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了。气温随着阴沉的天气持续走低。早上出门的时候，她把在衣橱里冬眠的呢子大衣找出来，裹在身上。现在，她站在街边准备打车回家。秋风萧瑟，冰凉的雨丝打在她脸上，她庆幸自己明智的决定。
一个小时前，同事叫她一起去吃饭，庆祝新项目顺利完成。她摇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拒绝了，连着几天通宵和高负荷的工作快要把她的身体榨干了。她现在就想回家睡觉。
好啊，那你早点回家休息。
同事的声音高亢清亮，丝毫没有因为她的缺席而表现出遗憾。他们乐呵呵地收拾好东西，欢声笑语地走出了办公室。
她一向不喜欢这样的聚餐。或者说不善于应对这种觥筹交错、溜须拍马的场合。
她更喜欢找上三五好友小聚，聊聊家常，谈谈烦恼。可是以前的朋友有的去了别的城市，有的生了宝宝，工作和生活的繁忙，让大家能聚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
02.
她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拿出手机给先生打电话。先生说，今天有个重要客户的应酬要晚些回家，让她自己先回去。
那真是遗憾。她挂了电话。瞥见湿漉漉的地上躺着一张养身会馆的体验券。一定是拿手机的时候不小心带出来的。
她捡起来，看那上面的截止日期。
11月30日。还有一天。
出租车来了，她收好伞坐进后排，和司机说了养身会馆的地址。
03.
她本来是不常去养身会馆的，但是现在脖子和颈部的肌肉绷紧得厉害。
而那票大概是之前她同事给她的。她一直揣在兜里没有用，直到今天才发现。
出租车穿过几个红绿灯，拐了几道弯，在目的地前停下来。
大门口白底的招牌上，是镶着金边的几个大字--“XX养生会馆”。大厅敞亮，装修现代。一排穿着白色制服的店员站在门口迎接她。
这阵仗有点大啊，她心里嘀咕着，走进了大门。然后向其中一个看着资历较深，像管家模样的女人说：我这边有张肩颈护理的体验券，可以用吧。
管家满脸堆笑：可以可以，您请进。
04.
她由一个年轻的小妹领进了包厢。
经过端茶送水和一些简单询问之后，她终于可以躺下来享受服务。
小妹恰到好处的的力度和手心暖洋洋的触感，让她疲劳的肩颈和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她太累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梦里醒过来，身心都感到舒畅无比。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她看了下表，8点05分。肚子有些饿。
她起身，拿包，准备回家。
小妹这才开口：姐，您需不需要办张卡，以后每次过来按摩都可以打个半折。
不用了。她的声音冷冷的，有种让人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时候管家走了进来。她仿佛一直站在门外，随时盯着房里的一举一动，以备在需要的时候冲进来。
您办个年卡的话，这次的按摩费用也可以从中扣除的。管家满脸堆笑。
这次的体验难道不是免费的吗。她反问道。
是这样的。管家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仿佛那是副刻上去的面具：按摩本身是免费的。只是我们按摩时用了上好的精油，精油是是需要另外付费的。
她没想到套路在这里等着。精油多少钱。她眉头促起来，想赶紧离开。
精油呢是280。您要是办张年卡的话，平均下来一次按摩就只要100，这个精油的费用也不需要额外付了呢。管家的脸除了笑看不到表情。
不用了，去哪里付钱。她说，语气强硬带着反感。
看她去意坚决，管家也没再说什么。用手指了指前台的位置就走了。
她付完钱走到大门口，心想：下次绝对不再来了。
门外，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她眉头皱起来，把包拿到胸口抱紧，准备打伞冲进雨里。
小妹从后面拉住了她：姐，你拿个袋子装下包吧，雨这么大，可不要淋湿了。
她回头看见小妹手里拿着个塑料袋。
她竟有些不好意思，语气没有了刚才的冰冷和强硬。她一边接过袋子，一边和说：谢谢。
小妹笑了，和她说：欢迎下次光临。
抱着用塑料袋子裹起来的包，心情没有刚才那么糟了。
05.
回到家，她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先生。先生说她应该是雨水进了脑袋才会花280买几滴精油。
她说：没想到现在美容院套路这么深，自己真是太大意。
先生说：你要是真想按摩，干嘛不办张卡，一次100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说：我就看不惯他们那种抢钱的套路，越是这样，越不愿意给他们办卡。
先生笑了，不知道是出于赞同还是附和，他说：也对，以后说不定还要套路你让你买更贵的套餐，所以你付这280算是及时止损。
06.
但是，人啊，就是那么轻易忘记自己曾说过的话。
这不，她很快就啪啪打脸了。
上次给她体验券的同事是这个养生会馆的常客。快到年末，她手头还有些会馆的优惠体验项目马上要过期，于是就邀请办公室的几个女同事一起去。为了免除拉客的嫌疑，所有的费用由她全包。
几个女同事一呼百应，她也没有推脱。
她摸了摸由于长期的伏案而僵直的脖子。好像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似的。和几个同事一起去了那家养生会馆。
07.
会馆里，管家过来问她们是否有指定的按摩师，除了那个有卡的同事，其他几个都说没有。
她眼神环顾四周，看到小妹在不远处给别的客人端茶倒茶。她指着小妹的背影说，就那个女孩吧。
她不知道小妹的名字，但是她记得小妹话少，手艺也不错。
在单人包厢里，小妹一边帮按摩她肩颈，一边问：姐，这力道可以吗。
她本是那种不和陌生人多言的性格。但这个小妹让她觉得莫名亲切，她和小妹攀谈了起来。
会馆里每天人来人往。她以为小妹早就忘了她是谁。但是小妹说，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小妹说，上次她来，刚给按了两分钟就睡着了，到最后才醒。
她好奇地问小妹，是不是其他客人都不会睡着。
小妹说，很多客人都会睡着。但是对她印象深刻，并不全是因为睡着这件事，而是觉得她长得像自己的姐姐，有种亲切感。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和客人套近乎的方式，但是心里还挺受用。在接下来的交谈里，她得知，小妹比她小两岁。是从大山里来到这个城市打拼的姑娘。到这个会馆不到半年，还算新手。
小妹没有问太多关于她的事。倒是对她的问题有问必答。
要知道像这种美容院的工作人员善于从聊天中套取客户的职业、身份信息，然后把她们划分三六九等，再利用不同的话术和套路，诱导他们办卡和消费。
小妹要么不懂行，要么道行太深，不露痕迹。
45分钟的护理，一晃眼就结束了。她坐起来，理了理衣服，准备出门。
小妹开口问：姐，您这边是否需要办张卡，以后过来按摩都可以打个半折。语气没了聊天时的轻松，带着一些不好意思的局促。
这次的费用我同事会一起结算的。她说，言语里听不出表情。
她理好衣服走到门口，在开门前的一瞬，转过来朝向小妹说，办了卡之后，可以指定让你服务吗？
当然可以，姐。小妹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
最便宜的卡多少钱。她问。
最便宜的是次卡，1000元，一共十次。小妹解释说。
好。她出门，去前台办了张次卡。同事们都已经出来了，坐在大厅的沙发里等她。
管家笑着跟在她后面，送她和几个同事出门。
08.
晚上睡觉，她把办卡的事和先生说了。
先生边看手机边说：看来你还是没有抵住诱惑啊。
她一脸无所谓：反正以后要用的，还是办卡合算。
先生笑了：你们女人啊，翻脸比翻书还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