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的故事

    阳光很好,桀部落的稻子很香,这里海拔高,夏季短,稻杆长的慢,米粒结实。

    柚子的香味也同样弥漫在空气中。

    桀姝在那大大的院子里“翻炒”稻子,好让它们晒得更均匀。护卫依然是站在院子的边缘,不过人数已经很少,大部分都去打谷子了。

    桀俊在竹屋里躺着,窗外很静,可以听见黄蜂“嗡嗡嗡”地在抖动翅翼。他有些害怕,害怕这种与世隔绝的孤独。

    “姐姐……姐姐!”他的声音很微弱。

    没有人回答,姐姐桀姝正在大院子里,听不见的。桀俊只好自己爬起来,慢悠悠的开门,走下楼梯。

    木梯旁,一个人正靠着石墙呼呼大睡,桀骏认得,他叫“大懒”,是护卫之一,其实他并不懒,只是天生嗜睡。所以桀骏没有叫醒他,自己朝小院门口走去。

    从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他急切的说道:“少主,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桀俊道:“我去晒太阳。大石头,你看见桀姝了吗?”

    大石头道:“姐姐就在那边大院子里呢!”

    桀俊应了一声就走出去了。大石头躬身作揖,待桀骏走出去后,跑到大懒的面前给了他一巴掌。

    大懒从睡梦中醒来:“保护少主!来人,保护……”他一边拔跨刀,一边慌乱地喊。等发现眼前是大石头,立即骂道:“你干什么打我!”

    大石头道:“少主呢?不是让你在这里守着吗!”

    大懒抬头一看,竹屋房门开着的,他跑上去一看,少主不见了,他那黝黑的脸忽然就被吓白了。

    大石头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大懒这才发现自己被骗了,虽然愤怒但却松了一口气。大懒和大石头都是四十多岁了,可是他们却经常互相开这样的玩笑。

    桀俊看见正在翻晒稻子的桀姝,道:“桀姝,你又在干活了!”

    桀姝放下手中的竹耙,生气道:“叫姐姐!”

    “大二十九天而已!”

    “在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必须喊我姐姐!你就更不用说了,整个桀家你是年龄最小的!”

    桀俊大部分时候都不会称呼她为姐姐,这自然只是小孩子间的玩闹,只是谁都想不到这样的玩闹,机会已经不多了。

    桀俊知道说不过她,只好转移话题:“翻晒谷子的事情,为什么不让别人做,你一点都不像部落首领的女儿!”

    “那像什么?”桀姝语调如常,眼神中却透着一丝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忧伤。

    桀俊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努力想转移话题。他看见不远处一棵树下,罗大娘正悠闲地坐在阴凉里剥柚子。于是说道:“桀姝,我们去吃柚子!”

    “叫姐姐!!”

    “嘿嘿嘿,姐姐。”

    罗大娘看见两人走了,把剥好的柚子狠狠顿在地上,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很不情愿地走过来拿起竹耙,翻晒谷子。看来这差事,原本是安排她做的,桀姝既然让她去休息,她自然十分乐意。却不料半路来了个桀俊,带走了她的小帮手。

    一位穿着得体,头上围着布匝的女人,正在对着一堆竹简算数,脸上满是疲惫的神情。 她就是桀俊和桀姝的母亲黄氏。

    她看见屋外石桌旁正在吃柚子的两姐弟,走出门说道:“俊儿,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怎么不好好在小院养病?!姝儿,你也真是的,怎么能带弟弟到处逛!他这病啊,只适合在小院里,外边浊气重,容易沾染外邪!”

    桀俊笑道:“娘亲,没有乱逛,我吃完柚子就回去。”

    黄氏:“我早上不是让大懒拿两个去了吗?还说不是为了到处逛!吃完就回去吧,你爹不在家,所有的账都只能我来算,我可没有空再管你们了!”

    “好的娘亲!”两姐弟异口同声。

    大院门外也有两个人在异口同声的说话,只不过他们说的是“三爷您回来了!”

    走过空旷的院子,桀藏先来到了二哥桀阔的小院,也就是桀俊正在吃柚子的地方。

    “哈哈哈哈,好香的柚子啊!……小小俊大侠!没想到你在这里吃柚子!”桀藏看起来总是很轻松的模样。

    “三叔!你真的回来啦!”桀俊已从石凳上跳起来。

    桀姝也站起身叫了声三叔。

    “霍霍霍……我们再打三百回合!”桀俊躬身站马摆掌握拳作出一副打斗姿势,只有在三叔面前他才敢展现这顽皮的一面。

    “霍……好,且容我先拜见首领大人!”侄子喜欢什么,桀藏就陪他玩什么。

    桀俊道:“我爹出门了!”

    “去了哪里?”

    黄氏走到屋门口,道:“还真是三叔回来啦。这才一年,竟瘦成这样!”她又回头朝屋里喊道:“小语,先别忙了,快去通知厨房提早准备中秋宴,多做些三爷爱吃的菜!”

    丫环应声是,从屋里快步走出来,向桀藏施了一礼,朝小院门口走去。

    桀藏道:“嫂子!”

    黄氏点点头道:“你二哥往南去了,说要联合横山五寨,守住百越以西这条巨大山脉!”

    桀藏惊道:“横山五寨可都是凶悍之徒,二哥此去恐怕有危险,不行,我要跟去看看!他什么时候出发的?”

    黄氏道:“三叔不必着急,横山五寨的人虽凶悍,却也服从百越王的号令,一直戍守边域。不会对你二哥怎样的。”

    她把桀姝衣袖上的一小片稻叶拂去,继续说道:“更何况这一年来,西方小国屡屡来犯,横山五寨已经自顾不暇。你二哥就是应了五位寨主的邀请,前去商议对策。”

    桀藏听后冷静下来,道:“抵御边患确是二哥一直在思考的事情,想必已有良策?”

    黄氏把桀阔的想法一五一十转述,原来桀阔已想到一个计策,叫“纵向合御”,就是根据五寨和桀部落的纵向地形优势,首尾呼应,形成一个无形的“纵向防御墙”。

    这面“墙”,正好可以有效防守西边小国的小规模入侵,即便是大型战役,也可以拖延时间。以往之所以对这类小型隐秘的侵袭束手无策,只因为横山五寨各自为战,每两寨交接的地界难免疏于防守。

    ……

    桀俊拽着三叔要他讲故事,黄氏斥责几句后,只好乖乖放手。桀藏回到自己的小院,梳洗一番,又换了身干净衣服。

    晚宴,不奢侈,但很丰盛。桀阔讨厌铺张浪费,平时的伙食都是清淡为主,也就因为他不在家,要不然一定会不太高兴。

    丰盛却不多余,每一样菜都对应着至少一个爱吃的人,它一定会被吃完。

    傍晚开始,天空就聚集了许多云,已看不到中秋的月亮了。

    桀俊却高兴坏了,饭后,他终于如愿听到许多新奇的故事,桀姝也很高兴,不只因为能听三叔讲故事,更因为吃到了桀骏夹给她的鸡腿。桀骏他今天看起来像个小大人,既懂事,又会疼人。

    在桀阔的小院,自然不可以高声喧哗,因为黄氏还在记着账。所以那些关于江湖的故事,就在桀藏屋子里铺展开来。

    夜深了,桀俊和桀姝听着故事竟都睡着了。桀藏只好把伏在案上的两姐弟抱到自己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吹灭灯火,一个人走出房门。

    大大的院子里,有一座小亭子,桀藏就坐在那里,他想起了温绣盈,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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