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曹果果)

第一章:

 明天就要回月夜山庄了,镜子里映出一张春意盎然的脸。

梳妆台前紫怡正在抹兰蔻晚霜时,瞥见梳沐浴后的瀚海身穿睡衣,拿着晚报走进来。她回眸一笑,引来他的热吻。她梨花带雨的脸晕起春潮,他则是一时兴起后的恬然自足。

吻着她时,他从没有知足的时候,更热烈时就管不住自己的身体了。而她敏感的波浪起伏的杨柳细腰往往是他春心荡漾的原罪。

他喜欢看见她的笑容,那孩子气的笑容漾起时,他心里的柔情就泛滥了。她笑时,那张明朗、夺目的脸如初生的婴儿般天真可爱。

他心情很好,一张神情愉悦的脸,略微卷曲的头发,有形地梳理一边。他随意地拍拍她的脸蛋,坐进她身旁的椅子里。

打开报纸他浏览标题,看着她笑了。

“想回去吗?”

“当然想了,是你的故乡嘛。”

“这里可不比南方,我担心你会失望呢。”

“春天那里都一样,可有你在我的身旁,这里会更像春天的。”

她把项链、耳环放进首饰匣里。为便于瀚海阅读,紫怡打开了圆桌上的阅读灯和房间里照明灯。   蜜月中他每晚必看《有色金属工业报》,近来有色金属价格持续走高,公司效益很好,生产任务在雁诚的管理下稳步提高。

他指着报纸说,价格又走高了,她笑笑,默不作声。她知道他心情极好,蜜月中瀚海的心情是艳阳高照。

她就喜欢他守在她的身边,即便沉默寡言她也喜欢,何况他还时不时地亲吻她的纤纤细指与她的红唇。他的亲吻总让她心旌摇曳。

紫怡没有更大的雄心大志,并不要丈夫成为挣钱的机器,只要丈夫爱自己够了。钱要多少是个够呢,够花就行了。她从小失去父母,奶奶离世后她成为孤儿,一旦成为她的,就紧紧抓住不放。孤儿总想拥有一份自己的物品,幻想乞丐变公主,麻雀飞入枝头变凤凰。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摇身一变成为公主,可的确掉在蜜罐里了。有了瀚海的爱便拥有了整个世界,那个世界广阔无垠,深如大海,鸟语花香。

她俯身亲吻他的脸颊后来到卧室的套间里,开始归类物件。她刚把换洗的衣物放进框里就听见啪的一声。

瀚海一脸阴沉地把报纸摔到了圆桌上。他预见到会如此,一切措施都防范它的发生。

他不想她受到伤害,想要完整地把他的爱呈现给她。那些狗仔队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他们对他的攻击,他倒无所谓,可是她那么年轻、单纯没有一丝的杂念,对社会的险恶无一毫的设防。   她的脸又变成孩子气的战战兢兢了。想当初,他与她结合时,是要她永远不要受到伤害的,他想给她构建的是鸟语花香的乐园,而不是荆棘丛生的荒漠。还没有走进鲜花满地的乐园就乱石挡道了。   人们常说蜜月里女人最有发言权了,可一遇到瀚海烦躁不安时,她就手足无措了。她望了望了他不知该说什么,更不知做什么。她热情、明朗决不强势,也不缺乏蕙质兰心,可她就是不懂他的心。   她不善于随机应变,曲意奉迎,一遇到剑拔弩张她就不知所措了。她从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更不清楚他要做什么。她是他的妻子,可是她从未走进他的心。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一脸的阴郁和烦躁。

从那张打开的报纸上她看见了,稀有金属盐公司的钟总金屋藏娇,近日潜形匿迹回到本市。报纸的内容大概是说金童玉女的神话不再延续,玉女撒手不到一年,金童再娶。钟总正在尝试不同类型的女人,新娘子与已故的建筑大师有着天壤经。新娘子既无显赫的家世,又来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小镇,出身不明,不排除慕富厌贫之人。

紫怡顾不上对自己的诬蔑之词却惊异于瀚海的身世之谜。

他已故的妻子听朱桦说起过,并无切身的体会。只记得他的妻子年轻貌美,才华横溢,一位不可多得的尤物。

他们的婚姻竟然被称为金童玉女!刻骨铭心的爱情,他能忘了她吗?也许自己只是她的替代品。   她从未想到,自己的爱情竟会是残缺不全的。

霎时她有了切肤之痛。

稀有金属盐公司的钟总?他从未告诉她,他是一家企业的老总,出生于豪门世家。从他们相识到闪电般的结婚还有多少是她不为所知的呢?她隐约猜想到,他的痛苦来自他妻子的骤然离去,一切却非表象那么简单。

从小她就不喜欢猜谜语,未知世界里的神秘性丝毫引不起她的半点兴趣。她的生活简单而表面化,一条直线般短暂的人生历程中,她觉得生活就应该是这样,而为什么是会这样却不是她能想象了,如今她却落入谜一样的漩涡里。

昨日离开珍珠梅种植区时,瀚海有意晚走了一个时辰,并在途中的溪流边上饱尝了芦苇的紫霞烟雾的随风浮揺。傍晚这辆名车刚驶入市区街道就引起人们的驻足观望,下榻皇冠大酒店时引来不少的小报记者。

