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母亲的呼唤刻在基因里

晴雯死前的那一夜，叫了一夜的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而从未有记忆的娘却是血脉感应地呼唤。看过《红楼梦》的大家都知道，晴雯基本上属于一个没娘的孩子，记忆中没有关于娘的回忆，没有享受过娘的疼爱和抚养。而死前的那晚叫了一晚上的娘，悲苦凄惨地离开了。

奶奶去世前，姑妈说奶奶自己知道要和她的爹娘见面了。奶奶最后的那几年是有老年痴呆症的，认错人，记不清事情，行动错乱常有。姑妈说，奶奶最后快离开的那几天，非常的清醒，喊她娘的名字，爹的名字，她已去世的大哥的名字。

这些名字，姑妈是知道的，到我这一辈是不可能知道奶奶的父母亲叫啥名字。而最重要的是奶奶的爹妈在她还幼年不太懂事就都去世了，奶奶是哥嫂还有她的姑妈等亲戚带大的。而这70多年过去了，最后的她还是能清醒清晰地唤起父母的名字。

姑妈告诉我们，奶奶说她的爹妈在喊她了，她要去和他们团圆了，70多年未见，终于要可以团圆了。我在想象，最后奶奶离开的时候也是在叫她的妈妈，就算很多记忆被疾病夺走了，最后一刻还是能清晰地记起自己的母亲来。或许这也像晴雯一样，这是血脉和基因的力量。

英国电影《困在时间里的父亲》，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患有阿兹海默症，被女儿安置在疗养院，有护士照顾他的生活。人生后来的时刻，他自己可能回忆起来了一些啥，哭喊着，“我想要我妈妈，我想离开这里”，暖心的女护士给了他安慰和关爱。他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望着窗外的绿野，很快他自己生命的叶子掉光了，走到了尽头。

那位在疗养院里哭喊着要妈妈的白发苍苍老人，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在快到尽头的那刻思念的也是母亲，尽管他早就记忆错乱，困在时间里了。

不管东西方文化怎么隔阂和差异，人类在最后旅途的那刻，血脉般的原始力量，或许都能让他们与母亲见面吧。就算记忆再怎么错乱了，各种疾病再怎么摧残，母亲的呼唤会浮出记忆的迷宫，映在脑海里，浮现在眼前。

有点类似弗洛伊德的“潜意识”理论，再怎么被时间消磨，被疾病折磨，潜意识里对母亲的爱与思念，会在最后的那一刻涌现。记忆的冰山在最后赫然展现全貌。

如果人生有什么不确定的，我想人类对母亲的爱，最后一刻对母亲的呼唤应该是确定的。

很早就知道，这世界上唯有变化是不变的。不管是世界，他人，还是自己。可能万事变迁，唯爱永恒，人类最伟大的生命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