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们叫做大爹的。他高高的个子,魁梧的身材,白皙的皮肤,方方正正的脸。浓黑的眉毛,像个粗笔写成的一字。明亮的眼睛,闪耀着熠熠的光辉,像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炬。拄着赭红色的弯曲的文明棍,一幅城里人的派头。
他早年参军打仗啦,后来在工业局上班一辈子。大妈在部队里当军医,转业时在一家医院当了护士长。
大爹第一次来到我们家,给我们家买了一袋黑色的面面糖,一袋小小的面条。妈妈每次念叨说,当时,这些东西都只值几毛钱一袋,他花了几毛钱就来跟我们交上朋友,当作亲戚走啦。
有一年,大爹的姑娘考上大学啦,他们两个到我们家来玩,什么也没带,空着两只手来的。我爷爷忙慌了,找出一张大鱼网,去池塘里打了好几网鱼,活蹦乱跳的草鱼,大头鱼都打上来了。
妈妈忙得不可开交,连忙拿着大草鱼去抠腮,去剖膛,去扒拉肠子,鲜红色的血流了满地。
妈妈又跑到关鸡的圈子里,捉了一只肥胖的大母鸡。大母鸡”鸡呀,鸡呀”地叫,没有办法,强忍着心痛,妈妈拿了一把快刀把它宰了,用一只饭碗接了半碗鲜血,丢在草地上,母鸡还在扑腾着翅膀呢。
妈妈用开水衔毛,拔毛,用柴火去烧鸡身上的毛毛桩子,用大砍刀去剖膛,去切,去剁,妈妈不停地忙活着,一分钟都停不下来。
妈妈烧了一大桌子好菜,给大爹和他女儿吃了。
等到大爹和她女儿要走时,我爸爸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踮起脚,把钱交到他女儿手里。大爹女儿高兴地笑了,白净的脸上绽开了一朵娇艳艳的月季,花。
有一年,大爹的小儿子结婚了。爸爸妈妈,二妈,三妈,幺幺,姑爹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大爹所在的城市。
中午的时候,大爹的小儿子请所有亲戚、朋友在餐馆里大吃了一顿,炖的是团鱼火锅等。
下午了,二妈就对大爹说:”三妈没有到过这个城市,你就让我们在您这儿过一夜吧!”
大爹摇一摇头,用手指了指外面的公路,斩钉截铁地说:”您们走到下面这一条公路上,可以坐三路公共汽车,就到了长途汽车站,在站里就可以买到回老家的汽车票了。”
二妈直直地盯着大爹的眼睛,商量似的口气,说:”大哥,我们就在你屋里打地铺,你找几床旧棉絮来,铺在地上,我们就在那里睡一夜,好吗?我们不要你带我们去住招待所,不花费你一分钱,行吗?”
大爹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儿似的,一个劲儿地说:”不行!不行!使不得!”
二妈,三妈,幺幺,姑爹等一大群人看看没有指望,他们一溜烟似的走了。都坐车去了汽车站,赶汽车各回各家了。他们想在大爹家多玩一会儿的愿望都落了个空,这一辈子都是一个大大的遗憾了。
还有一个姑爹,他穿了一双崭新的皮鞋,在公路上走,把脚打起了多大一个血泡,他一走路就不停地哼哼唧唧的,他就喊”我的脚好疼!我的脚好疼!”
有一年,大爹的大儿子被别人的汽车给撞了,住在医院里。我姐姐听到了消息,坐了一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去看他,给他买了一盒很贵的牛奶给他送去了。大爹的大儿子没有留我姐姐吃一顿饭,连一句客气话也没有讲。
有一年,大爹到我们家来玩,他用黑色的公文包提了一包月饼来了。妈妈忙里忙外,张罗了一大桌子的饭菜,热情地款待他。
吃饭的时候,大爹边扒拉着饭粒,边说:”我买了一包月饼,是给姑爹的女儿拿去的。”姑爹的女儿刚巧怀了一个小孩,他是去看望她去的。
妈妈说,他生怕我们把他的一包月饼提到里屋去了,他特意来叮嘱一下的。
他两只手柔软地垂下来,紧紧地贴在裤子荷包边上。那些月饼是送给别人家去的。到我们家,只看见了两只宽宽的肩膀,抬着一张厚厚的嘴巴来了。
后来,大爹去世了。他的大儿子给我们发了个消息。我爸爸也有八十岁了,喊腿疼脚疼的,也没有去了。
大爹和他的三个儿女都是吝啬鬼,小气鬼一家人,都是嘴上说得好听,花言巧语,看似亲热,实际一点也不亲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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