他们捕风捉影,跟踪而至,采访当地名流钟瀚海神秘而闪电般的结婚。上一年头他的妻子骤然离世的余波还未平息,他的闪婚又引来轩然大波。被人忘记的金童玉女的婚姻再一次成为街谈巷议。   镁光灯闪花了她的眼睛,她连躲避追逐的人们的意识都没有。混乱的暮色之中,瀚海急忙拉着她先走进一间旁厅,又过了一条窄道,随后才进入电梯,甩掉了那些记者。

紫怡看见瀚海脸乌云翻滚,比第一次见他时还要冷酷乖戾。那一触即发的暴怒,刺激得他坐卧不宁。

两个月的蜜月旅行后,瀚海迫不及待地想回家了,却无端地设置了这么多的烟雾弹!瀚海想回家,紫怡比他更想。这并不是她的故乡,却归心似箭。

瀚海妙趣横生的描述下,月夜山庄成了人们所向往的诗情画意的天堂。天堂,谁不愿尽早进入天堂呢。他把她的胃口吊起后,拥着她进入梦乡,而她夜不成寐。

就要有一个家了,自奶奶离世后她没有家。

 一想到是自己的家,她心里涌出无限的柔情。以后她可有做的了,布置一个家可是艰苦卓绝的差事,何况还是别墅。月夜里她无声地笑了,任凭如水的月光洒在她的脸蛋上。

 旭日东升时紫怡就醒了。

她看了看还处在梦乡中的瀚海,笑了。她爱他,更爱睡梦中的他。睡梦中的他更俊美,温柔,体贴,宁静的呼吸下他的脸上有一种柔和的光辉。

紫怡想早点进入天堂。

她热烈地吻住他微微颤动的睫毛,想要惊醒他。那样的热吻下他能不醒吗!他醒来了,一看见她的脸就想要她。他有点急切,焦躁地失去了往日的持重,像新婚燕尔的小伙子有失水准。他闭着眼睛吻遍了她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在他的热情下她百转低回,而他越发的炽热,仿佛不能自持。他翻身压在她的身上,焦急地呻吟道,

“亲爱的,你爱我吗?爱我吗?你不会像蝴蝶一样飞……”

 “我爱你,我爱你,只爱你一人。”

 他的话音还没落,她的话就赶过来,她想分毫不差地让他得到她的爱情。她的心最温柔的地方——就像花心被他的焦虑牵起来。她记得他说过,她就像偶然落到他指间上的蝴蝶,随时都会飞走。

蝴蝶?怎么会是蝴蝶呢,她只能像他的寄生草一样,与他相生相伴到永远。感情方面,他怎么也像孤儿一样,害怕失去。她清楚孤儿的彷徨无助与戒备心理,她心里突然涌出母亲般的柔情。她真想让他倒退回子宫里,那里温度适宜,无风霜雨雪。

他与往日不同,有一种来自体内的恐惧,仿佛他害怕他的爱情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镜花水月。他一连要了她几次,后来他筋疲力尽了,倒在她身边,却紧紧地搂住她。

新婚的初夜,他也没有如此的神魂颠倒、激情四射,好像是要把以后几年的恩爱攒在一起,一股脑地给她,加倍地爱抚她。

 他像孩子一样,赖在床上不起来,她倒像家长似的督促。这是有史以来从没有过的事。以往她总像孩子似的,为了他的赞扬而加倍地讨好他,小狗一样围着他转。

他不起床,也不让她起来。他让她陪着他。

自昨日她知道,除他个人外还有一个月夜山庄,就缠着他说山庄的事。她的兴趣一旦勾起来就毫不放松。她像孩子似的缠着他,不依不饶。说起他的童年、少年、青年生活过的故园,他的兴致颇为高涨。自他接管家业后的事,他闪烁其词,仿佛隐藏着什么秘密。这掐头去尾的描述并未影响她的兴致,而她最想听的他已故的妻子,他连提都没提。她就更想知道了,却不懂如何迂回曲折地把话题引过去。

当他以拧一下她的脸蛋作为结束谈话的句号时,她正兴趣盎然地盯着他的眼睛。

他尴尬地笑笑,去看窗外的日影。

自月夜山庄的事后,她看清了,瀚海并非社会上一个绝缘体,他与这个社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的家庭、他的父母兄弟、他的朋友第一次跃入她的脑海里。记得他说过他的朋友,雁诚,还有呢?

她假装若无其事地偎依在他的怀里,心里却在想,她对他的家庭一无所知。偷眼看他,他正心事重重,守口如瓶的嘴闭得紧紧的。心事,人人都会有,正像找工作,而他的心事会是什么?

单一的直线似的生活里,她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从未有写在心里的。她不想让他看出来,已猜到他的心事。她立马觉得有了心事,而有了心事的心也不像先前那么轻松了。她更觉得应该爱他,他的心事那么重,会多少不快乐的事压在心头。

后来,他从窗外阳光的影子上看出时辰不早了,方翻身坐起。这已比平时晚一个时辰了。

这款宝马车省城里还不多见,车牌号更令人叫绝,末位数以三个六结束。在人们以八卦新闻津津乐道的年代里,想要潜形匿迹可不易。

他避开了国道进入丛林中的蜿蜒小路。崇山峻岭美不胜收,他们绕着芦苇横穿溪水中的石凳,涉水而过采摘溪边的野花,连理枝阴影下她偎依在他怀里,她吃着他喂给她的食物,而他喝着她亲自沏的茶水。她笑着滚到他的怀里,要听他的心跳,他不吻她就不让他走。一切都那么美好,在进入天堂前。

 一切防范措施都付之东流了。他果真是名流,走到哪里都鹤立鸡群。有意晚走一个时辰,有意在溪边的芦苇丛中逗留一个时辰,看来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她对此一无所知,则像个孩子一样对他百依百顺。

