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信

这时候让我想到B的，是几张来自空间我不经意翻到的照片，发照片的人是A，我曾经的老友之一。

B和我不熟，是我高中时代下晚自习去男厕经常碰到的男孩。我对他唯一的印象是那颗是长在下巴周围还是脖颈处的痣，具体在哪处我全然忘了，只觉得它长在B身上并不难看，反而认为它本来就是B身上的一部分，像额头上新冒的红痘和下巴新长出来的稀疏的胡渣那般自然。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其他学校的几个同学来找我和A，我和A在同一所高中，我理她文。我和A应约出去了，在公交站牌见了那几个同学，他们说要带我们去玩，我说我还有作业没做。后来A和他们去了，我返回教室。我不是觉得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而是那时确实没有什么心情，对所有新鲜的事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好奇心，反而A倒是很活跃。然后就没有什么交集了，高二的时候听说A恋爱了，对象是同班的B。

B长得不是很好看，但很瘦，他留着斜刘海，面孔干净，走路时长腿一大迈，带着风。比较那时候的我和B，B还是挺耐看的，毕竟那时的我脸大又丑。

B大概认识我是因为A的缘故，我有回在校门口碰到他和A，他会对我笑笑，点头打个招呼，也有时候会看到他和A结伴走在高中学校的操场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印象里B比A高大半个头，A依偎在B身边，甜蜜又活跃；而B站在A旁边，像一棵静止的杉树，只有他额前的刘海仿若枝叶在随风飘摇。

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吃过饭逛逛街什么的，虽然我们的教室只隔了两个班级。因为整个楼层的厕所就靠近我们教室，所以我时常会透过教室的窗户看到他们俩。有时候是他们一起，有时候是B独自一人，最多的还是A和他们班的同学一起结伴而行。下晚自习的时候，他们也会从我这边走过去，在人群我第一眼就看到他们，尽管人群里有那么一些我还算熟悉的人。

很快，毕业，高考后我听说他们去了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学校，我留在了本地。后来就没有下文了。去年的时候，最好的朋友Z过生日，我去了，A也来了。有几年没见到她，听说她留在本地工作了，见面时A胖了好多，举止也不如以前那般活跃，有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吃完饭后我们去唱了歌，小半刻，另一个老朋友说A的男朋友要来，我以为是B。等到A的男朋友来了，才发现不是B，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这时候我就想到了B，这个人没有B好看，给我的印象也没有B带给我的那般自然。这个有点成熟的男人拿起话筒就唱，A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眼里全然是深情，含情脉脉，一如多少年前我在学校门口看到她抬头看向B那般。后来夜深散场，黑夜中刮起不知名的风，A和她男朋友结伴消失在夜幕中，那时候我就有点想念在我高中时代见面对我点头微笑的B。

后来再没有A的消息，不知道几月份的时候她在空间放出婚纱照，照片里是她和那晚我见到的男人。照片里的A容颜修饰，身材丰腴。临近结婚的时候她没有通知我们这群老友，Z问我知不知道，我说不知道。然后我给A发了消息，顺便告诉了Z，Z在微信那头大骂我傻，说人家没请你你去问怎么不请我们,是不是傻。我在这头笑了笑，发了个挠头动作过去，Z又提到随份子钱，虽然A没想到请我们，但是作为老朋友，这钱还是要随的。于是我往卡里打了二百块钱，给A发了个红包，祝她新婚愉快，A发来谢谢并问我要不要去参加她的婚礼，那时候我刚从外地回来，我说我在外地，其实是在本地。A大婚情景我没看到，也不感兴趣，我只知道A和我们的情谊淡了点。

再见到A时，是在回家的客车上。那天很热，我刚打完暑假工拿着许多装有生活用品的袋子回家，车上人很少，我在摆弄手机。车行驶了一会儿停了下来，A和一个中年女人上了车，那女人拿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看样子是A母亲。A也看到了我，笑笑。有好长时间没有说话，我只顾听歌。我拿掉耳机转头和她说话，我说你现在和Z还有联系吗，她说没有。车子行驶地很快，新修的柏油路一路延伸到天际尽头，白色的线条在轮胎下飞快闪过，盛夏的燥风从敞开的车窗吹进来，吹皱了A的红裙，我继续低头摆弄地手机，没有多说话，只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望向遥远处淡淡隐现的流水记忆。

A发的那几张照片里，有个小生命在张着眼睛，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正在悄悄地生长，一如新生。

A升级人母，曾经的老友变成点赞之交，关系淡漠。B黯然退场，再无下文。我想这些大概是成长的必然吧。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那个站在学校门口的他们，年轻的女孩含情脉脉，年轻的男孩一脸温柔，有风吹过，拂起他们最好的样子。

写给A。

写给B。

也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