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32个教师节
2016.9.9
今天一大早，就收到两个人给我发来的文章，一个是作者xp(昨晚发布于朋友圈的)，一个是转发者ym。给我这一生里的第32个教师节，带来了暖暖的心灵涌动。
文章录于下：
快教师节了，突然想起高中的一个化学老师，想起高中那段拼高考的灰暗日子，突然觉得我亏欠他一声真诚的谢谢。
他叫李红卫，高一的时候是我的化学老师 ，记得那时候在热播《围城》，我坐的位置看他的侧面像极了陈道明，就连他有时候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像极了《围城》里的方鸿渐，其实在此之前早就听说过他，他家三代从教，他母亲是我们小学的校长，跟我家住在一个家属院里，那时候他在县城的中学里很是出众和扎眼，因为他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而且有才有个性，八十年代就玩单反的帅哥而且还满腹诗华，在一个小县城里自然算得上出众，所以学校的男生女生崇拜他的人不计其数，而我却荣幸地当上了化学课代表，本来满心欢喜，可没想到他对我竟然十分苛刻。每次考试我都在前几名，他偏偏每次都不表扬我，我有一次气不过当面质问，他竟然板着脸说你是化学课代表，就应该考得好，而且每次对我的作业和板书都比别人要求高好几倍，倔强又自尊的我开始有了抵触的情绪，越积越多，终于有一次爆发了。有一次化学课，他让四个同学上去板书，故意把最难的两道化学方程式给我做，我很快很正确地做完了，对着同学们拌个鬼脸就准备下讲台，他板着脸看了看，说，等等，这两道太简单了，我再给你出两道，我的火气腾地就冒出来了，别人做的都比我简单很多了，这不是故意刁难嘛，我忍住没有动，等他列完两道超难的方程式，我又很快解了出来，我骄傲地把最后一笔拉了好长一道线，转身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把粉笔扔出一道弧线重重地摔在了讲桌上，然后走回自己的桌位上，他什么也没说继续讲课，但从那以后，他没再凶过我，我去办公室交作业也没再理过他。
一转眼到了高三，他已不再是我的化学老师。高三那年我因为压力大得了神经衰弱，一闭眼就是自己一个人光着脚走在乱坟场里，那坟地里全是锦缎裹着的死人，可怕极了，所以我就睁着眼瞪着窗户外面的一点亮光不敢入睡，经常整夜整夜睡不着。爸爸给我买了很多的药吃，但也依然不行，记得有一次班主任让我上台做题，我看着那道数学题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我就呆呆地站了几分钟下去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班主任对我失望责怪和不解的眼神，他很气愤地说这是昨天刚刚讲过的题，怎能就不会做了呢，我一节课都没敢抬头，因为我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学校开会迎新生我是学生代表，是班里的团支书，是班里的前几名，而让他如此骄傲的学生在一两个月的时间里成绩直线下滑，我从总分500多分没有过渡和预兆地降到了300多分。那段时间班主任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同学也都很费解，但大家都在忙自己的，没有人注意到我已经开始有些抑郁了，我不再敢抬头看人，也不敢大声说话，我小心翼翼地自卑着，躲避着一切的询问和关心。
有一天我低着头顺着墙根往教室走，突然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一抬头，是李老师！心里咯噔一下，他肯定是来嘲笑我的，仰着脸就想绕过去，他笑了笑说，跟我说，你的状态好像不对，其实我在高一就发现你心理有问题了，只是你太骄傲总听不进别人的意见~~~第一次听他和颜悦色地跟我说话，而且很诚恳，我就耐心听了下去。又过了几天，遇见了他，他说我带你去书店买本书，然后我就第一次读到了汪国真的诗，那首《热爱生命》几乎让我热泪盈眶。再后来他就经常开导我，给我讲他当年上山下乡时自己怎么坚持读书，还给我一些书看，由于知道我失眠，他便建议我长跑，后来我每天下午下了课就一个人去长跑，每天给自己加一点距离，渐渐地我失眠的症状减轻了很多，学习成绩也逐渐开始恢复，当时所有老师和父母都对我不报希望了，只有他依然在鼓励我，相信我，最后阶段的冲刺我突然逆袭，考上了重点大学。我去上大学前去跟他告别，他送了我一本书——老鬼的《血色黄昏》，我知道那是他最珍爱的一本书，是他在上山下乡最孤独难熬时最好的陪伴，他知道我也很喜欢但当时也买不到新的，就把他珍藏的那本送给了我。他告诉我一个人一辈子都要耐得住寂寞，守得住自己的内心。他说他教书教了快二十年就遇见了我这么一个特殊的学生，希望我在以后的生活里不要变成没有自我的庸人。
