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暖忆
风一过,夜便深了。
只为争夺白昼十几刻光阴,却不曾想还是被夜惩罚了,被夜蒙蔽着双眼模糊向前,得失便是如此。
脚崴了一下,背篓里的菊草散了一地,这下好了,也不用着急了。
坐在这黑篮色的半山,看着远方黑色山顶上的淡淡绯红,听着山中传来的鸟禽呓语`远处三两赶着牛畜的背影,和那山脚渐渐亮起的昏黄,心里一阵莫名的滋味。
夜的影子缓缓走来,风抓着黑色幕布就要往下拉,随即体感着全身也盖上了层轻薄的细纱。
昨天也似这幅光景。早出晚归,上山下山。不对,前天也是这样,好像,农民一年四季都是如此。
坐在地上揉着脚,看路旁的桃花,开得很好。我记得初见桃花开的那年,还兴致勃勃的围着它摆弄了几个动作,如今再看时却已然没有了那时的欣喜。可孩子们,对事物却有数不尽的新鲜,老人以前也提起过对桃花的眷恋,如今,也只是遇花溅泪。
渐渐随着年月的叠加,人也变得越来越木讷和敏感。
季节更替,满树桃粉,捡起一朵刚刚被绊下的花苞,心里略过一丝歉意。
倘若不是我,它今年也许会开得很好,没准能结一个大果子。但也许,它也只是昙花一瞬,什么也结不了,我毁灭了它所有可能,但转过四季的圈,它又可以重来。
父亲说过:花繁果密,结不出好果子,所以每年繁花似锦时,总会看到扛着棍打花的人。
这让我想起村里围墙上计划生育的宣传标识虽被白漆覆盖,但[少生优生幸福一生]的红漆却在一遍遍的叠加。
夜幕终于完全被拉了下来,眼睛也蒙上了黑,月的光慢慢隐现出来,它阴凉凉的冷白开始透彻清明起来。日月在交接着循环,昼夜的幕布却丝毫看不到相连的缝隙,年轮的圈还在不停的滚动着。
看着远方晚归的飞鸟,三三两两,我却也浑然不清在感叹遗憾些什么,仔细想想,日子就是这样浑噩的日复一日。
此刻稍有的急躁,已随落日余晖化为虚无。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和的过去,随着时钟的指针,一分一秒叠加成一时、一周、一月、一年。
连同那些对悬崖外的狂热,也在一点点被现实紧紧包裹了起来,但我能感觉到它在向外发出求救的跳动。
无人问津的日子,漫长且短暂,看着老幼死生的轮流,我愈发的被迫去承认,自己果真卷入了这场所谓轮回的洪流。我不是例外,我也只是洪流中的一滴水珠,在人群与世故的年月里被推着朝向未知的大海。
身边人来来去去,留下或长或短的足迹,在年轮的褶皱里,刻画下一个个小圈,被后人口口相传。
一叶浮沉,终归大海,一切都在历史的洪流里打转,不断更迭。
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在一生的琐碎里,我们都承受着这个或那个年纪所要面对的生活。世人常说岁月如歌,江山如画,可我总觉岁月这首歌有时如此绞耳挠心,双脚丈量的这山川,看到的也不总是画,而是赤裸的真实。
虽然心脏跳动得真真切切,能感受到这世间万物的悲喜,可一切又是那样美丽和虚浮。
可我太明白了,这一生无论如何,到头来也只是一时的停留,生了死了,世人都走不出这个圈。
生活的圈圆,柴米油盐、婚恋生育、生老病死、一道道关卡,一个个后继者在四季的年轮里来回反复。
一批人换一批人,长江后浪,把一生的悲喜再一次循环播放,把那些故事又一次用时间刻画。
有人说:成人是过期的儿童,老人是过期的成人。放在万物,不都是一个道理。一遍遍的轮流,一遍遍的反复,在圈里打转。
把过去写成故事,把人事作为标本,活着还是死了,丑恶还是善良,成功或是失败,岁月这种浸泡液的混沌和清澈,使描写逼真或含糊。
某一刻突然想飞过生命的尽头,去看看终点,可真正能看到终点的人,早化为灰烬和这土地融为了一体。
未知的尽头是光还是暗?可我曾连光亮都惧怕过,这小小的胸膛装不下一丝丝光。光太亮了,太大了,也太长了。我未曾敢去睁着眼直视它一秒,我只有敬畏的低着头接受它给予我周身的光亮。可我太恐惧黑暗了,都太讽刺了。
一次次站在山顶,来回翘首,山的那边藏着的巨大的光,时刻牵引着我即将破壳的心。而脚下是悬崖,是远方的村落,是来往的人群,是一个个小小生活的缩影。想前进,可伸出的脚又一次次被身后的人生生拉回。
想自由,想解脱,却害怕这一身的念太重,飘不起来,寻不到远方,恐沉到地底下去。那无尽的深渊本没有好坏之分,可人总是会因为孤独的漆黑和看不见的虚无而恐惧。
年轮的圈,在四季里循环,滚动着万物的交替,人来人往,画下一个个圈,留下一个个故事。
走在这黑沉沉的夜里,只有心还亮着。今夜,我提起糙墨画着只言片语,堆叠成年轮,铺衬关于岁月的思绪,循着生命的轨迹,在时光的隧道匆匆几句,勾勒关于往昔短暂而平和的日子。
在泪眼朦胧花落间,看往事浓淡,品轻重,尝悲喜。所谓年轮,华丽而虚浮。
此刻周遭的黑暗裹着我,它恐吓我,殊不知我早已习惯了孤独。虽然在漆黑的午夜,我也会为这种孤独感到稍稍的痛楚,但我从未想过要驻足。
夜禽呜咽,抬头望远方,看天空,眺黑乎乎的森林,那里或许有不知名的物种存在吧!
内心有多少次汹涌澎湃,又不多时的归于平静。莫名,如风过境,时间流逝之后再与最初无关。
随着年轮的叠加,人越来越害怕孤独,更害怕热闹,那些欲语还休,欲言又止的情绪越发觉得自己老了,或许也不是因为年龄。
终其一生,我们都不过是在宇宙的圈圆里轮回,在岁月长河的滚轴里来回。相同的周遭,不同的,是人的心绪罢了。
夜深了,回家了,止笔于此吧。生活总归要继续,尽头是什么,慢慢走总会到,年轮的圈,后继者再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