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文学院 董春利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种凶猛的野兽叫做“年”,常在天寒地冻时蹿进村庄吃掉人畜,人们便和“年”不知道相斗了多久……

今年,伯母也要“过年”了。

距离上次见面,已有一年。

今天是腊月二十四,我们一家人要去看望她。同行的还有一位“师父”,是父亲带来的“信仰”。他们都有信仰,寄予平安、健康。

坐上车,我们谁也没有说话。父亲打着方向盘,眼神凝重。

“去年这个时候,你伯母来,满屋子都是她的笑声,笑起来就像贴的福字,满耳都是喜庆。”母亲挽起我的手,显得有些激动,“那时候,她是多么地爱笑哇……”我紧紧握着母亲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微风带着思念撩起了他们的回忆,也波动了我的思绪。

伯母是一名护士,伯父是高中教师。

伯父教语文,而我也特别喜爱语文。小学毕业,我想考取伯父所在职的“第一中学”。“嗯,你没问题的!”他总会用温暖有力的话语鼓励我,用他的方式帮助我。直到高考,我落榜了。那天晚上,我梦见我没学上了。

我疯狂地给我的亲戚朋友打电话咨询,伯父则主动找到我问我的情况。听着伯父温暖的声音,我就像漂荡的小船找到了港湾。“复读吧,你没问题的!”复读对我来说,意味着“从头再来”,就好比“西天取经”。好在我的伯父,我的亲人挚友都支持我。“怎么不见伯母呢?”我悄悄问父亲。父亲欲言又止:“她……出车祸了。”

伯父是父亲的表哥,而在我看来,却比亲哥还要亲。然而,我很少见到伯母。

伯母性格爽朗,却也是个倔脾气。她开车驾轻就熟,而总是开得飞快。伯父担心她,也为此劝她开车时一定要注意安全。伯母平时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而这次,一直被忽视的安全隐患却爆发了。伯母并没有同意我们去看望她,或许,她需要更多时间去接受这场打击。

去年过年,伯父伯母来我家,伯母依旧笑声朗朗,伯父也不自觉地跟着笑。谈到生活,伯父欣慰地说“没有灾祸便是最好的生活”,他的一头黑发仿佛映出了青春的模样;说到健康,伯母自信地说“我身体好着呢,不用担心”,说着乐呵呵地用肉嘟嘟的手拍拍胸脯;说到学习,伯父一如既往地对我说“你没问题的”……那个年,过得很轻松。

而今年这个年,便过得有些沉重了。

“到了。”父亲停好车,伯父早已在门口等候我们。走近时,我的心一阵颤动,伯父的头发分明已经被忧愁沾染了灰,白发躲在阴暗处悄然爬满了他的发梢,显得那么沧桑。

我们走进伯母的房间。一个头发稀少而泛白的人,静静地坐在轮椅上,背对着我们小憩。听到我们的声音,她微微抬起头,努力地撑起微笑。是伯母!若不是今日见到,我完全不会想到,眼前瘦削而虚弱的人,曾经是多么健硕。此刻,我的心就像在洗衣机里甩动,被绞得生疼。我们跟伯母说着话儿,她也努力回应着。

伯父跟那位师父谈了很久,仿佛在进行一场虔诚的仪式。伯父跟我们说,伯母有次下楼时突然像踩空了一样,但并没有太在意,毕竟伯母是护士,她自己也有分寸,然而,八月份开始,她的身体健康问题便出现了苗头,然后便很快地出现各种症状。他们去过很多大医院治疗。伯母开始是拒绝配合治疗的,她不希望给亲人添麻烦,后来终于接受了手术。医生从她的体内取出了那个令人憎恶的瘤。然而,术后刚过一段时间,伯母的病情又加重了,他们便转去了北京的医院,也用过其他各种方法治疗,而今正在家调养。“并不是说我们什么都信,而是我们不放弃一丝希望!”伯父坚定地说。

伯父领那位师父去伯母的房间。“过了这个年,你会好起来的……”师父意味深长地跟她说着。她也应着:“希望吧……”就要过年了,伯母正与癌症这头“年兽”作斗争。过了“年”,伯母一定会好起来的。

“或许,正是经历这些苦难,让我们改一改脾气,让每个人都心怀着爱,让风雨后的生活变得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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