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侠客传 第二回 除恶慨然情,救难侠义心

    年关将至,广州城内处处充满着年的味道。街头商贩似比往日还多了一倍,有卖爆竹烟花的;有卖对联、灯笼、剪纸、窗花的;有卖女子所用镯子、发簪、胭脂的;还有卖小孩子玩意儿,如手工糖人、拨浪鼓什么的。大人奔走在各商铺之间买办年货,小孩子缠着大人要钱买吃食、玩具,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罗大纲信步走在大街上,这十几日无事,本可好好玩乐一番,却因多年未得这般闲暇,一时间竟不知何去何从。正当踯躅时,忽见前方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一堆人围着一面墙指手画脚议论纷纷。

    罗大纲走几步上前,于数丈之外望见墙上贴着一张告示,只见这告示上所画之人虎目虬髯,不是自己却是何人?上有几列大字:叛军匪首罗大纲,此人领众匪进兵广西阳朔,犯我国威,十恶不赦。虽为我军痛击,然其狡诈无比,竟逃脱离去。有人见其来至广州,如有知凶犯下落就近报官线索属实者赏银千两。落款阳朔县衙,道光二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罗大纲见此,心中甚感疑惑,低头暗自琢磨:我起先并无来广州之意,只因追那叛徒来此,又受刘堂主所托,深夜来至广州城中。我此番来广州秘密得很,若是在城内被发现倒还正常,只是我若在城内被发现,应当是广州府衙贴这告示才对,怎的是阳朔县衙来此张贴告示;我若是在城外就已暴露行踪……不对不对,除刘堂主外再无人知晓我来广州,有人跟踪也绝无可能,若说有人能悄无声息地跟着我,此人功力必然在我之上,又何需跟踪?

    罗大纲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了,毕竟被通缉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但想着十几日后合盟之事,若因自己而暴露可不得了,万不可随意抛头露面了,得想个办法遮住脸面才是。

    罗大纲四下张望,瞥见不远处有个卖面具的小贩,于是用快速走到摊前,看也不看那贩子,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摊上,拿起一个面具就走。那小贩追来喊道:“大爷给多了,用不了这么多!”

    罗大纲头也不回道:“不用了,多的就给你吧。”

    那小贩喜上眉梢,连连道谢,将那银子在身上擦了又擦,方放进兜里。

    戴上面具后,罗大纲这才安心了,又继续在大街上走着。忽听得不远处吵吵嚷嚷,便加快了脚步,走到人群之中。却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口中老头子、女儿的乱叫,还一直要寻死觅活的。

    围观群众各个摇头,忽听得一人道:“哎,可怜哪,丈夫被打死,女儿被抢走,换做谁能不哭天抢地寻死觅活呢?”

    又有一人道:“走吧走吧,别管了这闲事了,免得引火上身。”

    罗大纲见这广州城内看似一片祥和,不想竟有如此霸道之人!

    他虽知有重担在身,不可盼头露面,恐误了合盟之大事。但罗大纲一直古道热肠,向来爱打抱不平,况且戴着面具也不易被认出,若此事棘手提早抽身出来,待大事完成之后再来处理也未为不可。罗大纲如是想,忙拉住一人问道:“这位大哥,那妇人因何啼哭?”

    那人见罗大纲戴着面具,一脸不屑道:“这种事我劝你还是少管,免得招来祸端,可不是戴个面具就能躲得了的!”

    罗大纲心道:此人见我戴着面具,竟把我当成躲仇避祸之人了,我本就是为躲避官兵追捕才戴的面具,他这么想倒也没错。

    罗大纲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出来,交给那人道:“大哥好歹与我说说。”

    那人见罗大纲拿出银子来,立马就变了一种脸色,笑着说道:“这事在广州早已不是新鲜事了,你是外地来的吧。你可知在这广州城中谁说了算?”

    罗大纲心里一阵嘀咕:广州最大当是广州知府,他为何要问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虽不解其意,仍脱口而出道:“莫不是广州知府?”

    那人摇摇头道:“你果真是外地来的,广州知府最大,那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最大的是金老爷!新上任的知府还给他送礼,求他罩着呢。”

    罗大纲游历江湖也有二十多年了,这种民比官大的事倒也见过不少,只是大多土豪恶霸只在小县里猖狂,纵然有些厉害点的,有知府罩着,也只能仗着府衙的威风作威作福罢了。这姓金的竟有这般能耐,知府还得给他送礼?罗大纲未及多想,望着那人,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人道:“你道那金老爷是谁?他便是大名鼎鼎的伏虎门掌门金威金老拳师。你虽是外地人,伏虎门总该听过吧?”

    广州伏虎门在江湖上还有些名气,罗大纲也知道有这一派,只是这伏虎门六年前才横空出世,在此之前,江湖上对此门此派一无所知,对金威更是闻所未闻。然而这籍籍无名的门派,在这六年之内,发展如此之快,俨然一个江湖大派。

    罗大纲点点头,不搭话,仍旧望着那人,那人继续说道:“金老拳师既结交江湖豪杰,又结识朝廷重臣,可谓是黑白两道通吃了,不管是黑道的人还是白道的人,都要给他面子,也就怪不得广州知府也得给他送礼了。他又买田置业,加上富商巨贾的巴结,早已是这广州城第一大户了。不知为何,从去年开始,他便不怎么管事了,有人看见他多次跑到北京去,也不知要干嘛。这偌大的家业就交给他儿子金雄飞管理了。呵,这金雄飞就是个纨绔子弟,好事不干,整天吃喝玩乐,仗着金家权势为非作歹,欺压善民!那妇人的丈夫黄老汉去年向他租了几亩地,事先已经说好一亩地一年交租一百斤,到了收租的时候,偏说要交三百斤。今年天公不作美,庄稼歉收,朝廷又征税,哪还交得起一亩地三百斤的租?黄老汉跟他理论,反遭他痛打,就去报官,你道怎样?”

    罗大纲早已听得怒不可遏,见他停下来问自己,稍稍平息怒火,问道:“怎样?”

    那人道:“知府说:‘黄老汉向金家租地七亩,原已说好一亩地交租三百,今交不出,需得用他物抵这租金。’那黄老汉争辩说是一亩地一百斤,那知府本就想借此拍金家马屁,黄老汉这样说哪里有用?过得几日,金雄飞带着人来到黄老汉家收租,看到黄老汉闺女长得漂亮,便起了色心,别看他就二十来岁,家中妻妾已经有六个。于是跟黄老汉说,交不起租就拿他女儿抵债,黄老汉就这一个女儿,哪里肯从?便想要跟他理论,却被他打死。他怕黄老汉闺女因此更加不从,就把那妇人抓去,给她三天期限,若是不嫁给他当七房,便将她母亲也打死!今天就是第三天了,就在刚刚,黄老汉女儿已经上了花轿了,那妇人也放回来了。可惜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嫁给这样的人。”说完摇了摇头。

    罗大纲闻得此言,哪里还忍得住,问了问花轿的方向,当即就冲了过去。

    罗大纲行走江湖多年,世人送他断影剑的称号,自然是说他出剑速度奇快,其实他轻身功夫也甚是了得,一招燕子拂堤,不到半碗饭的功夫,便已赶上了接亲的队伍。

    那接亲队甚是气派,几十个人的队伍里,全穿着红色外衣,锣鼓打得震天价响,喇叭唢呐声连绵不绝,爆竹也是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大红花轿在这大片红色人潮中上下起伏。不知情的人定会羡慕这风光出嫁的新人,嫁了个疼她的好郎君。

    接亲队所到之处,路上行人全都避开,谁也不敢开罪了这广州权势最大的金家。接亲队所有人各个颐指气使,行人若是让路迟了些,都要遭到他们的痛骂。

    接亲队一路畅行无阻,正当得意时,却突然停了下来。领轿的问道:“怎么停下来了,迟了少爷怪罪下来你们可担当不起!”