猛然间她有了被欺骗的烦恼。唉,那些良辰美景还在她的脑海里打转转呢!烦心的事就追至眼前。   蜜月中他们游览了江南水乡的同里、乌镇,手牵着手走过了绵绵细雨下的石拱桥;相互偎依着慢步于传奇古镇的花影林下;如水的月光里倾听彼此的心跳;落日的余晖中,伫立在桥头观赏晚霞中的水乡之都;花街柳巷中,他们共吃一块棉花糖。此时的瀚海不再是孤独的、严肃的、怪异的;而是亲切的、和蔼的、温柔的。多情的笑容时常浮在他的嘴角上。旅游中的各项见闻,他时而微笑,时而蹙眉,时而开怀大笑,时而说上几句中肯的评论。紫怡觉得这时期的瀚海才是青年时的瀚海。瀚海开朗、活泼、温柔的一面让她喜不自胜。

她喜欢和他在细雨蒙蒙的三更天里的狂奔,她喜欢他紧紧搂抱她的力度,她喜欢他抽风式的购物的热情,她喜欢他光天化日下旁若无人的亲吻,她喜欢他毫不在意地把不计其数的衣物与珠宝随意地堆放在后备箱中的潇洒,她喜欢他孩子气的任性与霸道,她喜欢他开快车的豪迈。

他的一切她都喜欢。

他们照例像其他的游客一样游山玩水,停泊在晚霞中的太湖里,欣赏烟红色的水天一色的晚景。他们坐在甲板上,看着落日一点一点地消失在海平面下,最后一抹的霞光留在彼此的眼中。他们觉得,夕阳晚景有了他们才如此的美丽,潺潺的湖水有了他们才如此的动听,石桥拱形的月影中的银盘有了他们才如此的清亮,江南古镇的遗风古道有了他们才绵延不绝。的确,他们从未欣赏过这样的良辰美景。

酒店里豪华的双人床上,他们紧紧地偎依在一起,透过敞开的落地窗欣赏清辉的满月;从彼此的双眸里看见互相拥有的渴望,寻找着彼此的身体,触摸着对方的身体。寻找、触摸中渴望的火焰在彼此的身体融化,他们的肌肤紧紧地接触在一起,密不透风的拥抱中才能发泄心中的激情。他们的心灵与肉体结合在一起,睡着了,他们还彼此缠结在一起。

风清月朗的日子里,紫怡想到这才是她的瀚海,她将与之终身厮守的瀚海。江南古镇的小桥流水人家是一幅风景画,他们是画中的人,镜中的影。

幸福之中,紫怡忘记了生活是周而复始的。

尽管紫怡伤心失望、震惊,她还是想要安慰他,虽然她总被排除在他的心门之外。青春的热情是留不住烦恼的,就像打淘汰赛一样,攻克一关就丢在脑后,灰飞烟灭。

她轻快地走向他,关掉了阅读灯,偎依在他的怀里。她双臂搂住他的肩膀,湿润的红唇覆在他干巴巴的嘴上。

起初他有点漠然,看向她纯真的美目时,目光变得温柔了。娇弱的身躯引起他的生理上响应,又大又白的手摩挲着她乌木般的秀发,曲线有致的嘴变得活跃了。已不是她含着他的舌与唇而是他紧吸着她的舌与唇。低沉的喘息声像催化剂一样,加快了他们的频率。

一旦进入爱人的角色,他不遗余力想要她得到快乐。他是个温柔的情人,无年轻小伙子的毛躁与缺乏耐心。

幸福的巅峰中,她感到他依然有着小伙子的精力与热情。他暂时抛弃了烦心事,拥着她进入梦乡。   紫怡少有失眠,却连着两个晚上睡不着,她想起一年前与瀚海的不期而遇……

第二章;

豪华的旅行中巴行走于高速路上,向着目的地疾驶而去。

紫怡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她低下头把别在上衣的导游证摆正。沿途风景的讲解,她已疲惫不堪。她的头轻轻地靠在扶手背上,看着窗外。窗外的景色像一幅幅画刻在她的脑海里,只有春夏秋冬的区别。哪儿有一棵巨大的椰子树,哪儿有一处菠萝林,哪儿有一处旅行简介的广告牌,哪儿有一处山峰,她闭着眼睛都能数过来。看着窗外,是因为没有别的可以看的,其实是熟视无睹。

 光洁的额头上的忧虑渐渐地聚拢来,她的思绪又回到了起点——她的工作。

不管她的心情如何,耳畔回荡着那熟悉的旋律——相逢是首歌。这是她与丁志祥搭档时,他必放的一首歌曲。

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

眼睛是春天的海,青春是绿色的河,

 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

分别是明天的路,思念是生命的火。

相逢是首歌,歌手是你和我,

心儿是永远的琴弦,坚定也执着。

相逢是首歌,歌手是你和我,

心儿是永远的琴弦,坚定也执着。

 游客们进入了休息的时期,有的人微微地闭上了眼睛,有的已经睡着了,有的低声交谈,有的在看报纸。这个时期也是她最惬意的时期,可以自由支配的时期。她已经忘记了身后的游客,陷入沉思中。

她淡雅的容貌上有着一双忧郁的大眼睛;温柔羞怯的目光可知道她与生俱来的羞涩;宁静、洁白、平坦的额头表明她,拥有高尚的心灵;曲线僵硬的双唇,说明她不善交际应酬;乌黑柔顺的秀发,衬托出她明媚的双眸;灿烂的笑容具有天使般的可爱;洁白、细腻的皮肤让人联想到丝绸般的柔爽。内心里的羞涩、胆怯使紫怡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怯生生的、淳朴、可爱的神情。

