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说:“习惯了被王者震撼,为英雄掩泪,却忘了我们每个人都归于平凡,归于平凡的世界。”
或许,平凡才是人生唯一的真相。
孙少平在工地上的废弃厂房躺着看《牛虻》,我读到不屈与坚韧;
孙少安的砖厂刚有起色妻子却得癌症,我读到生活实在的苦;
垂垂老矣的孙玉厚第一次吃到白面馍时的泪水,我读到人生欢欣。
是放逐梦想,还是屈从现实?
今天要给大家安利这本《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
这本书可以说是外国版本的《平凡的世界》。
书中关于爱、梦想和命运相伴的中年危机、现实困境、彷徨无奈中的突围 ,让我们明白:生活虽不尽如人意,但仍值得我们去努力。
01海:子宫和墓穴
小说以第个故事《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命名。
小说中的人物听着潮水撞碎在海岸上的响声入眠,破晓前即在盐味中苏醒,乘着以亲人姓名命名的船出海,在鬼魅般的白色水汽中捕鱼;最后又被海吞噬。
《海风》中,叙事者是个跟海浪纠缠了大半辈子的男人。
他去故地探望私生子约翰,孩子的母亲和继父都在事故中罹难,只能跟着外祖父母一起生。
日子虽然清苦但是两代人之间的感情却深沉似海,孩子的生活也充实而快乐。
他从来到这里,就反复强调自己不属于这片土地、不适应此地生活。
他内心不断斗争、纠结着:要留下吗?
最后他还是确认了他应放下孩子。
类似这种生活的清贫和精神上的满足所造成爱与忧愁的对比,始终贯穿作品。
这种对比在《船的故事》中,表现得更为强烈。
父亲的理想是书籍和学校,可是为了生存,不得不终其一生都困在一条渔船上,甚至最后葬身大海,死无全尸。
身为儿子的“我”,从拼命地反叛和逃离,到回归船上,成为父亲的帮手。
是对父亲的理解,也是对父亲抛弃理想向生活妥协的敬重。
在整部小说中,大海就是每位布雷顿角居民自身的脉管。在生命的旅程中,海,已经变成他们体内无声流动的血液。
海拥有了人的血肉,人则时刻准备着让其身体回归大海,两者互为隐喻,互相吞噬,直至彼此再也无法区分:
“港口自身不大,海岸的弧线也柔和,像个小小的、平静的子宫,培养着在外部发生、现在进入其中的生命。”
“海鱼咬掉了父亲的睾丸,海鸥啄走了他的眼珠,只有他白绿相间的胡须不问生死、继续生长,如坟上野草。
父亲就躺在那里,腕上还挂着铜链,头发里长起海藻,他的身体其实没有剩下多少。”
海既是孕育布雷顿角居民的子宫,也是他们的最后墓穴。海与人不是两个彼此对抗的极,而是通过祭祀式的原始宿命结合一体。
02矿场:逃离还是回归
整部作品,7个故事。虽然故事的叙述者不同,但死亡却是每个故事逃不开,躲不掉的话题。
《黑暗茫茫》中,死亡是诗意的,温柔的,而活着则是粗重的、残酷的。
几匹老马,由于在矿井下劳作过久,已经不能适应光亮,一旦再次上到地面,它们就会瞎掉。
而对于世世代代从事矿业工作的居民来说,矿下的黑暗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
离开黑暗进入光明的地上世界对他们意味着将被更深沉、更绝对的黑暗所困。
世代相承的挖矿业,在老一辈居民心中仿佛一项祝圣仪式:
“一旦开始,你就停不下来了,地下的水你喝上一口,就会一直在想回去喝。那种水会渗进你的血液里。我们的血管里都有。”
十八岁的詹姆斯出身于一个矿工家庭,老中青三代十几口人,都是靠着采矿维生。
詹姆斯一直想要“逃离”这种把生命与采矿捆绑在一起的生活。
然而,在逃离的过程中,他发现:所有的亲人的经历早已深深烙印在他身上。
无论他离开有多远,这种牵绊、烙印都让他无法离开原有的生活。
他深深意识到不可阻断的是血脉,正是自己所厌恶的生活和父母造就了此时此刻的自己,他痛苦而艰难的抉择。
淌进他生命中的,不只有血亲的生命,更是整个布雷顿角的历史与传统。
他背负的也不只是这个家庭,而是世代以采矿为生的人们对于旧有的生存模式的无法割舍的情感。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巷道坍塌,一个又一个非法煤矿的关闭,许多矿工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轨道,他们的心却被葬在了地下。
詹姆斯的父亲离开矿井后,觉得人生也即将画上句号。
“他离开这里之前,回来这里之后,也是一样。我们死了之后,恐怕有的是时间待在那里,人还活着,何必一门心思往下钻。”
詹姆斯为代表的年轻一代迷茫了,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即便他坐上了顺风车,也根本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而且,不论坐上哪辆顺风车,都只不过是向着某个深处开去,将自己带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生活的残酷性不仅在于为了生要舍弃掉梦想,还在于为了生,有时不得不割断过去、割断血脉,但即便如此,也依然可能找不到出路和方向。
而对于新的生活的探寻,则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03无处不在的布雷顿角
《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是加拿大著名短篇小说家阿利斯泰尔•麦克劳德的作品。
麦克劳德出生在加拿大,但布雷顿角却是他精神寄托之处,他写的并不只是7个故事,而是全世界。
因为,失落的传承对于世界上的任何一个民族来说,都相差无几。
麦克劳德是位低产、低调、拒绝叙事炫技的作家。
一生只有两部短篇小说集和一部长篇小说,其中,长篇《没什么大不了的》获柏林国际文学奖。
尽管如此低调,如此坚守祖辈的叙事传统,他的声誉却传遍了全球。
2009年,加拿大大西洋沿岸众省份举行了一次所有时代最伟大的加拿大小说评选。
麦克劳德关于苏格兰移民在新斯科舍自我放逐与扎根的家族史长篇《没什么大不了》以最高票数位列第一。
而他的两部短篇集已经进入经典之列。
《海风》的7个故事都围绕着新斯科舍省布雷顿角的历史、自然、风土人情来展开。
似乎除了这里,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以及那里的人和喧嚣,都只是来自一片看不见的大陆,在海与风暴的背后静静躺卧。
土地的记忆,家族的往昔,告别的仪式,从未像在麦克劳德的小说中那样,如此直接、赤裸。
麦克劳德的现实主义,使得他笔下的乡土充满着残酷与阴暗,但他的压抑中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极致的美感。
阅读他的小说,就如同站在那片永恒之岸上,望着流入虚无的残骸,并时刻准备着,跟随暗流,前往那个无法前往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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