    前面人回道:“有一个醉汉躺在路边,挡住了去路。”

    领轿道:“把他拖走就是了,这点小事都不会处理,你们干什么吃的?”

    那领轿的很气愤,冲到最前面,果真看到有一人躺在地上,手中拿着一壶酒,不停地往嘴里送,瞧也不瞧那领轿的一眼。那领轿的见竟有人不把他放在眼里,火气更大了,吩咐随行家丁拿棍子朝地上那人打去。

    几个家丁举棍齐上,几根棍子就朝地上招呼,只听嘭得一声,众家丁往后飞了出去。没人看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几个家丁也是一脸茫然,只道地上那人使了什么妖法,将他们弹飞了出去。

    那领轿的见此情形,越发气的不行,可见他轻而易举就把几个家丁弹飞,自是十分厉害,不敢轻举妄动。他抄起刀握在手中,却不上前,远远地骂道:“你小子知道我们是谁吗?敢挡我们的路,得罪了我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不敢上前,却用金家的势力来壮胆,想来他平日里仗着金家作威作福惯了,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只见地上那人站起来,身材十分高大,左手拿着长剑,右手提着酒壶,也不理他们,自顾自地喝酒。金家那帮人想看看他究竟是谁,往他脸上一瞧,却见他带着个面具,他们怎会知,此人便是被通缉的罪犯罗大纲。

    原来罗大纲追上接亲队,没有直接去救人,而是想了一个既能救人又能好好教训那帮恶霸的计策。

    罗大纲拔出剑望了望金家那帮人,他们见罗大纲拔出剑,全都拿起武器,怒目圆睁地望着罗大纲。只见罗大纲拿起剑在地上画了一条长长的直线,缓缓地说道:“我这酒喝完了,没钱买酒,只得向你们收点买路钱,你们要过可以,也不收多的,每人拿一百两就行了。”

    那帮人俱想:我们一众四五十人,每人一百两就得四五千两,这不是明摆着来找麻烦吗?向来只有金家欺负别人,今日那酒徒竟要骑到我们头上,这如何能忍?

    那领轿的吩咐道:“这小子活腻了,上,给我上,往死里打!”

    一言既出,十几个家丁齐上,拿刀拿棒拿鞭的,各种武器都有,全都朝罗大纲袭来。罗大纲看也不看他们说道:“我说过了,每人一百两,否则休想过这条线!”

    那十几个家丁也不管,拿着武器就要攻击罗大纲,罗大纲将手中酒壶向前掷出,啪的一声,正中一人面门,酒壶立时破碎,那人痛的哇哇大叫,脸上鲜血直流,手中武器也掉在地上。其他人见此,皆对罗大纲有几分忌惮,轻易不敢上前。

    那领轿的大叫道:“上啊,你们怕什么,十几个人还怕他一个人不成?”说着拿起掉在地上的武器便朝着罗大纲冲去,其他人见状,也不怕了,一齐往前冲,打算围攻罗大纲,依靠人数取胜。

    罗大纲微微一笑,却一动不动,待他们全冲了过来,蹲下身一记扫堂腿,那十几个家丁并那领轿的竟全部倒地。不等他们起身,罗大纲迅速给他们每个人几个大嘴巴子,随即捡起地上的软鞭铁链,将他们每个人的右脚绑了起来。

    其他的几十人见自己十几个人竟被罗大纲一招打倒,心中十分害怕。忽听一人轻声说道:“快,快去请少爷来。”声音极小,一名家丁回道:“是!”说完撒腿就跑,他们只道声音小不会被听见,况且罗大纲还在绑那些人,更加不会在意。

    那人越跑越快,一转眼已奔出几丈远。忽然,嗖的一声,一个石子飞了出去,正中那人腰间环跳穴,那人下肢一麻,跪倒在地。

    绑好那些人后,罗大纲又拿起几条软鞭铁链,朝其余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过来。他们哪里肯过去,全都站着不动。罗大纲快步上前,三下两下便把那几十个人一一绑住,那十几个人竟无一人反抗,因为他们深知,再怎么反抗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接亲队四五十人,除了四个抬轿的,全都被罗大纲擒住。

    路上行人见此,心中暗暗叫好,平日里经常受他们的压迫,今日终于见到他们被教训了,心中说不出的高兴,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怕他们日后报复。

    绑好了所有人之后,罗大纲来到花轿前,朝里说道:“黄姑娘,你可以出来了,回去找你母亲吧。”

    闻得此言,那黄姑娘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见地上绑着四五十人,心中高兴不已,连忙跪在地上,罗大纲忙将其搀起,说道:“快回去找你母亲吧,可别再留在城里了。”

    那黄姑娘连连道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待那黄姑娘走后,罗大纲朝抬轿的四个人说道:“几千两银子谅你们也给不起,我找你们少爷老爷要,快带我去拿钱!”说完,一下就钻进了花轿里。

  抬花轿四人哪里敢不听,抬起花轿起身就走。路上,罗大纲在轿中暗自运劲左摇右摆,那四人抬着这花轿也跟着左摇右摆。罗大纲往左摆动后又迅速往右摆动,那四人才被带到左边,忽又受到往右的劲,一时未得反应过来,脸上已被木杠狠狠地打了一下。

    那金雄飞在家里等花轿,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心中想着美貌佳人,更加急不可耐。也管不得什么,直接就顺路去接轿子,可巧刚一出门,花轿便抬了进来。

    金雄飞见轿子已抬到,高兴得要蹦上天,也不管什么规矩,迫不及待就冲过去揭开帘子,谁知还未触及帘子,只见里面飞出一脚。金雄飞未及避开,这一脚正中他小腹,将他踹飞出两三丈远。

    金雄飞小腹吃痛,差点爬不起来。幸亏跟着父亲练过几年功夫,身子还算结实,按了按肚子,便站了起来,愤怒地朝着里面喊道:“是谁?敢打我,活的不耐烦啦!”但见对方这一脚踢得如此生猛,定然实力非凡,不敢贸然上前。

    罗大纲拉开帘子,从轿子里跨了出来,只见面前一个男人身材矮小,穿一身朱红色衣衫,束发金冠,挂珠携佩,胸口挂一个大红花。衣着光鲜亮丽,相貌却猥琐至极,贼眉鼠眼,尖嘴猴腮,倘若人真为女娃娘娘所造,那他定是个匆匆捏成的试验品。罗大纲料想,此人必定就是金雄飞了,见那金雄飞结结实实吃了他正面一脚还站得住,倒是比他手下厉害得多了。

    金雄飞见出来的是个男人,心中越发气愤,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花轿里?”他虽不知到底是何原因,却也猜出个大概,定是这人劫走了黄老汉的女儿,又要来找麻烦。心道:居然欺负我头上来了,不好好教训你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金府上下见花轿里出来一个男人,而且还把少爷一脚踢飞了,全都一片愕然。一个家丁跑到金雄飞面前说道:“少爷,这家伙来找事,小的去教训他。”

    那金雄飞被罗大纲踢了一脚,本就憋着一肚子火,这家丁还跑到他跟前来提这事,心里更火了,举起手照着那家丁的脸就是一巴掌,那家丁立时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想是死了。

    罗大纲见那金雄飞不过二十出头,竟如此狠辣,对自己手下也下此重手,欺压平民百姓对他来说更算不得什么事了。

    金雄飞命手下把那家丁拖出去埋了,对罗大纲道:“阁下抢走我娘子,又跑到我府上来,是存心想找我金家麻烦了。”

    罗大纲听他恬不知耻地说黄姑娘是他“娘子”,向地上吐了口唾沫。也不接他话,平淡地说道:“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是来收钱的,你手下欠我四千多两银子,就算你四千两吧,拿来!”言毕,伸出左手。

    金雄飞见他不提新娘子之事,反倒找他拿钱,心中已经气的不行,又忌惮罗大纲武艺高强,故作镇定道:“我手下如何欠阁下这么多银子?”