此刻的她又想起找工作的事。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很轻微,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司机丁志祥关切地看了一眼紫怡。

时逢就业大军的高峰期,就业形势越来越严峻。学校里为了让每一位学生能找到好的岗位,就业前的培训,学习,考察五花八门。毕业前,紫怡忙于参加各种形式的就业前的培训学习,招聘会、填写简历。这些形式的学习,她都以优异的成绩毕业的。

她在校时是优秀毕业生,成绩名列前茅。她的美貌是众所周知的,严格的教育培养成她良好的礼仪。这一切都成为她找工作的利剑。她的简历写得完美无缺,她的面试无可比拟,她天使般的笑容又给她的天平上添加了一块砖。每逢参加千篇一律的招聘会,紫怡从心里、仪态、语言、着装,都做了充分的准备,期望着能带来好运。

第一次前去招聘,她内心里既兴奋又不安,不过成功的希望充盈于心。高考前,她的专业太热门,就业却是冷门。频频碰壁后,她内心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她的专业是商务管理。需要这类人才的企业,都希望能用有工作经验的人。但连门都进不去,怎么会工作经验呢!吃了闭门羹后的紫怡,匆忙之中考了导游,作为她正式工作的前奏。她想一边工作一边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

找工作失败的惨痛经历,有时让她踯躅于招聘会的会场外。她鼓起勇气走进会场,递交简历,温顺的等待答复。完美的简历表让工作人员初见她时,总是一喜,仿佛她就是他们要招聘的人员。她的心总激起波澜。

每当工作人员的问话,“有工作经历吗?”

 愁云爬上她的光洁的额头,一个重锤压在她的心上。

红晕爬上紫怡的脸颊,她微微一笑露出珍珠般光泽整齐的牙齿,诚实地说:“没有,不过我会认真地学。”

“对不起,我们需要有工作经验的人。”工作人员有点儿失望,惋惜地说,并退还她的简历。

 这种温柔的婉拒有时候比冷冰冰的拒绝更难以让她接受。工作的经验!没有工作何来经验呢!经济利益为中心的当前,唯有拿来主义更为实用。

多次的失败、教训,紫怡再也鼓不起勇气为自己争取机会,低垂着头,走出会场。走出会场的刹那,她能看见同情与惋惜的目光。这些目光直到她离去后才投向下一位应聘的人员。正是这些微不足道的目光让她一次又一次地走进招聘会。

 偌大的会场需求商务管理专业的岗位却是寥寥可数。她望着充满激情、热情、希望的一张张面孔,她的心像是落到湖底。签约的欢呼、惊喜、快乐对她像是一首讽刺诗,鞭打着她脆弱的心。她羡慕那些签约的同学们,认为他们都是上帝的宠儿。有时还带着嫉妒,如果不是他或是她,那么下一位一定是自己。有时候她觉得上天对她不公平,为什么她的工作如此难寻。出了会场,她的心反而会好点。如今参加招聘会对紫怡来说是一场酷刑。

明媚的阳光,宁静的公园、水光如波的海水,绿色的树篱、藤蔓是抚慰她伤痛的良药。一到这些地方,她受到的伤害逃遁得无影无踪。近来从招聘会上回来,她都要到这些地方去,释放重负。一到那些地方,污秽、嘈杂、郁闷、失望像是丢进了大海一样,转眼之间无影无踪,脸上的阴郁渐渐消失,换来轻松愉快的心情。一晃一年过去了,她还在导游的岗位上,离自己的希望是越来越远。她感到,走过的路与她的理想正背道而驰,也许她永远也无法实现学以致用了。

紫怡由奶奶一手带大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一次建筑事故双双失去了生命。她从小与奶奶相依为命。父母模糊的身影在她的脑海里越来越淡,最后只能是在梦中可以看见他们。这个世界上,奶奶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最关心的人也是奶奶。奶奶慈祥的面孔浮现在她的面前,奶奶,奶奶你在哪里呀!

她看着窗外的景色,美丽的田野失去了往昔的魅力。她的热情被渴望寻找到理想工作的念头消失了。眼前的工作虽然意义非凡,却不是她心之所依。四年的大学学习,想一展她的宏图。她心心念念的是,学有所钻,学以致用,无不此,枉费了她的心血,辜负了养育她的九泉下的奶奶。

她已经忘了,上小学时,发行的风光明信片中,亚热带自然风光引起她多少的幻想;热带的圆顶、尖塔的建筑物,唤起她无限的遐想。那时她已经梦想着能生活在风景如画的景色中。年少时的理想,在光怪陆离的现实生活中失去了它光环。

实际上是对现实生活的渴望,这层轻纱蒙住了她的双眼,让她看不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想用所学的知识为自己创造出幸福的财富。殊不知,她在社会上看到的,做到的,用到的知识,无不得益于她四年的学习生活。四年的学习教会了她,在社会中独立的生活,明辨善恶,用高尚的心灵欣赏大自然的美,用真诚的情感获得一生的幸福。她觉得现在处于社会的最底层,想尽快从事理想中的职业,换取她仰慕的地位。

近一年的导游生涯中,紫怡获得了游客们的广泛好评。并非她不知道,只是她很不看中这些好评,这与她的人生目标相差太远了。她把这些归结为她姣好的容貌,而没有归类到她真正地喜欢导游这一行业,出自于真心的热情与爱好,出自于天性使然。她的内心里已真正体会到当前工作的快乐,她的理智却在追求那一纸文凭带来的空虚的效应。

