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吉特班纳吉和艾斯特迪弗洛
曾在高盛投资公司及世界银行任职的经济学家丹比萨•莫约认为:援助使人们停止寻找自己解决问题的方法,腐蚀地方机构并削弱其作用,导致一些援助机构形同虚设。对于贫穷国家来说,最好勋勋一个简单的原则:只要有自由市场和恰当的奖励机制,人们就能自己找到解决的办法,避免接受外国人或自己政府的施舍。
从这种泛泛而谈的理论上讲,穷人似乎不会因为疾病或灾害引发的困局而陷入更艰难的处境,只要市场供需足够庞大,经济制度足够自由,人们只需要迈出失业的第一步—找到就业机会,就能够摆脱贫穷。
而现实的证据似乎可以支持任何立场。
1994年卢旺达爆发种族屠杀,导致近百万人遇害,国家体系濒临崩溃。暴乱之后几年里,卢旺达得到了来自原宗主国比利时、德国的大笔捐款,仅1995年接受援助国官方提供的发展援助就有7.109亿美元,其中双边援助3.781亿美元,多边援助3.732亿美元,农牧业,工业和服务业逐渐繁荣。2019年卢旺达正式加入英联邦,成为其第54个成员国。2001-2012年,卢旺达经济年均增长率达到8.2%。
由于国民经济得到了发展,总统开始制定政策,尽量不再接受援助。
例如卢旺达这样的个例没有最终定论。对此我们也无法确定接受援助的国家是否会比其他国家发展地更快。这些都只是猜测。
2019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阿比吉特•班纳吉和埃斯特•迪弗洛(以下简写为阿比吉特)在印度尼西亚万隆省的一个小村庄调查过一户深陷“贫穷陷阱”的形成:
帕克的父母因为子女过多而没有给帕克留下耕作的土地,帕克只好以做临时农工为生。但是由于肥料等成本的价格上涨,帕克被解雇了,他便长时间处于失业状态。年轻人遇到这种状况,他们通常可以转行去当建筑工人,不过,帕克解释说,大多数体力活他都干不了,而那些技术含量高的工作,他又缺乏经验,对于年过四十的他来说,重新学门手艺为时已晚,没有人会雇佣他的。
为了生存,帕克的妻子通过朋友介绍前往229千米外的雅加达当用人,可她挣得钱仍然不够养活3个孩子。长子学习成绩不错也只有辍学到建筑工地当学徒,另外两个孩子被送到爷爷奶奶那里生活。而帕克只有靠每周从政府领的4千克救济大米,和自己湖畔捕的鱼(他不会游泳)。
阿比吉特喝他谈话的前一周,有四天他每天只吃两顿饭,剩下的三天每天只吃一顿。帕克认为,他的贫穷是因为缺粮,拥有土地的农民直接解雇工人,而不降低工资,是因为降低工资会让工人吃不饱饭,降低他们在田地的工作效率。显然,帕克愿意找活干,但由于饥饿,他整个人都虚弱无力,情绪越来越沮丧,意志逐渐被削弱,使他不再去想该如何解决自己的问题。
阿比吉特遇到帕克时的情况就是这样:忍饥挨饿,仅有的一点点力气只能到河里捕鱼。
穷人挣的钱太少,导致他们无法胜任重要工作,那些吃饱饭的人,却足以胜任任何细致活。这就产生了一种“贫穷陷阱”:穷人越来越穷,富人越吃越好,身体越来越强壮,从而越来越富有。
如果穷人更富有,他们就可以购买更多的食物。一旦人体新陈代谢得到了满足,人的力量就会提高生产效率,从而满足生命以外的其他需求,他们就能走出“贫穷陷阱”。
可阿比吉特看到的并不是这样。
当穷人可以多买一点食物时,他们并不注重用所有投入获取更多能量;相反,他们会选择买一些口味更好、价钱更高的食品。
在中国的两个贫困地区,罗伯特•延森和诺兰•米勒发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随机选定了一些贫困家庭,给予他们大量的主食价格补贴,当大米和小麦价格更加便宜,那些得到补贴的家庭购买量反而减少,虾和肉的消费却提升了。对那些得到补贴的人来说,尽管他们的购买力增强,但其自身的能量吸收并没有提高,甚至可能有所降低。
这再次表明,至少对于这些非常贫困的城市家庭,他们并不是优先选择获取更多能量,而是获取味道更好的能量。
在穷人的生活中,阿比吉特认为,他们不相信那些“完美计划”有任何效果,在他们的生活中,还有比食物更重要的东西。
欧查•姆巴克是摩洛哥一个偏远山村的村民,阿比吉特来到他家拜访时问欧查,如果他有更多的钱,他会用来做什么,他说会用来买更多的食品:阿比吉特接着问如果有更多更多钱,他会买什么,他说会买更多好吃的食品。阿比吉特对此感到很遗憾,因为欧查生活的房子里,他注意到了一台电视机、抛物面天线及DVD播放机。阿比吉特又问,如果一家人都吃不饱的话,为什么还要买这些东西呢?欧查笑着回答:“哦,电视机比食物更重要!”
而在阿比吉特在村子里待了一阵子后,他们很快明白了欧查为什么会那样想。欧查生活的村子没有剧院,没有音乐厅,而且村里没有什么活可干。欧查和他的两个邻居一年只干约100天的农活和建筑活,一年中他们除了照顾牲畜,就是等干活的工钱,这使他们有大量时间看电视。这三个男人都住在小房子里,没有可用水和足够的卫生条件,为了自己孩子的教育,他们拼命找工作。不过,他们家里都有电视机、抛物面天线及DVD播放机,还有移动电话。
穷人的首要选择是让自己的生活少一点乏味;一点特别的食品,一台电视机,一杯加糖茶水都可以;甚至连不会游泳的捕鱼帕克都有一台电视机。这就容易理解,为什么穷人常常在节日庆祝或葬礼上,即使自己的孩子因此辍学,他们也要花钱大操大办。
阿比吉特认为,穷人的行为常常反应出这样一种想法:任何值得做出的改变都要花很长时间;他们只关注当前,尽量把日子过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