    罗大纲笑道:“买路钱!”

    此言一出,金雄飞心中火气越来越大,向来都是我们向别人收钱,还从没人向我们收过买路钱,此人定是来找麻烦的,今日若是不给他教训,金家的威严何在?随即给左右一个眼色,左右进去,不多时拿来了一根齐眉棍来。金雄飞接过齐眉棍,拿在手中,轻轻摩挲。望着罗大纲道:“想要银子,问过我手中的棍子吧!”

    罗大纲就等这句话,他想给好好教训金雄飞,却又不想无故打人,落个没理,是以故意出言激怒他,那金雄飞果真沉不住气,一句话就怒了。

    只见金雄飞冲向罗大纲,朝着罗大纲的脑袋用力砸去,罗大纲一个侧身,轻松避开。金雄飞横棍一扫,罗大纲伸出左手,用剑鞘挡住了来势凶猛的一棍,随即右手向前推出一掌,正中金雄飞胸口,金雄飞退后几步,以棍拄地,险些没站稳。

    罗大纲朝金雄飞微微一笑道:“都说了我不是来打架的,我是来收钱的。你不给钱还想打人吗?这可是你先动手的,到时可别说我打痛了你!”

    金雄飞本就气愤不已,又听罗大纲如此说,更加怒不可遏,举起齐眉棍又向罗大纲冲来。

    罗大纲拔出剑,并不往前冲,只等金雄飞过来。

    金雄飞举棍一跃而起,运足劲力,向下猛的砸去。这一招名叫力劈华山,本是刀法剑法中的招式,运足气力,自上而下劈落,招式沉猛,被砍中就是不死也得重伤。而今化刀剑为棍棒,缺其利而增其重,却往往更难招架!罗大纲多年前曾见人使过一次,今日见金雄飞使此招,一时未反应过来,眼看这齐眉棍就要袭来,罗大纲忙举剑过顶,铛的一声,罗大纲被震得退后两步。金家众家丁各个欢呼雀跃,都道:“少爷神功盖世!”金雄飞一招得势,持棍向前多次急点,使出一招流星逐月,直攻罗大纲面门,罗大纲一边后退一边用剑左右格挡。金雄飞又迅速向前急攻,罗大纲将身后仰,左足向前踢出,踢中金雄飞胸口,金雄飞后退三步。罗大纲一步上前,长剑直指金雄飞咽喉,金雄飞迅速横棍,欲撩开长剑,罗大纲将剑顺势一转,击中金雄飞右臂,金雄飞吃痛,手中那根齐眉棍掉落在地。罗大纲抬起右腿,朝金雄飞下颌猛踹一脚,金雄飞被踹飞出数丈之外。不等金雄飞爬起,罗大纲长剑已架在他脖子之上。

    金家众家丁见少爷这么快就被打败,全都吓得六神无主,一句话也不敢说。门口站着许多二十来岁年纪衣冠楚楚的富家子弟,想来便是金雄飞的狐朋狗友了。他们见罗大纲凶悍无比,一个个都不敢动了,生怕一个不留神躺在地上的自己了。金雄飞见罗大纲长剑离自己不盈一寸,罗大纲只需动一动手便可轻松取自己性命,便苦苦哀求道:“大侠,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那四千两银子我一分不少都给你,千万别杀我啊。”说完呜呜地哭了起来。

    罗大纲哼了一声,道:“哭什么哭!我且问你,你如何会使这流云棍法?何老拳师是你什么人?”

  金雄飞吓得赶紧不哭了,哽咽道:“什……什么流云棍法,我……我不知道啊,我从没听过……听过什么流云棍法,这……这是我爹教……教给我的,我爹说这是我伏虎门的伏虎棍法。”说完望了罗大纲一眼,生怕自己的回答令这位大侠不满,罗大纲瞪了他一眼,金雄飞便不敢再看了。

    罗大纲把剑往前一推,剑离金雄飞又近了三分,而后怒目而视金雄飞道:“看来你是不肯说实话了。”

    金雄飞已吓得瑟瑟发抖,见罗大纲不相信他,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只是怕罗大纲生气杀了他,强行忍住不哭,涕泗横流、半带哭腔地央求道:“我说的句句属实,我爹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也没听过什么何老拳师,全广州我就只知道我爹一个拳师,大侠饶了我吧。”说完,又要哭出来,刚要哭出,便即忍住不哭了,只是轻声抽泣。

    罗大纲见他这样也不敢不实话实说,收了剑,弯下腰一手抓住了金雄飞的领子,往地上呸了一口,道:“何老拳师如此英雄豪杰,也绝不会教出你这样的草包来。你老子在哪里?那些银子还得找你老子要呢!”罗大纲本想一剑将他杀死,为那黄老汉一家主持公道,却见他会使流云棍法,觉得有些蹊跷,又想到金雄飞如此霸道欺压百姓与他父亲也分不开,便想着去会会那个金老拳师。不然,现在就在金家大宅,区区四千两白银又算得了什么?何以要去找金威拿?

    金雄飞道:“我爹上个月带着我其他师兄去京城办事,到现在还没回来。”

  罗大纲道:“好,还没回来,那等他回来给你买棺材吧!”一面说一面单手将金雄飞举起。

  金雄飞吓得险些尿裤子,连连求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爹去了一个月,今天也该回来了,我马上派人去催,等我爹回来马上就把四千两银子全都给你,求大侠千万别杀我。”

    “四千两?那可不行,现在涨价了!”

    “啊?涨……涨……涨价了?那……那得要……”

    不等金雄飞说完,罗大纲剑已往金雄飞脖子上靠近了一分。罗大纲道:“怎么?我向你收账你不给,还要跟我动手,这不得多给些利息的?”这无理的话被罗大纲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倒似有几分道理。

    金雄飞哪里敢不答应,唯唯道:“是是是,大……大侠说的对,那照……照大侠所说要……要多少?”他目光微微斜视瞟了罗大纲一眼便马上不看了,生怕罗大纲一个不高兴便把他给杀了。

    罗大纲道:“四千两是本钱,雷打不动的,另外利息嘛,你就再给……”话未说完,只听嗖的一声,从远处射来一支飞镖,朝罗大纲后背袭来。罗大纲立马将金雄飞扔出,迅速转身欲接飞镖。忽听得不远处一人喊道:“小心,镖上有毒!”同时,从声音传来处飞来一物,正好将先前那飞镖撞开,齐插入土。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支竹签,竹签轻飞镖重,能以竹签撞开飞镖,劲力可当真不小!

    罗大纲道:“到底是谁,只会在背后偷袭,不敢现身吗?”转身朝着竹签飞来的方向道:“多谢阁下出手相救。”

    许久,无人答话。忽听嗖嗖嗖嗖四声,从罗大纲前后左右飞来四支飞镖,罗大纲迅速出剑一一挡开。突然,从屋顶上、草丛中共蹿出四个人来,全都拿着根齐眉棍,朝罗大纲和金雄飞走来。

    金雄飞见他们来,很是兴奋,泪流满面地说道:“张师兄,陆师兄,殷师弟,马师弟你们来了,你们要给我报仇啊!”

