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红领巾的认知，还停留在三年级是第一次佩戴的喜悦上。那天天空很蓝，我们穿着水绿色海军领的校服，站在国旗下，三年级的大哥哥大姐姐们为我们佩戴红领巾。
它那么红，那么艳，如今，只觉得是血的颜色。
“我孙子早走了。”
于奶奶翻动烧烤的动作明显变慢了，原本扎起来的头发因为低头垂到了眼前。
“我家里还有衣服没洗，我先走了。”于奶奶放下手中的烧烤，一直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起身走了。
年近65岁，走起路来毫不蹒跚，还可以打两份工。早上4点钟做早餐，下午三点下班，到我家做小时工。于爷爷夜里替人家看门，白天摆摊，还兼职捡垃圾。10平米的地下室堆满了垃圾，由于不通水，奶奶只能到井里洗衣服。拆迁之后，家里分了三套房子，奶奶说住不习惯，依旧在小屋里，攒的钱都给了儿子。
两年前，那个年仅八岁的小男孩，用红领巾在洗手间自杀了。
康康正处于“七岁八岁狗也嫌”的年纪，加上家里宠爱这个小男孩，有些过于好动。学校要练习钢笔字，下课时，康康把墨水甩在了前桌女生的衣服上。老师把两个人叫到办公室，通知家长来学校处理这件事。
康康上楼梯时，遇见刚刚开完大车的爸爸正在下楼去学校。
随后，康康的妈妈下班回家，发现康康在浴室，踩着小马扎，用红领巾自杀了。
康康进入办公室后，以及遇到他的爸爸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所有的一切都是于奶奶猜测之后告诉我的。
于奶奶的大儿子，是一名大车司机。“脾气暴躁，爱打孩子”是奶奶对他的评价。这位大儿子平时对我们说话就急躁。目测180的身高，体型偏胖，因为开大车的缘故，一副睡眠长期不足的样子。奶奶说小孙子很怕他的爸爸，怕挨打。
我虽然不能明白这种害怕挨打的感觉，但是我亲眼见到过父母打孩子的样子。那个场景，已经20岁的我都会害怕，何况一个八岁的娃娃。弟弟从的暑期作业一拖再拖，舅妈和弟弟发生争吵，突然一把就把弟弟从楼梯上拽下来了，我吓的心脏猛地一抽。我不知道康康的爸爸会怎样打他，可我知道，孩子被吓之后的恐惧会一直伴随他长大。
见到康康妈妈的时候，夫妻二人已经离婚了。她找了一个男朋友，准备结婚了。那天遇见她的时候，她穿着一条绿色V领长裙，坐在地上，手里拿的楼盘宣传册使劲地扇着风。
“我以前不会这么穿的。”
大概猜到我的来意，也可能我的目光注视她太久，她主动解释。
170的身高配上长裙，画着淡妆，怎么看都比两三年前好看多了。
我想问一问这两年她是怎么过的，也想知道她的心是怎么想的。可终究觉得太过残忍。
她开始了新的生活，这一页只能翻过去，却永远不能抹去。
于奶奶心里最大的坎，来自这个儿媳。事情发生之后，儿媳曾怨恨婆婆只打工，不给他们看孩子。其实，哪里是儿媳怨恨，只不过是于奶奶自己怨自己罢了。
康康妈妈对我说，那么一个孩子，她亲手把他抱下来，还穿着校服。她不想见到他们家的任何人。
关于学校方面，当时的新闻并没有做出相关的报道。
那个小女孩，也是无辜。
康康的死，是个意外，那是谁的过错呢？
我很想知道，康康踢开小马扎的时候，有没有后悔，是不是挣扎了，那种绝望的时刻，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