她的成就感是建立在空中楼阁之上的。

她珍惜一切能获得工作的机会,却也知道善恶是非。她会是像具有高贵心灵的人一样所具有的天性,当机会出现,首先想到的是选择高尚的行为和手段来获取眼前的机会,摈弃卑劣的想法。她不会为了眼前的机会而失去做人的准则或失去人们已普遍获得共识的良知。即便是她如此渴望着能进入上流社会里,几个龌龊的机会也没有让她摒弃她如此根深蒂固的做人原则,尽管她的许多同学为此而做出了选择。

她的脸上满是心事,眼睛里闪着漂浮不定的想法。

 眼睛是春天的海,青春是绿色的河。

 相逢是首歌,同行是你和我……

回到现实生活中,耳畔还在回旋着《相逢是首歌》的旋律。每每听到这首歌曲,她的内心里都滋生出无限的柔情。

 她正是孕育爱情、幻想爱情的年龄和季节。一丝的浪漫情怀,往往引起她的春潮涌动。风的低语,草的清香,空气的清新、海的涛声都会引来她多情的眼泪,欢畅的眼泪中,她感到了幸福。她渴望着爱情的来临,可白马王子却姗姗来迟。

她看了一眼手表,快到目的地了。她侧过头来看一眼志祥。

 从事旅游业以来,她一直是和志祥搭档跑外景地。一年来,俩人彼此已熟悉。志祥是万宁人,有着热带地区的容貌。中等身材,黝黑的皮肤,南方人的高额头,突出的颧骨,深陷的眼睛,大嘴巴,圆形的脸。黝黑的脸颊衬托出志祥明亮、热情、有神的眼睛。志祥消瘦的外表下,不是柔弱的神情却是精力旺盛的。他中学毕业后,赋闲在家一年,后来到汽车运输公司,跑旅游线路。

他不善言谈,内心羞怯、温柔。上大学的梦想破灭后,面对紫怡这个大学生,他心里是钦佩,还多少有点儿盲目的崇拜。

志祥见她看手表,知道她又要进行旅游景区的讲解。他温和地对她笑笑,专心致志地开车。紫怡对他点点头,拿起放在车台上的话筒,转过身来面对游客。有九位游客,一对浪漫的小夫妻,两对中年夫妻,一对母女,还有一位孤独的男士。游客大多数在昏睡中。孤独的游客却精神百倍,神情严肃地望着窗外。他的脸上写满了心事和请勿打扰。她觉得他的出现与秀丽的景区极不融合。轻松和谐,美丽如画的风景中,他就像和谐的乐曲中跳出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陌生人太严肃了,他呈现出的神情就像行走在狭窄的陡峭的山路上,行走于悬崖绝壁之中,荆棘丛生的荒原之中。他的容貌非常吸引人,敏感而又桀骜不驯。他有着宽阔的额头和挺直鼻梁,一双深邃的双眸,线条分明的下巴微微上翘,显示着他有高贵的心灵,他有着江南儿女般洁白,细腻的皮肤,乌黑自来卷的头发帖服地覆盖在他那颗不可捉摸的头上。他神情上的娇弱、敏感、多疑与内心固执的个性背道而驰。

他看上去约三十八九岁,身上有着神奇的不可思议的魅力。看见他的人都想探知他心灵深处高贵的灵魂。

 旅游应是赏心悦目的事,但他恬穆的神情却扰乱了紫怡宁静的心灵。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位特殊的游客。

 游客心灵深处内心的表白,不可思议的吸引着她。不知为什么,她想了解这位游客的前身后世。她静静地看着那位神秘的游客,忘记了该做些什么?她的行为引起了志祥的注意。志祥侧过头来,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他看见那位与众不同的游客。他知道这是为什么了,他抬眼看了看紫怡。   她忘记了身在何处。志祥的咳嗽声,惊醒了她。

紫怡从沉思中醒过来,脸上升起深深的红晕。她举起话筒开始讲解红树林风景区的景点。她清脆爽朗的话音响起,昏昏欲睡的游客慢慢地清醒了。有的拿起手边的旅游小册子,对照着翻看,想更仔细地了解景区的景点。她清脆爽朗的话语中透漏出关爱与友善。她的讲解使人们兴趣盎然,纷纷显露出精神百倍的神情。让游客们喜爱景区内的景色,不虚此行,紫怡认为这是她的职责所在。职责中对景区内景点的讲解,她是带着情感去讲解的,看见引起游客的兴趣,她内心里的忧郁减少了不少。

在紫怡讲解过程中,奇特的游客始终望着窗外,对她的讲解置若罔闻。从他看窗外景色的神情,知道他过目不入。一个对她的讲解不感兴趣的人,使得紫怡认为她的工作没有做好。她有点儿遗憾,反而激起她想了解这个不为之所动的人。

 紫怡不惹人注意地注视着游客。她接待过的游客对前往景点都是兴趣盎然,内心里都是怀着浪漫的情怀、优雅的兴致,心中是无一丝的烦恼和忧虑的。她接待更多的是新婚旅行的情侣。他们的热情洋溢往往感染她,此时她常陶醉于她的工作中。能带给他人快乐,她的心也快乐起来。