    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道:“我们本在馆中练拳,刚接到一个小斯求救就来了,师弟,你娶亲为何不通知我们,师父虽然带了大师兄他们去了北京,咱伏虎门还是有不少师兄弟们在的,若是我们在,那人便不能把你怎么样了。”

    金雄飞道:“张师兄,我……我……我怕我爹知道我打死了人,所以也没敢告诉你们,也没想到会有人来捣乱,师哥,你可要替我报仇啊!”

    另一个人道:“师弟别担心,我们这就替你报仇!”

    罗大纲已领教过金雄飞的功夫,料想他们四个绝不会厉害到哪里去,说道:“你们四个一起上吧,我岂会怕你们不成!”

    那张师兄道:“好,这可是你说的,大家一起上,别被他看扁了,让他见识见识我们伏虎四杰的厉害。”说完,向罗大纲冲去。姓张那人名杰勇,四杰中属他武功最高,其他三人分别叫陆杰猛、殷杰刚、马杰强,取义勇猛刚强。只见张杰勇持棍向前指出,罗大纲身子向右一侧,躲开那一棍,伸出左手抢过棍子,待要出剑回刺时,突然陆杰猛一棍打过来,罗大纲只得松开左手,后退一步躲开,又抓住陆杰猛手中的棍子,顺势一脚踢过去,眼见要踢到时,另外两人当胸攻来,罗大纲只得退守防卫。随后张陆二人又急攻过来,罗大纲一边躲闪一边出剑格挡,后两人又攻了过来。他四人忽而此二人在前彼二人在后,忽而彼二人在前此二人在后,忽而四面围攻,忽而又纷纷跃起,此起彼落向罗大纲猛攻。罗大纲后纵一步跃开,四杰又急攻过来。他且战且退,时而出剑平挡,时而挺剑直刺。罗大纲功力沉稳,剑法凌厉,招招都是杀招,一出剑,便教人避无可避,然而剑尖每次将要刺中敌人时,总会有另一人过来替他挡开。四杰功力远不及罗大纲,只是这四人配合得甚是默契,四杰虽近不得罗大纲身,罗大纲一时也无法讨得便宜。

    罗大纲十几岁便即涉足江湖,迄今二十余载,阅历也算丰富。五人拆得近百招时,罗大纲对四杰招数渐渐有些熟悉:他四人只攻不守,看似破绽百出,实则滴水不漏。四杰出击时有先有后,一人攻罢,另一人便接上,时间相隔甚短,罗大纲却不得不防后一人的进攻,无暇顾及前一人露出的破绽,纵有破绽又如何?此法固然厉害无比,然而四人功力身法、默契程度至关重要。前一人退下,后一人须得立马攻敌,不得丝毫犹豫,防止敌人攻前一人之破绽。伏虎四杰配合默契,竟如一人,然殷马二人功力较张陆二人为弱,有时不能及时挡住罗大纲的进攻,以至前一人迭遭险境。

    罗大纲抓住这一点,找准时机,待张杰勇一棍点过来,飞身跃起,举剑直劈,棍从身下过,剑往顶上劈。张杰勇此招像前面一样不遗余力,招尽力竭,无暇抵御,后一人攻敌必守,他自然没有任何危险。

    伏虎四杰见罗大纲飞身跃起,个个喜不自胜,俱想:这厮定是久战我们不下,狗急跳墙了,身体悬在半空,这不是把命送给我们吗?

    陆杰猛兴奋地大叫道:“马师弟,好机会,快上!”

    马杰强举起手中棍,一招力劈华山,向罗大纲腰上砸去。腰乃身体正中,最不易躲开,罗大纲此时乃飞身直扑状,也难运功抵御。四杰只道胜券在握,却不想正中罗大纲下怀。罗大纲此举故意露出破绽破绽,引得他们上当,待马杰强棍近其身时,罗大纲在空中以身长为轴,转了一圈。马杰强全力一棍只碰到罗大纲衣物,没有伤到罗大纲分毫!四杰个个惊惧不已,谁也想不到眼前此人轻功如此高明,竟能在空中翻滚,躲开这几乎不能躲开的一击!由于在空中滚了一周,罗大纲手中长剑偏离敌人顶心,乃改直劈为斜劈,此时那张杰勇招式早已使老,哪里还腾得出手来出招抵挡,只得忙不迭退后,饶是如此,还是未能避开这凌厉的一剑,哗的一声,长剑在他左臂上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罗大纲继续向前飞出,身子将要落地时,挺剑往地上一点,随着身体下落,剑身弯曲,随即向前一个筋斗,安安稳稳站在地上,剑却并未折断,足见其身之轻。罗大纲这一跃、一转、一劈、一筋斗一气呵成,毫不费力便攻破了四杰围攻之势。

    罗大纲幼年时拜师学艺,习得高深的剑法与轻功。师传剑法以轻灵飘逸筑称,罗大纲个性沉稳干练,不喜欢这种灵巧的剑法,是以每一招劲力都加重了三分,初时略显笨拙沉重,多年来竟自成体系,招式沉猛却不失灵巧,迅捷而不失劲力。二十多年来,罗大纲凭此剑法独步江湖,少有敌手,武林同道送以断影剑的称号,他便直接将其成名剑法命名为断影剑法。早些年遭遇多人围攻,险些命丧敌手,之后根据自己剑法与轻功的特性悟出了这一招,先卖个破绽诱敌上当,而后出其不意,达到制胜的目的,换了旁人,没有罗大纲这身轻身功夫,也决计使不出这招。

    陆杰猛双手持棍守紧门户,给了两师弟一个眼色,示意上前围攻。殷马二人见对手如此悍猛,脸现惧色,踌躇不敢上前。张杰勇虽左臂中剑,但未伤及要害,仍强忍疼痛,向殷马二人大声喝道:“临阵退缩,最是没出息!怕什么?他只胜得一招而已,变阵!”言毕,单手持棍,自外侧向内侧划来,一招拦腰横抱,径袭罗大纲腰间。罗大纲向后跃出一步,躲开后一个挺身上前,朝张杰勇右肩斜刺过去,张杰勇左臂受伤,右手单手持棍,若要挡住刺向右肩之剑,须得旋转右腕将棍直立,手上劲力先重后轻,棍速先缓后急,不易回转,左侧势必空虚。罗大纲趁虚攻其左肩,不料陆杰猛侧面袭来一棍挡住。罗大纲一攻不进,只得往后退开,寻隙再攻。刚退得半步,便感背后劲风束束,罗大纲回过头来,只见殷马二人挥舞棍棒,只守门户,却不进击。罗大纲举剑砍去,殷马二人向两侧跃开,正待再攻,他二人已转至身后,面前的是张杰勇。罗大纲挺剑直刺,张杰勇又向一旁跃开了。无论罗大纲如何攻击,四杰总是闪在一旁,不与他交锋,除非避无可避,才出棍挡一下,绝不进攻。伏虎四杰绕着罗大纲不停转动,将罗大纲团团围住,罗大纲不愿纠缠太久,意欲冲出包围圈,饶是罗大纲剑法凌厉、身手矫健,也闯不出去,每次都给挡了回来。

    罗大纲心想:他四人实力虽比金雄飞厉害不少,但与自己相去甚远,怎的又来个这等厉害的阵法?料想一时难以取胜,但想起方才出奇制胜,心中也不焦急,凭借多年经验,定能想出克敌之道。当下步法沉稳,专心应战。

