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兄弟的折腾史

    陕西有句老话叫“从小卖蒸馍，啥事儿都经过”，形容一个人见多识广。我一兄弟，牛总，算是当代卖蒸馍的好汉。

    那年，牛总高中没念完就去当了兵，在陕南某监狱看守犯人。书读一半的原因是替被校园恶势力勒索的亲哥出头，书包里藏了把刀赴约，一见面扎得对方落荒而逃，自己也背了处分 。

    从部队复员进国企当工人，干了小半年毅然下海：西安哈瓦洛轴承经销员兼库管；半年后，改在康复路批发市场摆摊，经销童装牛仔裤羊毛衫，天南海北进货，自然广州浙江没少跑，挺赚钱就是没落下几个子儿，夜夜的呼朋唤友啤酒烤肉；三年后亏损，铺头盘出在家蜗居，依然夜夜走马灯似有人请客，邻居戏称，“你是世界上最忙的闲人”。

    长期赋闲不是办法，南下深圳投奔一当厨子的大哥，厨房里帮工，一上午能切一大筐土豆丝，偷师学会掂勺那是后话；日子久了还是乏味，一年之后重返故乡，在某著名高校内承包了一个报刊亭，生意巨火，《体坛周报》《女友》之类纸质报刊杂志当时根本不愁销。

    虽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挺逍遥，但荷尔蒙是个无法回避的严肃现实，于是得闲便去大众舞厅四下溜达。妄图邂逅临时女友的同时，也撞见了江湖的兄弟，和这也当过兵的兄弟竟挺对眼。

    兄弟的大哥是一开发商，彼时刚刚起步。一来二去混熟了便去找大哥寻找商机，打算给大哥的楼盘供应某品牌防盗门，谈话的方式让大哥开了眼：

    “我这门呢进价是多少钱，安装成本是多少钱，每樘门我打算挣两百块，大哥您看成么”？

      大哥直接愣了：“是不是少了点儿？”心说世上还有这么既灵光又实诚的傻小子。

      赢得了大哥的信任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干脆直接安排到企业外联部，专门负责与政府相关部门勾兑，跑手续，嗯此后省去300字，总之为企业立功不小，几个楼盘手续下来，俨然成了专家。

    后来，功成名就的老板在新西兰的南岛买下了1万来亩土地，点名必须由他留下来打理，条件是若干年后给他全家转新西兰绿卡。手里攥着一沓老板签过字的空白支票，开始当然心热呐，当然是满口应允，尽管那时他的孩子才半岁。日子久了，他发现不对劲，这跟蹲活监狱并没什么两样。

    英语一句不会，出门看不懂路牌。一周一次逛市里的唐人街是最大的享受，回到农场，又是无尽的寂寞。钱可以随便花，就是没地方花，沙滩摩托再耍也有厌倦的时候。也不能天天把打猎当正事儿。无聊之极。硬扛了半年，人接近疯了。

    终于回到祖国，见到了久别的老板和妻儿，反正打死是再不去了。大哥挺失落。死活谈不拢，俩干脆人最终一拍两散。

    转眼到了2007年，小牛的叔叔，在邻省某地级市盘下一大块土地，这下小牛的本事派上了大用场，各个环节的渠渠道道咱小牛门儿清啊。宾馆里，小牛心潮澎湃。展望美好未来常常让人激动得夜不能寐。人算不如天算，绞尽脑汁，最重要的一证始终办不下来，叔侄俩铩羽而归。

  08年奥运会刚结束，带着整理好的心情，小牛北上陕西能源重镇榆林，号称中国的科威特，进军汽车装潢业。榆林城里豪车如云，煤老板个个花钱不眨眼。小牛想不发财都难。

    一晃又四年。煤炭开始走下坡路。嗅出大势不妙，牛总这回见好就收，果断斩仓，衣锦还乡。

    现如今，他在跟哥们合伙的一家专业工程公司里做副总，主管建设。除了外地出差，就是朝九晚五，安步当车，日子倒也自在。回家给老婆孩子做饭，一手的好厨艺也没耽搁。

  “哥呀，兄弟这辈子就这样了，再不折腾了”。

  我想配张照片，他死活不肯。又寻思给他来张背影吧，后脑勺上两处明显的刀疤加上两堎子槽头，让人感觉实在不像个好人。

    ~谨以此文，献给那些不懈的奋斗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