陌生游客的心显然不在景色上。他游弋于痛苦与烦恼之中,难以排解的双眼,深深地吸引着紫怡。游客任凭她探寻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他不屑于转过他那高贵的头颅,看一眼可敬的导游,表达自己的情感。她意识到他是一个孤独的难以交往的人,那他很难获得来自于他人的帮助了。

说话间已来到景区的大门口。她交代游客们注意安全,确定了归来的时间,打开车门,殷勤地招呼游客们下车。

 “祝您玩得快乐。”她对每一位下车的游客说道。

孤独的游客最后一个下车,冷若冰霜地从她面前走过去。他面对她温柔的问候不为所动。

 紫怡察看完车窗后锁上车门下了车。志祥也从驾驶室里下来。每次她不忘邀请他一同前往。他不想去,这里他已经去过很多次了,他宁愿在景区内的咖啡馆里等待。他内心的羞怯,使得他从未要求与她一同去过景点。志祥没有勇气与心中渴慕的人走在一起。

 他默默地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随后走进咖啡馆。

 她有的是机会,无需浮光掠影般的浏览整个景区。红树林风景区,她来过许多次,每次她都去不同的景点,慢慢地欣赏。这里的景色她百看不厌,每次看到的都不一样,感觉也不尽相同。

 东寨港红树林风景区位于琼山市的东北部。红树林是热带、亚热带滨海泥滩上特有的常绿灌木或乔木植物群落,大部分树种属于红树林,是能生长于海水中的绿色植物。红树冠随波荡漾,成为壮观的“海上森林”是热带海岸的重要标志之一。景区内野菠萝岛环境幽美,岛上形态奇特的野菠萝林连片蔽日。有水鸟展翅其间,游人乘小舟深入林中漫游观赏,极其惬意。红树林从不同的方向而入,其感觉和心灵的体会是不一样的。

第三章;

 紫怡每次来都从不同的方位寻找人间的仙境。有时来到水流形成鱼嘴回旋的浅滩;有时来到落潮时水鸟栖息的树冠巨大的红树林;有时会看到涨潮时,汪洋的海面上红树冠与其倒影相映成趣;有时来到遮天蔽日的野菠萝林。深入其中,她的烦心事全都忘了,美妙的情感流连于心。这时候她感到,现在工作才是她想做的,少年时期的风光明信片重又出现在眼前。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她没有去多想。

这一次她选择野菠萝林。野菠萝树是一种野生的固沙植物,他的果实像菠萝。这里的野菠萝树每棵的树林都在百年以上。树形巨大,树根纵横交错从主根上生出无数的旁枝,树皮的粗糙让人以为是从树皮里生的根。棵棵树冠挤在一起,形成浓荫蔽日。

 她走在蜿蜒的小路上,置身其中,目不暇接地看着一棵棵百年的老树。阳光在树冠上嬉戏,抚摩着她,金色的光轮围绕着她。林中的鸟声,树枝的哔剥声,风的低语,演奏着一曲大自然的纯音乐。紫怡的心里充满着喜悦,她的脸上是惯有的天使般可爱的笑容。可是当她收回目光向前看去时,她看见那位孤独的游客。

孤独游客低着头,沉思默想,没有看见紫怡。

 他严肃的好像在思考人生的目标。他身穿质地很好的啄木鸟牌的浅蓝色短袖体恤,沙漠黄的休闲西裤,一双软牛皮的老人头的皮鞋。英俊的脸上写着绝望、愧疚、痛苦、忧愁、冷漠的神情,好像他的人生没有享受过快乐,他生活在痛苦的深渊之中,人生的重大事件等待着他去决定。

 在这样风景如画的景区中遇到孤独、冷漠的游客,原本的喜悦已减少了一半。她想避开他,悄悄地走开。她认为她没有能力来安慰他,更不想打搅他。她刚迈开一步,这时游客抬起头来,看见了她。再想溜走已经来不及了。

她微笑着冲游客点点头。游客严肃地点了点头,嘴角僵硬的牵起向上的弧度,转身走开。游客的严肃神情感染了她,仿佛有什么重大事情要发生。她突然有点儿害怕。她的目光随着游客的行动而移动,已经忘了此行的目的。强烈的好奇心被孤独游客引发出来,跟上他,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紫怡并不想挖掘陌生人的秘密,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拉着她往前走。她悄悄地跟在游客的身后。   游客走到野菠萝林边缘的一棵巨大的野菠萝树前停下来。他的眼睛越来越亮,神情越来越严肃,冷漠,仿佛要把这棵树映到脑海里。严肃中竟有一种可怕的、怪异的神情出现。紫怡看着他,不知他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她的心已经揪到了嗓子眼,她不知所措,双手十字交叉绞在一起,紧张地放在胸前。

她想起那偏远的山村,古朴的民风。奶奶去世后,左邻右舍给了她多少帮助!她的困难面前,人们轻易的出自本能的发自内心深处地伸出了援助之手。她想要帮助孤独游客,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需要帮助吗?他也许不希望有人来打搅他!他想一个人待着。她生活的经验太少了,也许她再历经几次风雨,这个难题就会迎刃而解。而现在他的沉默弄得她无计可施。

碧蓝的天空,洁白的云彩刹那间暗淡下来,平静的海面仿佛是涌起了汹涌的海浪。紫怡看看周围,除了她与孤独游客,四周没有一个游客,万籁俱寂。寂静的等待和不安中,日暮的黄昏来临,夕阳的余晖照在游客微微卷曲的头发上,他依然泥塑木雕般地站在那棵野菠萝树前。她已感觉不到阳光的普照,不知从哪里吹来寒冷的风攫住了她的心。