    四杰心中则惴惴不安,深知久攻不下,待罗大纲熟悉阵法玄机之后,自己必定败下阵来。心生畏惧,棍法逐渐凌乱,迭遇险遭。

    正当此时,只听啊的一声,五人一怔,微微转头望着声音传来之处,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站在金雄飞身边,用脚踩着金雄飞手臂,地上还有一把从金雄飞手上掉落的飞镖。五人虽惊诧不已,却不停下来,兀自战斗着。

    罗大纲望了一眼那少年,只见他剑眉星目,朱唇皓齿,一张长方脸虽不甚白,却也没有瑕疵;乌发青衫,雄姿英发,身材不算高大,却无时无刻不英气逼人。

    那少年道:“还不老实?把你绑起来,看老不老实!”说着,一把扯下了金雄飞的裤腰带,将他绑了起来。

    原来金雄飞想趁五人混战之际发飞镖偷袭罗大纲,却被那少年出手阻止。罗大纲一听他那少年的声音,便知那少年是方才发竹签相救之人,如今又救了自己一次,心中很是感激,朝那少年道:“小兄弟,承蒙两次相救,在下不胜感激。”

    那少年道:“有何感激不感激的,我只是看你打狗觉得很有意思,就多看了一会,突然又多了几条狗,这条狗还不老实,我就教训了他一下。那几条狗阴险得很,你可当心别被他咬了。”

    那四人听那少年骂他们是狗,大怒道:“你这小鬼,口出狂言,不给你点教训瞧瞧,你还以为伏虎门的人好欺负!”

    那少年道:“什么伏虎门,好不害臊,金威那个老不要脸带着你们这帮小不要脸把偷学来的武功当成是自己的,真是一群不要脸的。”

    罗大纲见那少年这几句话竟连说了三个不要脸的,只觉好笑的紧。

    那四人听他骂自己的师父,愈加气愤,朝那少年骂道:“小兔崽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少年嘿嘿一笑道:“你们很喜欢我说老不要脸小不要脸是不是,一遍不够,还要我再说一遍?”

    那四人哪里还忍得住,也顾不得现在是和罗大纲交战了,全都冲上来要打那少年,张杰勇最快,跑到那少年身前,一棍子就要打过去。突然间胸口一股劲风扑将过来,抬头看时,罗大纲已闪在他身前,他此时脚下步子迈得甚快,无法退后,只得架棍横挡胸前,同时运气硬接,啪的一声,齐眉棍从中间断开,一张蒲团般的手掌打在张杰勇胸口,张杰勇往后飞出数丈,落在地上。他此时只觉得体内翻江倒海,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其余三人见师兄被打成重伤,举棍就向罗大纲打去,那少年向前一个箭步,来到陆杰猛面前,猛的一拳,直击他面门,陆杰猛只道那少年只是个初窥武学门径的小屁孩,决计没想到那少年拳劲如此刚猛,他一心要打罗大纲,对那少年根本不放在眼里,是以全无防备,那一拳打的他头晕脑胀,眼冒金星,未待他反应过来,那少年飞起又是一脚。陆杰猛急忙之中棍交左手,右手快速出拳,拳未及伸直,已遇上来脚,拳脚相交,嘭的一声,陆杰猛退后十几步,那少年身形一晃,随即稳稳站立。罗大纲先前见那少年以竹签撞开飞镖时便觉他武功不弱,便想看看那少年武功如何,是以并不出手,若少年不敌,再出手相助。那少年功力毕竟不如罗大纲深厚,身法亦不如罗大纲迅捷,这一脚下去虽令陆杰猛退后十几步,却未造成多大伤害,少年乘胜追击,施展拳脚功夫,逼向陆杰猛面门,陆杰猛虽持棍在手,依旧节节败退,仅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数招过后,陆杰猛捉襟见肘,只听得啪啪几声,脸上、肩上皆已中拳。陆杰猛从没想过自己竟会给一个毛头小子整得如此狼狈,早已气得不行,当下每招每式都愈加狠辣,出招也愈来愈快,拳棍齐出,向那少年攻去。那少年左躲右闪,避棍挡拳,纵然陆杰猛的攻击如暴雨般袭来,他总能尽数躲开,一一化解。陆杰猛使出浑身解数,却见那少年从容应对,深知不是对手,心下却不甘心,只急得满头大汗,招式也逐渐凌乱起来。那少年嘴角微扬,嘿嘿笑了两声,左足上前一步踏出,右手虚晃一圈,左手抓住陆杰猛手中木棍,随即右拳紧握,猛击对方胸口,陆杰猛以空闲的左手架开来拳,那少年右足向前,跟着身体左转,右肘击向对手面门,陆杰猛此时已无法出手抵挡,只得退后一步,那少年左手顺势用劲,已将对手武器夺了过来。不等陆杰猛喘过气来,那少年便举棍朝他打去,流星逐月,力劈华山,使的全是伏虎四杰以及金雄飞的方才使过的招式,只是速度更快,劲力更大罢了。陆杰猛不住后退,抱头躲闪,却哪里躲得开?只听的哎哟哎哟数声,陆杰猛被打的满头大包。那少年毫不留情,飞身一脚直踹过去,将陆杰猛踹飞出去,陆杰猛胸口中脚,一口鲜血喷出,已是重伤。

    那少年武功虽不如罗大纲,却也远强于陆杰猛,之所以要和他纠缠这么久,完全是想羞辱对方而已。

    罗大纲见那少年功力不俗,又见他使伏虎门的招式,不禁诧异无比。殷马二人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但见到师兄被打败,也不敢上前,只得颤声喝道:“你……你如何会伏虎门的棍法拳法?哪里偷……”

    不等二人说完,那少年呸了一口,说道:“好不要脸,世上怎会有如此不要脸之人,偷学来的功夫偏说是自己的,如此神妙的武功也给你们糟蹋成这个样子!你们干脆别叫伏虎门了,就叫伏猫门吧!”说完,长棍向后一甩,飞了出去,飞到金雄飞身前,噗的一声,插入地上,直没寸余。众人转身瞧去,见金雄飞正欲走开,身上所绑裤腰带也已断成数截。原来他趁众人凝神观看那少年与陆杰猛二人争斗时,轻轻割断绳子,想要逃走,却给那少年空中向后甩出的棍子挡住去路。殷马二人惊得说不出话来,罗大纲却不动声色,将手中的石子扔了。地上虽不柔软,但对于高手来说,棍插入土寸余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那少年看也不看,随手向后一甩,便有如此劲力,如此准确,却也当真不易。

    殷马二人见两位师兄都被打倒,金雄飞实力虽不济,但一招就给那少年打败,自己是决计打不过的。但听那少年辱骂伏虎门,心中气不过,反正也逃不走,说什么也要拼上一拼。于是互相使了个眼色,从怀里掏出几把飞镖,朝罗大纲与那少年掷去,同时一齐攻击那少年。那少年因手无兵刃,身子后仰躲开飞镖,却正中殷、马二人下怀。那二人正是见他手无兵刃,定会躲开飞镖,待他躲飞镖时顺势出击,定能一击得逞。

    然而他们却算漏了一点,罗大纲见他二人发飞镖便已知道二人诡计,以剑打挡开飞镖后直接将飞镖挑回去,殷、马二人猝不及防,被自己的飞镖击中。突然间双脚受绊,跌了一跤。这一下不仅殷马二人为明白过来,连罗大纲都未曾想到。却见那少年躺在地上,双腿外开,排成大字。原来那少年急中生智,向后躺倒躲开毒镖,双脚使绊,将殷马二人绊倒。二人还想拿解药,罗大纲上前一剑将解药打落,这时那少年也站了起来,两人同时出击,一拳一掌,各中殷马二人胸口,将他二人击飞,殷马二人被罗大纲与那少年打伤,又中了自己飞镖上的毒,马上跪地求饶。

    罗大纲给他二人吃了解药,又将他们五人全都绑了起来,对金雄飞道:“刚刚本想说利息就给两千两也就算了,没想到你们还不老实,现在两千两的利息可不够了,得四千两!利益现在就拿来,然后等你老子拿那四千两本金来赎你!那快派人去叫你老子拿钱来!”然后转身对那少年说道:“这几个……这几条狗值得多少钱?”