二十多年过去了，虽然跟他一直没有什么联系，但那本书一直都跟随着我，它就像黑暗夜里曾经给我照明的一缕光，总是在我快要妥协的时候给我力量。今年无意中在同学群里找到了他的妹妹，我要来了他的微信，浅浅地打了招呼，聊了聊近况，看了看他空间的文章，我才发现，虽然自己思想成熟了不少，但他依然可以配得上做我的老师，他的文章里透着的深邃安静，我远不可及。他常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之间的师生情谊这么多年也确实没有任何形式的维系，只是今天，我突然觉得，我欠了他一声感谢，一声迟到了二十多年的谢谢，发自内心，难以言表但却深入心底。
教师节快乐！我最敬爱的李老师，感谢你帮我走出了最灰暗的时光，感谢你给过我最好的教育。教书、育人其实是两个概念，很多人教了一辈子书，其实并不懂得育人，而你，做到了。请查收我迟到了二十年的敬意和感谢。
早晨到办公室，通过微信和xp有一段小小的对话：
我：谢谢你，xp！ 昨晚宿舍里没有网了。对不起。
刚刚到办公室看了你写的文章，使我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几年前的校园。你描述的事情虽然我大都不记得了，但看你细腻的笔触，细细的描写，使我好像又看到了自己二十几年前的形象。
其实，我爷爷对我的家训就是：清清白白作人，认认真真做事。我这一生一直都是按照他老人家的训诫做人做事的。一生坚持自己的原则，不妥协、不动摇，虽然失去了很多，在别人眼里我有点傻，但是，我为自己的这种坚持而自豪、而感动。
谢谢你还能记得这些。这是对我几十年坚持坚守自己心灵的一种最好的慰藉了。
期望能在成都与你相见，我会请你喝茶。
Xp:教师节快乐！
我:xp，也祝你教师节快乐！
Xp:我一直都记得你，以后也会。
我：我也会记得你，记得你们。只要活着，不管相见还是不相见，不管能认出还是不能认出，我都会，记着你们。
Xp: 你竟然都不记得了，说实话有点小失落，就好像我夸大了。
我：说实话，我相信你写的都是真实的，因为我知道我自己。但是，我做过的事，类似这样的事，说的话，太多太多了，因为这是我的本分。所以，大多，不记得了。真对不起。
一大早帮我转发过来这篇文章的，是我的另一个学生ym，比xp要高几级。近几年事业发展的很好，在北京的一家文化杂志社任主编，自己也出了不少人文散文集子，给我寄过来两套。其中一篇涉及到我，摘录如下：
LHW老师(2005-01-14)
上高中的时候，我的化学学得不好，但这并不影响化学老师给我留下美好的印象。
这位化学老师叫LHW，喜欢训人，很多同学怕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我的化学学得一点也不好，可我在他面前也从未有过害怕的感觉。相反，我从他那儿得到了很多赞许。
那时我在班里办了一份报纸叫《星期日》，每期报纸上几乎都有我写的东西，李老师不是我们的班主任，但晚上上自习的时间他喜欢到我们班转转，我的报纸他每期都看，有一次，他看完走到我的座位旁，“你还真有文学细胞啊，诗写得不错。”
那只是一首只有几行的小“诗”，其实现在看来那哪叫诗呀，只不过将文字竖着排起来罢了。但在当时，李老师的夸奖令我暗中欣喜了半天，那真的是一种鼓励，一句话，却影响我到现在，不然，10年后的今天我不会在电脑前再次想起这件事了。
一次去他家里，回来后我凭记忆画了一幅跟他的家有关的画，画完拿给他看，他说：“你真有艺术细胞啊。”
其实，那只是一幅再朴素不过的铅笔画，甚至都不叫画，但他的夸奖又一次鼓励了我。
后来，要分科了，在分科的问题上我很坚定，毫无疑问地我要学文科！
李老师是个很有趣的人，分科前的那段日子他几乎每天都到我们班做我的思想工作，动员我学理科。几乎天天他都来问我一遍：“想好了吗？”我说“想好了。”“学什么？”“文科！”每次我的回答都很坚决。
事实上我盼望分科已经盼了很久了，这对我来说是逃脱物理和化学折磨的一个很好的机会，好不容易可以跟这些让我头疼的学科说“BYE-BYE”了，谁说都是没有用的。最重要的是，文科一直是我喜爱的。
