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日子马上就来了,同学们也开始紧张的准备起来。要知道,班上大部分人,都是每天走路不过几百步的学霸,说是学霸,不如说是书呆子。你让他们做题,各个都能上天,但是你要让他们做俯卧撑,你要是罚他们跑步,他们怕是还不如小学生。班上男同学都在意思性的练习一下俯卧撑啥的,女同学就开始练习跑步,都是为了能更快适应那一周的军训。班上只有陈筠和宋安鸿,每天还是像往常一样,吃饭,打球。
军训如约而至,学生们坐上学校安排的车,到了市里的一个军分区。军人是神圣的,对陈筠和宋安鸿还有很多普通的高中学生来说是神圣的更是神秘的。
车开到了市区边上的一个有些偏僻的地方,大门前那枚耀眼的军徽庄严,而威风凛凛,不禁让学生们害怕。
“全体同学,下车!二十秒把行李摆放整齐。二十,十九,十八。。。。。。”带陈筠宋安鸿他们班的是一个很瘦的教官,棱角分明的五官给人一种冷峻感。还没等陈筠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开始数数了。
“?”还拎着大包小包正在下车的学生满脸问号
很显然二十秒,对这群平时只知道读书的孩子来说,什么都干不了。感觉心里想的东西还没想完,二十秒就过去了,同学们依旧手忙脚乱,成了一锅粥。
“全体同学,俯卧撑,给我趴下!”教官很凶,同学们很怕,赶忙照做。只有陈筠和宋安鸿在那慢慢悠悠的,仿佛地下太脏不愿意趴下。
“你们两个,说你们呢!你们在那干什么呢!”教官冲着他们两个吼道,指着他俩,一步步走过来。
“我?”宋安鸿指了指他自己。
“对,就是你俩!”教官大声呵斥着,一边向我们走来。
“谁俩啊!”宋安鸿有些不耐烦。陈筠虽是那种流氓性格,但面对教官的呵斥,也不敢这么挑衅,宋安鸿的举动让陈筠着实有些惊讶。
“还谁俩,你俩跟我装傻呢!别的同学二十个俯卧撑,你们两个四十个!”
“不是,我装傻,他没装傻啊。你啥时候看见他装傻了?”宋安鸿指了指陈筠。
“靠,你们班来了个刺头啊。我喜欢。你再问一个问题多加二十个!现在你们做六十个。”本是装出来的教官,这时候真的有诧异了。
其实这样的学生本来就少见,再加上是这样的学校,别说是这样的学校了,就那些成绩极差的垃圾学校也没几个这么一下车就敢跟教官对着干的。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过刺头,这次竟然遇到了,不知为何,教官心里竟还有点窃喜。
虽是窃喜,但教官还是疑惑,这样的学生为什么能上这样的学校。恐怕不是花钱买的就是找关系的,不对啊,他们学校,不是出了名的难进吗,这得是花了多少钱啊。
但事实上,虽然宋安鸿家里条件很好,但是他爸妈既没花钱,也没找关系。他是完全靠着自己的成绩上的这所学校。
“行了,行了,阿鸿。别跟他犟了。现在咱还能做得了,说实话再加我就做不了了。”陈筠小声对宋安鸿嘀咕,宋安鸿气焰才消下来,开始不再顶嘴。
就这样他们两个在班级同学的注视下,一人做了六十个俯卧撑。别的同学做二十个都累得死去活来的,他们两个做了六十个,也只是胳膊有些酸。
其实平时陈筠在家里自己投篮时,投不进就做俯卧撑,慢慢做起来就不费劲了。但是一口气做六十个,也是陈筠的第一次。宋安鸿就不用说了,在家天天做,六十个俯卧撑根本不在话下。
教官其实都挺人性的,只是陈筠和宋安鸿他们班的教官喜欢新官上任三把火,相处个一天两天之后,那个教官也开始不罚学生了。第一是本来他就不太想罚这些学生,二是这些学生实在是能力有限,女生不敢罚,男生罚不动,这一个个都是学生,将来都是能进名牌大学搞科研的栋梁之才,也不指望他们能上战场。因为怕练出事,得不偿失,干脆就不罚了。
太阳像熊熊烈火,灼烧着同学的脸颊。炎炎的夏日,响彻着同学的口号。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些学生思想真的是太固化了,或者说甚至把课堂上那些求知欲带到军营里来了。
在教军体拳的时候,教官说要推掌,竟然有同学问为什么要推掌,而不是出拳。若是这同学是开玩笑地问,教官肯定会很开心,天天看这些同学的苦瓜脸早就看腻了,这都让教官怀疑这些同学,除了那两个刺头,剩下的是不是都不会笑。可是,那个同学偏偏就是一本正经地问,正经得让教官都不好意思跟他开玩笑,一下子就蒙了。
“这,我倒没想过。哎,我怎么教你就怎么学就完事了!”教官心里默想,我这一个初中文化的退伍兵,教你们这群学生,也太难了,要是每个动作都问为什么,我怎么答啊。
陈筠和宋安鸿,则在后面笑得不亦乐乎。
“阿鸿,你说他是不是傻叉。哈哈哈!”陈筠小声对宋安鸿说。
“哈哈哈,太傻了,这还有为什么。他为什么是男的呀。哈哈哈!”