    那少年道:“依我看,不值钱。还不如剁了当肉卖呢。”

    罗大纲哈哈大笑道:“小兄弟真是有意思,那就听小兄弟的,他们四个剁了当肉卖,这个得留着,还要找他老子金威呢。”

    那四人听说要要将自己剁了,连连求饶道:“大侠饶命,不要剁了我啊。”

    那少年瞪了瞪他们道:“别吵,再吵现在就把你剁了!”那四人立马就不吵了。

    那少年对罗大纲道:“我也要找那老不要脸的金威呢。”

    罗大纲听那少年骂那金威和伏虎门一口一个不要脸的,不免笑了出来,道:“眼下金威还没来,我们在这先好好地吃上一顿,再好好休息一下,那时金威也该来了,我们再去找如何?正好这有酒有菜,你我畅饮一番。”

    那少年兴奋道:“如此甚好,我与大叔你很谈得来,我们边喝边聊。”

    罗大纲道:“好,你我一同去金家好好喝几杯!”

    两人大步走向金家,抬眼望去,见金宅门口立着两座大石狮子,中间两面两丈来高的对开黑漆木门,两门上各有金漆兽首突出门来,口中各一铜环。大门两边一对金字楹联,上联曰:总揽三江好汉;下联曰:云集四海英杰。

    那少年看了对联,呸了一声,同罗大纲一起走进了金府。

    进得大门,便是金家大院了。只见院内甚是宏大,两侧高墙耸立,楼阁连绵不绝,庭院红砖碧瓦。左首有一小池,水尤清冽,池中一座假山,虽为假山,除大小外与真山却无二异,或笔直陡峭、巍峨险峻,或蜿蜒绵亘、曲折平坦。只闻得水声潺潺,抬眼望去,一带清流,从山脊飞泻而下。山上佳木葱翠,奇花烂漫,花香四溢,招蜂引蝶。更有层层薄雾,笼罩其间。走近此间,花香醉人,沁人心脾,直教人心情愉悦,荣辱皆忘,更兼忘却了此时正是腊月隆冬。真是:薄雾如云笼翠丛,繁花似锦绚晴空。一年四季皆春色,直教游人醉梦中。右首则开阔不已,并无多少奇花异草,更无清池假山,只几株叫不上名字的树,甚是高大,直插入云。虽数九寒冬,却依旧枝繁叶茂。中间青砖铺地,一条窄道直通向里。果一座好宅院!

    罗大纲手提三人,那少年手提两人,不加停留,径直向内走去。二人步稳身轻,健步如飞,竟似手中无物。不多时便来至正堂前。

    只见堂中张灯结彩,挂红贴喜,一张张红双喜贴满门墙,一条条红绸缎挂遍厅堂。墙边悬多种书画,岂止兰亭集序、迎客苍松;架上放各式珍宝,非仅蓝田宝玉、载史青铜。堂中放着黄花梨木八仙桌,桌边摆着紫檀硬木太师椅。桌上列着各色菜肴,飘香四溢,桌边宾客却早已离开。

    两人放下手中的人,走到正当中的座位坐下了。二人席间喝酒吃肉、推杯换盏。

    罗大纲道:“这金家果真是富甲一方,不仅有如此多名贵物事!连酒菜也美不可言哪。不过这金雄飞还真是节省,只在这一堂布置、摆宴,果然是怕他老子怪罪。不知金威是何等样人,到底有何等的不要脸,我却要见见。”说罢哈哈大笑。

    那少年道:“偷学别人的武功,再把人害死,武功就成他自己的了。你且说说,这是不是最厚颜无耻之人!”

    罗大纲怒道:“何止厚颜无耻,简直十恶不赦!莫说他儿子今日作恶,便无今日之事,就如小兄弟你所说,我也要找他。待他来时,定不饶他!”

  “好,君如此大义,我且敬你一杯!”

  “好,干!我料定他今晚必来,你我一同对付他,如何?”

  “便是你不说,我也要找他算账!”

    说完二人又连喝了几杯。正饮着,忽听得呜呜两声低吟,罗大纲正待要问,那少年站起身来躬身道:“在下还有一些私事,再会!”说完,飞也似地离开了。

    罗大纲不解,却也十分信任少年,他说有事,必定是有事了。罗大纲站起来,一脚踏在金雄飞身上,喝道:“快命人去拿银子!”

    金雄飞早已昏了过去,被罗大纲一吓,又醒了过来。奉承完罗大纲后,向里吼道:“快拿银子来!四千两,快点!”家丁们虽不明所以,也不敢问,只得点了银子出来。

    罗大纲拿了银子,说道:“本来想把你带走,等你老子用剩下的四千两来换,但我一看到你就吃不下饭,还是算了吧,谅你也翻不了大浪。”语毕,提起那两百多斤的银子,竟似空手般走了。

    城外,有一破庙年久失修,门窗破败不堪,庙中供着不知何佛,缺手断脚。一青衫少年马步立于佛旁,双臂平伸向前,手背朝天,头顶、手背、两腿上各有一碗水。那少年顶着五碗水,神情严肃,纹丝不动,显然是在受罚。

    在那少年一丈之外,有一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背手倚墙而立。神情颇有不悦地望着那少年,喝道:“知错没?”

  “知错了。”那少年回道。

    中年汉子面色稍转和善,说道:“错哪了?”

  “不该不听你话,不该不告诉你就擅自行动。”

    中年汉子闻得此言怒气又生,指着那少年大声骂道:“混账!告诉我就能去了吗?好好的干嘛要管那闲事?能耐了是吗?功夫没学到多少就去显摆!七年前的事你就不记得了吗?”

    那少年急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可这几年你教我的武功我已练得很好,前两年就超过了你,难道还不够吗?”

    那中年汉子更加生气,冲过去就要打那少年,终于还是忍住了。他走出庙门,仰望苍天,流下了一行清泪。

    那少年本已闭目待罚,却不见巴掌到,睁眼看时,见那中年汉子站在门口,心知害其伤心,后悔不已。忙说道:“大哥,我错了,我不该跟你顶嘴,你别难过了。”

    那中年汉子缓缓走进来,除下少年身上的碗,说道:“起来吧。”

    那少年一动不动,说道:“犯下大错,不敢起来。”

    中年汉子扶着他起来了,语重心长地说道:“阿永啊,我也并不是要罚你,实是没有办法,你背负着血海深仇,不可不报,当年他只道你已死,你才可活到现在。这几年我虽代传给你武功,你天赋很高,早已超越了我,可要报仇,终是不够。你须得好好练功,达到你父亲当年之勇,定能报得大仇。你这番出去招摇,暴露了可如何是好?”

