黟县这里,或者说整个皖南,五代以内在此生活的原住民其实很少,黟县我估计至少有三成以上人口是建国后二三十年陆续由长江以北迁入的,不信你到街上观察,不少老人鬓毛已衰却乡音未改。
记得有次我在碧山遇到位七十岁左右的老人,问起他的祖居地,他说是合肥。问他是怎么迁来的,他说是在黟县修路,看这儿山清水秀的挺好,就住下了,那个时候也不需要什么迁移手续,挺有意思。
下图为照片翻拍,1955年黟县直街,碧阳小学成立庆典。王老说,他当时就在这个小学生游行队伍中,左边是他家开的客栈。
现在的直街已经拓宽,也很规整了,感觉以前那种“乱”更有意思,我生来一副贱骨头,生性不喜欢变化。
立川村的老汪。他说曾有人想出两百万买他家的老宅,但一想可能还要再花两百万装修,也就没谈成。
徽州的很多古建也就这样了,终究会成为一段尘封的历史,满满的不舍又能怎样。
一日行至一街上,见由蚌埠来黟县收割稻子的一家三口,自己煮饭,晚上舍不得住店,在外搭帐篷,我问他们收获怎样,说这段时间亏了两千多,还不包括自己的人工费和设备折旧,生活极其不易。
休宁齐宁街。要说有名的古村落,休宁的确不多,但要说商业老街休宁可傲视徽州,包括最有名的屯溪老街和黎阳老街,还有万安老街均属于老休宁域内。这可能跟新安江走势有关,整个新安江主干流横贯全境,而当时货物运输的主要途径是水运,沿江商埠码头自然应运而生。
浙岭头同春亭边上的吴楚分源石碑,原件据说已被婺源博物馆收藏,现以一块薄青石板仿制敷衍代之,边上那块皖赣界碑也被拿掉了,赶脚是怕休宁人捷足先登。
石碑左边方婆茶亭是浙岭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已经重新修复。相传五代时期有位方姓老妪,人称方婆,念及路人艰辛,独自一人在此免费为过往行人提供茶水,不取分文。
这一事迹感动了很多人,这种乐善好施的精神是徽州人文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过去,徽州处处有茶亭,基本都是免费施茶,有的还挑出“方婆遗风”的旗帘,我相信方婆的事迹是真实存在的,不是虚无的神话传说。
婺源上严田水口,看上去那么亲切,那么雅致,那么徽州,那么中国,叫我如何不爱你。
徽州在我的脑子里不是一个模糊不清或者可以随便挪移的概念,而是很具象也很清晰的场景,即便田间地头也会烙下很深的人文印迹,更不屑说那些古典建筑,瞥一眼就知道仅徽州可见。我已经习惯根据这些特质把这个世界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徽州,另一部分是徽州以外。
前些年在泾县查济一个角落拍的照片,不见得要什么排场,卑微的屋檐下,散落的杂草和角落的坛坛罐罐,也可以偎依着倾诉衷肠。
我挺喜欢这张照片,是十年前用单反相机拍的,以后嫌机子重,就再也没有用那玩意。我现在已经不是很注重照片的品质了,而更在意照片背后的故事。
从鄣山卧龙谷流下来的小溪,有当地人说它叫洪江。河床上布满了大块圆润的石头,水流有些湍急,与婺源其他河流那种和缓的格调相比,多了一份遒劲。
洪江上游一带的鄣山脚下有六个自然村,统称上村。我曾在上村的小学支教过几个月,小学就在这条河左边的一块空旷地带,有三个年级和一个学前班,总共四个老师。
课余时间我常在这片田间山野里流连,一眼望去,略带点未驯化的野性,但又不失人间的柔情。期间有灌溉沟渠,沟渠里有小鱼和泥鳅,偶尔也可以看到坟地。到了傍晚,斜阳西下,鸟雀归林,那一番景象有道不尽的清凉。
我住在学校的二楼,每到夜幕降临,整个学校就剩下我一人,在台灯下安静的批改那二十本作业,或者想点事,静静的看着小飞虫在灯下盘旋,这是一天中惬意的时光。
此时,脑子会自动生成他们平时的音容笑貌来,想起某个时刻他们幽默的瞬间,或者,作文里几句稚气的儿语,不禁莞尔。
从二楼阳台上向远处眺望,依稀可见周围的群山勾勒出的曲线和近处树木婆娑的影子,偶尔吹过一阵凉风,院里的那棵老桂花树的树梢在轻轻摇曳,天上,深蓝背景下衬着的是繁星、是彩云追月……
人海茫茫,往事如烟,喧嚣尘世间,遗忘了许多,不知为何独记住了那个恬静的瞬间。
这段时间,看朋友圈,看微博,看自己周围的环境,都是讲口罩的事,哀民生之多艰,没有办法,脑袋老是会出现碧山村那块空旷的田野,想象着自己在那儿漫步,是想逃避吗?
来九江三个月了,什么时候能回去,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