 她最喜爱看夕阳下野菠萝林瑰丽的晚景,此时也失去了往昔的魅力。没有了人气的野菠萝林落寞的伫立在晚霞的氤氲里。不知过了多久,她记起到了归队的时间。

 “哎!到回去的时间了,回去吧。”她稚嫩的、胆怯的声音响起来。

 游客转过身来,看见她,认出是此次导游。她的打扰似乎让他很不高兴,眼睛里像是有一种燃烧的愤怒,他的嘴角向下拉了拉。仿佛是说,

“您打搅我了。”

瞬间的冷漠很快消失,他的脸上又有了柔和的神情,嘴角向上翘起,出现温和的笑容。希腊式的额头上的阴霾少去不少,脸上有着宽厚了神情。

“这就走,耽误不了事。”

游客坚定的语气里,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紫怡惊讶于自己内心深处想要听命于他的心情。她跟着陌生游客,顺着蜿蜒的小路往回走。

游客一言不发,严肃的神情渐渐地变得柔和,被晚霞中瑰丽的景色所吸引。这时的他,仿佛才真正置身于大自然之中,脱离了的灵魂回复入体内。她几次想说话,内心的胆怯封住了她的口。她希望自己能有更多的生活经验,对眼前的情景能应付裕如。她像受气包一样跟在游客的身后。她心里不服气,想脱离开独自前往,又信心不足。

在游客面前她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渴望、激动。紫怡跟在游客身后战战兢兢地走着,仿佛他是导游,她只是个迷路的游客。游客一句话不说走在前头,他并未把她当做是他随行的伙伴来照顾。一直到走出了景区,孤独游客没有再说过一句话。那像一道闪电出现的柔和的神情,烟消云散了。   紫怡瞥了一眼游客。游客身上的阴影,让天性乐观的紫怡觉得仿佛走在一条漆黑不见阳光的隧道里。此时她的脑海里什么也不想了,只想快点从景区里出来。来到景区外,见到了其他的游客,她才觉得阳光重新回到她的身上。此时已是黄昏,她觉得比站在阳光下的野菠萝林还要温暖。

回到景区大门口时,志祥已坐在车上,一切准备就绪。

他们的车停在醒目的售票窗口的左侧。这个位置是志祥常停车的地方,方便游客们寻找目标。提前回来的游客已经上车了。陌生游客径自上车,紫怡留在车外。她手举一面黄色的导游小旗作为标志,招呼着游客。

已到了返程的时间,游客纷纷从景点处出来,在大门口东张西望寻找他们的目标。回来晚的游客担心旅行车已经开车,焦急的目光左顾右盼。紫怡来到车上,查看游客,还有两个人没有回来。匆忙之中向旅行车跑来的是那对浪漫的小夫妻。

孤独游客坐上车后一言不发,默默无语地看着车窗外的某处。随着黄昏的来临,窗外的景物已经是模糊不清了。

一路上安全顺利的来到定点的四星级宾馆,紫怡松了一口气。游客们散去以后,她来到房间里。离吃饭还有半小时,她想休息一下。一进入文明社会的进程中,找工作的阴影像是阴魂不散一样又挤进她的脑海里。真奇怪,她心灵的感受是如此的不和谐。

在人的一生中经常会有许多的欲望,但是人们却从来没有想过欲望产生何处。本想休息一会儿,没想到,思想的交锋更让她苦不堪言。她宁静的额头上爬上了忧愁,浓密的眉毛处形成了一条线。她无可奈何地看了看窗外。

轻轻地敲门声响起,是志祥来叫她吃饭。打开门果真是志祥。他微笑、拘谨地看着她。紫怡非常信赖志祥。这位腼腆可爱的小伙子,工作中,给了她无数的帮助;她一直以来把志祥当成弟弟来看。其实他只比她小几个月。

“真准时,走吧。”她看着他微笑着说。她出得门来,并带上了门。

一楼的就餐大厅里人声鼎沸。不同旅行团队的游客们都聚集在一起,天南地北的神聊。

餐厅里响着蚊子大聚会的嗡嗡声。旅行见闻是游客们争先恐后讲述的乐趣,游客们的脸上是乐此不疲、快乐的神情。紫怡看见她的游客已经坐在预定的餐桌上,只少了那位孤独的游客。

她示意志祥先坐到餐桌旁,她走到吧台前,想打电话请游客下来就餐。她刚出餐厅的大门,看见孤独的游客匆忙走来。

“就等您了,请跟我这边走。”她微笑着说,并大方地指前方。

“请原谅,我想单独用餐。”游客彬彬有礼地说。

依然严肃、冷漠的面孔上有了一丝温文尔雅的笑容。

“需要我帮您订餐吗?”

 “不,谢谢!我已经订好了”

游客礼貌地说,手向前一伸,“您先请。”

游客的礼貌又一次的引起紫怡的注意。他坚定、不容置疑的神情让她感到只有服从。她径直来到餐桌前,没有向后看一眼。她向领班做了个上菜的手势。

“晚餐就你们八位就餐,可以开始了。”

她对她的游客微微一笑,“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我就坐在这一张餐桌上。”

她侧转了身,向着志祥所在的餐桌用手一指。看见她的手势,志祥点点头。母女俩中的那位小姑娘眼睛里是俏皮的笑容。

“噢!离我们不远。很希望能与你一起进餐,可以增进我的食欲。”

 “谢谢!你的话可让我胃口大开了。”

 母亲私下里拉了一下姑娘的胳膊,愉快地说道,“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菜已经上来了。”