    阿永泪流满面,点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会好好练功,一定要杀了金威给我爹报仇!大哥,你放心吧,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那中年汉子欣慰地拍着阿永的肩膀,说道:“很好,这才对嘛,天色不早了,今天够折腾了,就不练功了,早些睡,明日再练吧。”说完向里走去。阿永正要说什么,还是忍住了,也入内去睡。

    入夜,阿永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正要起身,却听到大哥喊道:“阿永,干嘛去?”阿永随之应道:“撒尿。”随后又是漫长的寂静。夜风凛凛,鸦声阵阵。夜风凛凛,吹来一点忧愁;鸦声阵阵,唤起两心急躁。

    酉戌交接,金宅内,十数个大汉围着一人,持刀而立。只因忌惮对手招精力猛,不敢贸然上前。圈外一五十开外、穿着光鲜的男人缓步走入圈内,朝里说道:“你还真敢来,既然来了,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道:“你徒弟那么脓包,你也厉害不到哪里去,我如何不敢来?再说,你欠我四千两银子,我不该来找你拿吗?我不以真面目示人,是怕我真面目吓到你了,这才戴上面具。你敢不敢单独跟我打打,看看你伏虎门是不是浪得虚名。”

    那人便是罗大纲,他脸戴半遮的面具,手持精钢的宝剑,威风凛凛地立在十数人包围圈中。他独闯金府,就是要会会金威,看看他与何老拳师有何关系。他一人对伏虎门绝无胜算,这才激金威跟他单打独斗。

    金威听他如此骂自己的徒弟,心中不悦,也不表现出来,笑着说道:“你独闯我金府,难道我还不能派人拿你?你说我欠你四千两银子,可有字据不曾?不过我喜欢结交英雄豪杰,岂惜这点钱财?你打伤我爱子爱徒,只要你赔个礼,我也就不计较了。你看,如何?”

    罗大纲哈哈大笑,吐了一口痰道:“哈哈哈哈,我只道伏虎门弟子虽不才,掌门还是有些实力的,不曾想却是个缩头乌龟,见到我手中的剑就怕了。”

    此言一出,围着他人破口大骂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骂我师父!”金威止住了他们,说道:“既然你活够了的话,那我就陪你打打。”对徒弟们说道:“你们退下吧。”说完,从一名弟子手上接过了刀,摆开阵势望着罗大纲。

    罗大纲见金威答应单打独斗,心一下子便放宽了,他虽不知对手功力深浅,但对自己的实力却是十分自信。

    两人一个持刀,一个握剑,相隔不过一丈,刀剑相对却不出击。寒风似刀,划过断影剑常年握剑的手;乌云如布,遮住罗大纲高大伟岸的身躯。此时,府内灯已全熄,四下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得铮铮两声,刀剑相交,罗大纲与金威战到了一处。

  “呜呜呜”,乌鸦连叫数声,一青衫少年马不停蹄地在道路上疾奔,他必须要快速赶到某个地方去,他此刻正担心着一件事情。

    金府内,二人酣斗良久,胜负未分。唰唰唰,罗大纲连刺数剑,皆被金威一一挡开,呼呼呼,金威连挥数刀,亦皆被罗大纲尽数化解。面对金威,罗大纲心中犯起了嘀咕,他身经百战,武功高强的对手不是没遇上过,只是对方不是武学世家便是豪杰名士,而对金威却是闻所未闻!罗大纲初时有意隐藏实力,担心被敌人从招式中认出身份,故而处处受制,隐隐处在下风,短时间固然分不出胜负,时间一长却非输不可。

    忽而云开见天,寒风瑟瑟,星光点点。金威众弟子见师父处在上风,兴奋不已,纷纷呐喊助威,喊声震天。金威横刀直削,罗大纲退后一步闪过,进而向前飞扑,挺剑直刺,金威挺刀上撩,欲挡开来剑,罗大纲空中一个翻滚,避开那一刀,手上劲力不减,向金威前胸刺去。此招罗大纲在白天使用过,金威也听弟子说起过,对此早已有对策。只见他身子后仰,躲开这致命一剑,待罗大纲飞至上空时,挺刀上指,使一招卧栏望月,直取罗大纲。罗大纲已在空中翻了个身,除非他是神仙,否则绝不可能再翻一个身,此时在外人看来他俨然是个死人了。罗大纲白天用过这招,敌人已经知晓,罗大纲又怎会不知?他故技重施,就是要对方放松警惕,从而出其不意,而对于金威的杀招,他早想到对应之策。

    啪!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物,砸中金威拿刀的右手,金威全无防备,幸亏他功力不浅,刀才没有脱手而飞。而罗大纲却化险为夷。就在金威刀未拿稳时,一剑斜刺里飞来,在他手上割了一个口子,金威遭遇接连两下变故,哪里还防得住?手上吃痛,钢刀脱手飞了出去,只听的咣当一声,刀落在地上,声音响彻云霄。

    众人看时,只见罗大纲手中无剑,脚中无鞋,原来罗大纲知道若不出全部实力决计不是金威的对手,是以全力以赴。可金威亦非常人,纵能得胜,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便想着巧施怪招。罗大纲履历丰富,对敌时总能出奇制胜,这空中飞鞋便是他想出的致胜法宝。既解己之险,又攻敌之不备,只是罗大纲飞身直扑,剑又向前直指,向后飞刺本就不易,况金威武功高强,刺别处他必能躲开,而随后自己以空手对敌之钢刀,便处在不利之地了。正好此时金威手握刀不稳,飞剑攻其右手再好也没有了。

    金威站了起来,脸上肌肉跳动了几下,神情颇有不悦,随即又转瞬即逝,依旧笑着说道:“大侠武功高强,金某甘拜下风。”

    罗大纲道:“你我手中兵器都脱手,你虽受些小伤,我却狼狈不已,鞋子都没了,算起来顶多算平手吧。”罗大纲这番话看似谦虚,实则骄傲得紧,他说鞋子都没了,这不是在说“我用鞋子打败了你”吗。

    金威强压怒火道:“不知阁下是什么人,为何和我伏虎门过不去。金某不才,却要领教你拳脚上功夫!”金威武器上丢了面子,便想着拳脚上夺回来。

    罗大纲心道:我只道我在江湖上还算有点名气,怎滴今日我使尽招式他却不识得?如此说来,倒是我太狂妄自大了。我现在正在被通缉,他不认得我岂不更好?

    忽然间乌云密布,天地间漆黑一片,罗大纲与金威有缠斗到了一起。他们拳来脚往,打得有来有回,斗了三百回合兀自不分胜负。只是罗大纲越战越勇,金威却因先前失利而急躁不已,正犯武学之大忌。再斗一百余回合,金威竟迭遇险招。此时漆黑一片,金威弟子中功力较弱的,不知战况如何;功力稍强的,听声音已知师父处于下风,却无能为力。就在这时,只听得嗖嗖嗖几声,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利器向金威罗大纲二人飞去……

    一青衫少年站在金府门外微微喘着气,自言自语道:“终于赶到了,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但愿不会太糟。”说完,纵身一跃翻进了金府。

    金府内,依旧是一片漆黑,战斗声止,喘息声未绝,只听得金威大声道:“无伤,做得好!”无伤道:“这是弟子应该做的。”众人皆附和道:“不愧是大师兄,师父和那贼相斗密不透风,竟能准确无误发镖伤敌,换我们谁能做到?”

    罗大纲坐在地上不停喘气,他愤恨金威无耻,却不破口大骂,只一动不动地坐着。他深知已中剧毒,大怒大动只会中毒更深。他期待某人出现,却又害怕某人出现。

    此时风吹云散,淡淡的星光慷慨地投射下来,映在众人的脸上,罗大纲脸色发黑,金威一脸笑意,其他人皆欢声笑语,庆祝这次胜利。金威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谁,无伤,打开他面具!”

