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噩梦

      大年三十,是除旧迎新,欢天喜地的好日子。可八岁那年的三十下午,却是我的噩梦。

      一大早,吃完早饭,家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爷爷教裁彩纸,奶奶教打浆糊,爸爸写对联,写福字,我们五个小兵负责贴对联,贴挂钱,贴福字,帖年画。妈妈则在厨房里准备晚饭的鱼肉蔬菜。爸爸写完福字对联也马上到厨房帮忙。因为有年夜饭,所以晚饭吃得早,很快丰盛的晚餐就摆上了餐桌,有我们爱吃的红烧肉,熘肉段,虾片,花生米……吃过了晚饭,爷爷也一改“冰山脸”,满面红光的让我们出去玩一会,但不许像往天一样往远走。嘱咐完后四个大人就开始玩牌去了。我们几个来到院子里玩了一会儿,三个姐姐许是觉得没意思就陆续进屋了,剩下我和我哥。只见他往屋里看了一眼就跑出了大门,我也连忙追出去,大声提醒他:“爷爷不让往远去。”哥哥头也不回:“不用你管,快回去。”我不服气啦,你都出去了,凭什么不让我去?我非要跟着。就这样,哥哥在前面跑,我跟在后面使劲追。一个错误的决定给了我一次沉痛的教训。

      跑到房后的十字路口,我以为哥哥会向东转去二姑家,可他还是直行,我忙喊:“哥,不是去二姑家吗?”哥哥气呼呼的:“快回去得了,”停都没停径自跑远了。哼,我偏跟着,看你能把我怎么样。跟屁虫似的跟上去了。

        原来哥哥是来夏华大姑家啊,院子里已经聚集了5、6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看见大哥来了,更是兴奋,呜哩哇啦的便聊开了。我也不懂他们说的,他们也不理我,抬头往屋里一看,我的小玩伴陈丫在屋里呢,便想着进屋和她一起玩。我乐颠颠的跑去开门,可就在门开的一刹那,一只大狗直立着向我扑来,两只前爪摁在我的肩上,我惊慌大叫,狗顺势在我脸上咬了一口我连疼带吓没好声的哭喊着,哥哥和几个半大孩子都吓懵了,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还是大姑父及时出来拿着门边的镐头给狗打跑了。我一解开狗爪的束缚,灵巧的就地一滚,然后利索地站起来,捂着脸呜呜的哭着,泪水血水混在一起,样子十分骇人。至今仍记得当时手指下的触感——离左眼睛仅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像垄沟垄台,一道一道的。这时,大姑也出来了,将我哄进了屋里,只草草的用水洗了洗,然后就用白胶布给我粘上了。刚“处理”完伤口,大姑父也回来了,说把狗的腿打折了,牙也打掉了好几颗,我听了,本来就害怕得浑身发抖,此时抖得更加厉害了。哥哥进屋来,一言不发,领着我回家了,一路上都没说一句话,严肃的让人害怕。

        回到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在玩牌,根本没发现我和哥没在家。哥过去只怯怯地说了我被狗咬了,便闭上嘴,低着头不说话了。也许是因为哥是独子,爷爷疼爱非常,他老人家都没说什么,其他人谁敢埋怨一句?也许是因为是过新年,不能骂人找晦气;也许是因为父母亲善良憨厚,连大姑家都没去责问一下,又怎会怪罪只长我五岁的哥哥呢?也许是因为被狗咬在农村司空见惯了,没什么大惊小怪;也许是因为孩子多,受点伤没什么了不起……他们只是看了我一眼,看已经包好了,便什么也没说,继续玩牌。

        可能是因为害怕,所以暂时忘了疼。等到回到了家,恐惧还没有消失,疼痛便接踵而来了。我一夜未眠,疼得睡不着,闭上眼,就看见大狗张着血盆大口要咬我,可我不敢喊疼,不敢哭,是我自己非要跟着去的,还有要是爸爸妈妈知道我疼骂哥哥可怎么办?只能自己躲到犄角旮旯里自己哭。

      我这样忍了两天,初二那天早上,我觉得疼得更厉害了,有点胀鼓鼓的,胶布也张开了,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我用手一摸,再也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妈妈这时才注意到我的异常,过来揭开胶布,这一看,妈妈也吓坏了,伤口已经化脓感染了,烂了一个坑,骨头都变黑了,血水和脓水顺脸往下淌。看到这么严重,妈妈赶紧找大夫。当时的年代可没有手机电话啥的那么方便,得亲自去请,这一来一去的至少一个小时。而对于我来说,这一个小时却无比漫长。

        在钻心的疼痛中,在焦急的等待中,大夫终于来了。看到我的这个情形就说被耽误了,本来咬的不是很严重,但因为没及时清理消毒,硬生生的烂出来个坑,留疤是肯定的了,还必须打狂犬疫苗,要不然还有性命之忧呢。爸爸此时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没有一丝犹豫,骑着自行车就去乡里买预苗了,妈妈把着我,好让大夫顺利清洗伤口,我疼得浑身战栗,哭的撕心裂肺,三姐把着我的手,也心疼的跟着一起哭。不知道爸爸是不是用飞的,很快的就买了预苗回来,害怕打针的我又是一阵哀嚎。可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要隔几天换一次药,预苗也是定期接种。最痛苦的是到后期已经开始长肉芽啦,为了防止再次感染要活生生的剥开,把药棉取出来,清理后再放入新的药棉。那种痛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大夫还嘱咐千万别受风。这下可好了,我要么被圈在家里,要么出门就被妈妈用她的长长的绿色拉毛围巾将我整个半边脸遮个严严实实,成了“独眼龙”。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酷刑”终于结束了,我因此患上了“怕狗恐惧症”,而美丽的眼角下也留下了一个永远抹不去的疤痕,成了我想忘也忘不掉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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