈给外公煮的中药熬好了,玩手机也让我的心情逐渐变好了。
房间外,不时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刷锅声、走路声、关门声……各种声音之中,突然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乐乐,听说你们今年的大学入学军训有可能因为新冠疫情的反弹而取消欸!”妈妈的语气中透着些许惊讶。
在那一瞬间,许许多多的念头闪进我的脑海:我妈是忘记了我们正在冷战了吗?还是冷战坚持不下去了所以主动示好?我要是回答她了会不会显得我太好说话了?可是我不搭理她的话——那军训有可能取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究竟是真是假?妈是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这个消息的可信度究竟有多高?军训如果取消了,那以后还会补吗?如果不补了,那对于懒癌晚期的我可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啊……
“你从哪里听说了这个消息啊?”我还是没能熬得住我的好奇心。
“我是从网上听说的,消息不一定是真的——主要你上大学的地方疫情挺严重的——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即使取消了军训,日后也一定会补的。”我妈的口气斩钉截铁。
“哎~”我长叹一声,继续玩起了我的手机。
那个晚上,倒是一切如常。
第二天上午,我去给外公买中药,在药店里,我无意间瞥见了柜台上的三块钱一袋的创可贴,想起来我妈手上的伤,便顺手买了一袋。
回家路上,那件引起争吵的快递也终于被我取回了家。
到了家,我把药袋子最底层的创可贴拿出来,递给了我妈:“喏,这个是给你的。”
我妈拿着创可贴,眼中又些许惊讶。她翻来覆去地看着,不由得喜上眉梢:
“哎呦,这是你特意为我买的啊?我还真的没有想到啊~”
我爸站在一旁插嘴道:“你快点贴上吧,早点好了也能早点多干家务活——一天到晚,切菜能受伤,洗碗能受伤,就是关个门也能受伤——你也不数数,你都逃掉了多少次家务活了。”
我妈依旧喜滋滋地打量着手上的创可贴,不搭理我爸。
相比于我爸,我就高冷许多了。我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高兴得像孩子一样的妈,打理着我那因为戴防晒帽而变得无比凌乱的头发。
但是我心里却没有脸上那么高冷。我突然发现,妈比想象中的好哄很多——不过就是顺手拿了一个三块钱的创可贴——那玩意她也不会买不起。
就这样,我跟我妈和好了。
我还是一身懒骨头看到家务活能躲就躲,她还是蛮不讲理知错不认错。
我突然想起来曾经读到过的一句话:“爱情不是迷恋于对方的优点,而是能够包容对方的缺点。”
我尚未到达能够读懂爱情的年纪,但是我觉得,亲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你的至亲之人,或许不是善解人意而是蛮不讲理,或许不是温和谦逊而是脾气暴躁,或许不是勤劳能干而是懒散懈怠,或许不是宽容大度而是斤斤计较——但是,他始终是你的父亲、母亲、丈夫、妻子,始终都是最爱你的人啊!
因为,亲情大概也不是能够欣赏一个人的优点——而是能够包容一个人的缺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