    无伤应道:“是,师父。”说着,便要去揭开罗大纲的面具。罗大纲心中已计定好,待对方要碰到自己时,出其不意全力一击,就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就在无伤准备弯腰时,忽听得不远处一人道:“果然是一群不要脸的,十几个打一个,真是不要脸!”

    众人抬头看时,只见一青衫少年站在墙头,威风凛凛。金雄飞吓得哎哟一声坐在地上,指着他颤抖地说道:“是……他,就……就是他。和那戴面具的是一伙的。”

    金威喝道:“飞儿,退下吧。”转身对那少年道:“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来找我伏虎门的晦气,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那少年理也不理他,对罗大纲道:“在下来迟了,让你受奸人所害,对不住。”

    罗大纲见那少年来了,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他知对方定是有事耽搁了,并不生对方失约的气,倒是担心他会受害。罗大纲说道:“我没事,这群……这群不要脸的不能对我怎么样,你走吧,不用管我了。”

    那少年很感动,对方不仅没有怪罪自己失约,还关心自己的安危。因听到他说话有气无力,关切地问道:“你,你没事吧,你且放心,我既来了,自有办法救你出去!”

    罗大纲沉默不语,随手抓了一粒石子,他不知那少年有何计谋,却深知对方重情重义,绝不会弃他而去,倘若那少年失利,他便拼死也要救他。

    那少年缓步向金威及众人走去,突然之间,双臂迅速向前挥出,伴随着呜呜声响,一只只不明黑色之物四下飞散。星光惨淡,黑夜中视物不清,金威众弟子皆未见过大阵仗,以为鬼魅,惊恐不已,一时乱了阵脚。金威展开拳脚,啪啪打落两只,定睛看时,乃是乌鸦。罗大纲见状,运足气力,奋力向后一滚,滚至那少年身旁。那少年俯身抱起罗大纲,负于背上。这一下变故始料未及,谁也没有想到那少年会出此奇策,也没有料到身重剧毒、不能动弹的罗大纲居然能在眼皮底下逃开。

    金威怒不可遏,抢至那少年身前,双掌齐发,朝那少年打去,那少年背着罗大纲向后急退,躲开一次次猛烈的进攻,却始终都在金威双掌笼罩之下,他退到哪,掌便跟到哪,始终摆脱不了。那少年看金威攻势猛烈,掌风凌厉,不敢硬接,只得一步步往后退,眼看就要退到墙边。金威攻势愈加猛了起来,出招越来越快,左掌挡住那少年退路,右掌朝那少年命门拍出。那少年不及闪避,只得出掌硬接,双掌相接,那少年退后几步,只感到手臂发麻,体内翻江倒海,血气上涌,他强忍痛苦,一口将吐之血硬生生给他咽了回去。

    罗大纲在那少年耳边有声无气地说道:“把我放下,你自己走吧。”

    那少年见金威弟子们也围了过来,只几步便能围攻自己,待得他们过来,绝无逃出去的可能。他本来有一险计,只是不敢轻易尝试,此时却少不得一试了。他深吸一口气道:“我已想到一计,可以逃出。”

    罗大纲紧紧捏着手中那颗石子,他不知那少年是否真的有把握逃出去。若说没有,他如何能想出乌鸦奇策?所说有,为何对战金威节节败退却又无可奈何?

    不及多想,金威掌势又到,金威弟子们也都围了过来,那少年不躲不闪,出掌相接,罗大纲深知那少年功力不及金威,刚想劝其不要硬接,还未来得及开口,双掌已经相对,那少年腾空而起,借金威掌势,已飞上围墙。金威见那少年借自己掌力逃出,恐二人逃走,忙一跃而起,伸手欲抓二人,只见一粒石子飞出,直击金威面门。金威伸手一抓,只觉石子有势无劲,纵使被击中也无碍,原来这是由罗大纲飞出,虽然中毒后无劲,却也阻止了金威,二人得以逃脱。

    金威再次翻过,人已不在,忽闻到一丝血腥味,乃吩咐弟子们:“他们一个中毒,一个受伤,逃不远的,快追!”自己先行循着血腥味追赶。

    那少年连接金威两掌,已受伤不轻,他背着罗大纲渐感吃力,左摇右摆。忽听的呜呜两声低吟,那少年抬头一看,只见一人影闪在身前,接过他身上的罗大纲,那少年跟着对方左右兜兜转转,越走越偏,没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一个破败的小屋前。前面那人背着罗大纲进入屋中,那少年跟着进了去。

    那少年喜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那人头也不回,冷冷地道:“我看你半夜起身,便知你要出去,哪知又是多管闲事,刚是怎么答应我的?”

    那少年急道:“不是闲事,这事我也有份,怎能让那他独自承担?再说,大哥,你不也来了吗?”说完嘿嘿一笑。

    “哼,你还有脸笑!你看看你,嘴角的血还没擦干净,快坐下休息!要不是我当年在此留有一破屋,此时还不知该躲哪呢。现在城门早关了,你们受伤不能出城,今晚就在这将就一晚,明日出城。此处虽不甚安全,却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被发现,等明日回到城外庙中就安全了。早些休息吧,阿永。”那少年便是阿永,只因白天和罗大纲一起教训伏虎四杰,被那中年汉子责罚。说他不该管闲事。

    阿永道:“大哥你先休息吧,这位大侠身中剧毒,我要去金威那里拿解药!”

    他大哥微露怒气道:“你如何拿?去送死吗?”

    阿永争辩道:“只因我失约,他才受那奸贼所害,我怎能不去给他取解药?我一定要去,死……”他刚想说死也要去,死字才出口,便知失言,他要为父报仇,也能轻言生死?

    罗大纲本已昏睡,此时听见二人争吵,醒了过来,挣扎着爬起,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多谢小兄弟舍命相救,你如去取药,这不是羊入虎口?罗某死便死了,能结识少年英雄也算不枉此生了。”

    阿永忙过去扶着罗大纲躺下,说道:“你放心,我已有对策了。”

    那中年汉子道:“你有什么对策?你有对策还会受伤?”随即对罗大纲说道:“罗英雄,阿永从不骗我,他对我说你是英雄豪杰,你肯定是英雄豪杰,不是我不想救你,实在是无能为力,这有颗药丸,能压制毒性,你先吃下。”

    罗大纲欲起身拜谢,被阿永按下,阿永接过药丸给罗大纲服下。

    罗大纲缓缓道:“多谢了,二位如此深情厚谊,我还隐藏什么?”语毕,除下面具来,继续说道:“我便是朝廷要捉拿的反贼罗大纲!”

    二人一听震惊不已,那中年汉子将灯移近罗大纲仔细端详,随后激动地发抖,说道:“你……你果真是抗击英军的民族英雄罗大纲?”转身对阿永说道:“阿永,这便是我常跟你说起的民族英雄,断影剑罗大纲!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夺取解药,一定要救罗英雄!”

    阿永听大哥如是说,高兴地点头道:“嗯!我已有办法了,我这就去!”

    那中年汉子道:“你伤还没好呢,怎么去?想个万全之策,一定要夺得解药。”

    罗大纲道:“罗某何德何能,得二位舍身相救,请受罗某一拜。”说完,艰难起身欲拜。那中年汉子和阿永一起将他扶起,中年汉子道:“罗英雄切莫如此说,为民族英雄出一份力,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做的,更何况你和阿永的父亲又是旧识,我也曾见过你的,只是你不认得我罢了。你且先躺下休息,待痊愈后,我再一一说明。”

    罗大纲虽不愿二人为他犯险,却知二人大义,无论如何也会去替自己夺解药的。心中无限感激,望着二人,缓缓地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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