再后来，我如愿以偿地学了文科并顺利地读了文科大学，大学期间我回家去看望李老师，不料他仍然不无惋惜地对我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学理。”我问为什么，他说：“我觉得你有灵性。”我哈哈哈地笑起来，没想到这位老师这么执着，真的是很可爱，我笑着对李老师说：“我的灵性一跑到化学那儿就没有了。”
离开母校的日子我给他写信，因为他是一位给我留下独特印象和美好记忆的老师，他的言行，实际上曾经潜移默化地给予过我深刻影响。
他在信中说，我是一个纯洁的学生，希望我能够一直保持这样的天性。
10年过去了，我已经很少有机会再去看望他，随着时间，随着世事的变迁，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已有所改变，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保留着过去的那份纯真，但记忆没有改变，无论多久，我还能记起他的名字。因为在那样的日子里，LHW只有一个。
2005年元月14日
附：LHW老师的两封信
一
YM：你好
很高兴你对老师的记忆，我实在没想到我竟能给你留下这么深的印象，而在一般同学眼里，我的形象并不光辉，我自己也懂得我不能算一个优秀的教师。
我给你写这封信，是想告诉你：你同样给我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回忆：你的大胆、有见识（譬如主办《星期日》周报），还有你那充满情感、极动人的小诗。如果每个班里的学生都象你这样纯真，那我们做老师的真是幸福无比！有人说：人太纯了容易吃亏。我觉得这个世界纯的东西太少了，而人能给人以信任感的更少，人原本是应该纯一些、善良一些的。
YM，好好利用不长时间的学习机会，充实、完善、提高自己，快快长大，快快成熟，但绝不要丢弃了你的纯洁，哪怕是半点玷污！
祝福你，每天都有高兴的事情让你开口笑。
LHW
89、1、2
二
YM：
来信收到，很高兴。
……
转眼，我已四十不惑，执教十七年矣。回首过去，往事如烟，唯有象你这样的学生有几位清晰地一直印在脑海里，甚慰平生。足矣。
一个人的一生，即使失去了全部东西，也没有丝毫理由绝望，因为你所失去的，还可以在新的层次上复得。当然，在极少数的时候，我们也渴望着悲壮的牺牲，那是在苟且偷生严重侮损了生命的时候，那时死亡反而变得令人仰止，生命反而因死亡而延续，因毁灭而永生。
四十岁时，终于明白了一点点做人的道理，终于明白了一点点自己，有人说，能真正弄懂自己的人至少是半个哲学家，我想我也是小半个了。
生命和力量始终是人生最美丽最壮阔的内容，然而一个人即使他真正明白了生命和价值实现的转化点，他还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去实现他的追求的，人生的不平凡就在这几十年如一日的孜孜不倦、锲而不舍的追求中体现。
YM，你走的路是对的，选择是对的，坚定地走下去吧！还应该写些诗，还应该写些散文。我期待着有一天收到你的散文集或诗集，上面有你题写给我的赠言，那将是我最高兴最幸福的时刻。今年暑假里，我最爱做的事是读散文，就象与一个个思想者、哲人谈话，沟通人生观，我惊讶地发现，我竟有许多思想与文化人的相通达，我虽不是名人，但我很自豪，也很坚定。
生活这部教科书太丰富了。做我们自己命运的纤夫吧！虽然劳苦但很壮丽；虽然困顿但很潇洒，试问，芸芸众生的红尘世界中，真正地生活过的能有几人？作为老师，我喜欢你曾是我的学生，尽管我给予你的极少，你给予我的反而很多；作为朋友，我祝愿你成功，沿着自己的路，按照自己的思想和灵魂的指引，走下去，走下去。。。。。。
四十岁的我觉得生活刚刚开始。
祝你幸福，YM
LHW
97、9、1
上午9点许，又听到在成都发展的一个老学生建铭的呼唤：李老师，你们今天晚上在哪个家啊？我和袁欢去看看您。
我说： 建铭，你们都很忙，周末还要接孩子，就不要跑了，挺远的。
建铭说：很近的，要中秋节了，大半年没见您二老了。
我说：其实，我们也挺想见见你们俩和孩子们的。只是，大家虽然在一个城市里，但平时有各自的工作，都很忙的。
建铭说：都是我们的疏忽，早该去看望您的！那我们明天下午或晚上去，提前打电话给您。
我说：好的，建铭。明天下午我就回去了。
建铭说：好李老师，明天见。
(今天突然很忙碌，好几个多年不见的老学生打听到了我的微信号，加了进来，和他们聊了不少时间，聊得心里很有点感动。今年的教师节，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