紫怡温柔地看了一眼那位母亲并冲那位可爱的小姑娘微微一笑。她转身来到左边的四人座的餐桌,坐到了志祥的对面。

她看见那位孤独的游客坐在他们前面的餐桌。餐桌上放着三菜一汤,一盘葱爆贞子,一盘清蒸和乐蟹,一盘石板鱼,还有一盆什锦鲜虾汤。左手边上放着一瓶打开的红葡萄酒。高脚杯里已倒上小半杯玫瑰色的酒,纯净、明亮。从他的吃相可以看出,严肃的游客心思并不在吃饭上。他蹙眉、揪心地吃着精美的食物。精美菜肴带来的味觉享受,他完全没有感觉到,像是完成某种任务似的,盲目地吃着。

倘若看见他吃饭,那么食欲会大大打折扣的。他又一次地引起了紫怡的注意。

紫怡在心里想,“有什么痛苦的经历不能忘怀?风光旖旎的自然风景也不消散他的愁苦、烦闷、焦躁不安、郁郁不乐。他是个有身份的人,却有着常人,不为所知的深重灾难。他把自己裹在毯子里,不让自己的心事外泄,他生活在象牙塔的最深处。一个人的心能承受多大的苦难呢?多一个人来分享,不是减少一半的苦难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面对他还有什么不愿伸出援助之手呢!我的那点烦恼又算什么呢!”

这是她工作以后,第一次的切身体会到来自身边人的痛苦。她从小生活在艰苦的环境里,本应练就坚强的个性,她却是多愁善感、敏感、姣弱集于一身。她接受了太多来自于乡邻乡亲的热爱和帮助,又使她具有满腔的热情。

今天,她想到,在她执导的旅行中,也许她能给予孤独游客帮助。后来她的心里越来越肯定,短暂的旅行之中,她一定能解开孤独游客的不解之谜。

不知为什么?自碰见这位孤独的游客后,紫怡自己的烦心事就不来烦扰她,像一阵轻风吹过去。她现在烦恼,是对孤独游客的探知、好奇、渴望、帮助。分分秒秒之时,她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孤独游客严肃、冷漠、愁容满面的容貌。这些都像是磁石一样的吸引着紫怡。

他英俊的容貌上冷漠的双眼掩盖不住他高贵的灵魂、善良的心灵、坚定的信念、高尚的品格折射出来的光辉。他的容貌、肢体语言、思想呈现出一种混合的状态。既有来自于他的自信,又有来自于他的绝望,同时还有来自于他的渴望。

她极力地想要弄清楚她所看见的前因后果。即便是如此的状态中,她还是为孤独游客俊美的形象所吸引。她脑海里出现的极具男子汉气概的俊美的形象无论是严肃的、冷漠的、孤傲的都极具吸引力。

她想着孤独游客时,她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眼睛里出现了一种激情。紫怡头脑里摆脱这一切的想法的瞬间,她为自己的幼稚苦笑了一下。

紫怡和志祥默默地吃着饭,异常的安静。往常他们总要说些生活中的小事,以缓解工作中的压力。今天的沉默却给志祥带来压力。志祥不安、狐疑地看了看她,想知道答案。

他看见她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身后。他转过身,顺着目光看过去,兀然间他知道是为了什么?游客俊美端庄的容貌,使他产生了自卑,游客一身名牌让他产生了羡慕,游客良好的礼仪激起他的羞愧,游客高雅的仪态唤醒了他的志向,游客的愁容引起他渴望帮助的愿望,游客的严肃、冷漠在他面前划起一道屏障,拒绝于人千里之外。

对于紫怡的表现他还有点儿失落。

家乡细微的风景、田园、美食、风俗、生活,种种方面他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如此上述他都能成为紫怡的老师。对于这位可爱的姐姐他多么想都告诉她,他已不再是这位姐姐唯一关心的人。在他小心营造的友谊的桥梁上,眼看着他要退居二线了。突然间,他起了嫉妒之心,食欲很好的志祥,没有了胃口。这样一来,精美的食物无论对于他还是她都失去了诱惑力。

紫怡食之无味,瀚海更是如同嚼蜡。

陌生的旅客引起她的好奇心。他来自哪里?有何身世?是什么产生了他的痛苦?什么样的手才能抚平他心灵上的伤痕?想知道的太多!太多!紫怡低头沉思,心不在焉地慢慢地吃着饭。志祥几次想与她交谈都忍住了。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看了一眼他。   志祥苦恼地垂下了头。他有什么权力来要求、干涉紫怡呢!不,没有,没有一丝的权力。咚的一声,他的心像是落到了井底,心里的刺痛顺着脊背倏忽而过。

紫怡对志祥太熟悉了,但是今天她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以至于没有及时看出隐藏在他心中的隐忧。看见他不说话,她的心思很快地又转到孤独游客身上去了。她没有对他表现出往常的关心和热情。他心里有了一丝的失落。

重又低下头时,她发现自己跟前的一盘菜吃光了。她在不知不觉中只吃了面前的一道菜。她放下碗筷,重又抬起头来,朝着既定的目标看去,陌生的旅客不见了。她有点儿失望的东张西望,却看见了志祥心绪不宁的一张脸。

“有什么事吗?”她掩盖住满脸的心事,微笑地问道。

 “明天几点的飞机?”

 “八点钟。”

“什么时候接你们?”

“五天后,老时间。有什么需要给你的母亲和妹妹带的吗?”

“没有,你多保重。”

 他觉得她还是关心他的,一丝温暖涌进他的心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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