好在这两人比之前收敛了许多,教官也就当没看见了。
其实对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教官也是很为难。按理来说军训就不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有教官给学生让步的。但是,领导们事先跟教官们打过招呼了,这帮还是学生,一个个都还是白面书生,不能像训新兵那样训他们,一天罚的俯卧撑加起来也不要超过一百个。的确,这规定确实是适用于这帮学生,除了,陈筠和宋安鸿。这两个刺头,一个早上就能罚完一百个俯卧撑,他时不时还偷着多罚他们十来二十个,但是实在是不能多的太离谱,不然容易被巡查的打小报告。
军训有一个必训的项目是攀爬,第三天上午,轮到了陈筠他们班。攀爬,对陈筠来说,简直是整个军训最有意思的项目了。本来没来时,陈筠就期待军训能够体验些什么东西,但是没想到天天就是练队列,做俯卧撑,跑步,没半点新意,终于等到了攀爬。
看着旁边话突然不多的宋安鸿,陈筠感觉他的情绪不对。其实陈筠只是微微感觉,并不太确定,就随口一说 。
“阿鸿,要开爬了,你怎么好像不是很高兴。”
宋安鸿看着将近二十米高的攀爬墙,脸上没露出一丝的笑容。
“我恐高,你信吗?”宋安鸿微微一笑。
宋安鸿那一笑,陈筠真以为他在开玩笑。“啥?假的吧。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竟然怕高?”
“我没说笑,我真恐高。”宋安鸿的笑容消失了,开始没有了半点表情。
其实有时候,这种让人捉摸不清的玩笑,才真的不是玩笑。因为不好意思说出来,才会想让人把自己的话误认为玩笑。
陈筠这才意识到,宋安鸿是真的怕高。
“你,千万别往下看。知道吗?你力气那么大,一个劲往上爬就行了。”
“嗯,我知道,我也不敢往下看的。”
“怎么样都不要往下看。反正都有绳子吊着,就一直爬。”陈筠重复了一遍。
“嗯。”
陈筠他们在下面等着,四个人四个人一组,陈筠和宋安鸿个高排在最后面。跟他们两个一组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带着一个度数特别高的眼镜,入学成绩好像也是班上最好的,也是班上长得最像女生的男生。
宋安鸿也不看前面人怎么爬的,就在那东张西望。陈筠看得出来他特别紧张。
“都有绳子吊着,别怕!”陈筠对宋安鸿说,也对那个男同学和女同学说。
“嗯,我知道。”
很快,就轮到陈筠他们组了。四个人在下面按照流程准备了一下就出发了。一向谨慎的陈筠在出发前特意看了一眼四个人背上的绳扣,都是没问题的。
教官哨音一响,四个人开始往上爬。要是陈筠自己爬,可能一下就爬上去了,要是宋安鸿爬的和陈筠一样快,他们两个也应该一下就爬上去了,他们才不会管剩下那两个同学爬的多慢。可是偏偏宋安鸿爬的跟那两个同学一样慢,陈筠无语,只能控制自己的速度,跟他们三个的速度差不多。
“没事,不着急。阿鸿,你就一直爬就行了。”陈筠一边爬,一边跟宋安鸿说话,想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转眼看宋安鸿这边,豆大的汗珠已经从额头上滚落下来。宋安鸿没有回答他。
“啊!”陈筠左边就是那个男同学,他突然叫了一声,给陈筠和宋安鸿吓了一哆嗦。陈筠的第一反应竟不是看向左边,而是看向右边跟宋安鸿说“没事,你别看。可能是脚滑了,他有绳子吊着呢,没事。”
尽管陈筠反应很快,宋安鸿还是向那边瞥了一眼。那个同学被绳子吊在空中,然后马上恢复了攀爬的动作,脚又踩在了攀爬墙的脚踏上。真的是踩空了,好在有绳索的保护措施,不会发生任何危险。其实这对宋安鸿倒也没什么影响,四个人还是自己爬自己的。
大概爬到一半的时候,十米左右。
陈筠突然听到下面的同学在叫唤。一开始没听清叫唤的什么,但是声音很大,好像很多人都在叫唤,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最先听清,最先反应的也是陈筠。
反应了有四五秒钟,陈筠才突然从嘈杂的呼喊声中分辨出两个字。
“绳子!绳子!”
绳子?什么绳子?反应过来的陈筠,先是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绳子,没问题。又看了看宋安鸿的绳子,也没问题。然后将头转向左边,视线一抵达,陈筠的心咯噔一下。
只见陈筠左边的那个同学背部的安全绳,根本就没扣在那个同学的背上。安全绳的锁扣悬在半空中,在那个同学的头顶上晃荡,什么都没扣。等于说那个同学现在正处于毫无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徒手挂在十几米高的攀爬墙上。
就在这时,宋安鸿和那个男同学,还有那个女同学也都听清了下面同学的话,开始看绳子。
“同学你别回头!”此时陈筠头脑中闪过无数种方法,无数总让能让那个同学保持冷静的方法。但是在他短暂思考过后,条件反射地,还是先不让那个同学大惊小怪的。
那个同学听到后,死死抓是假岩石的岩壁抓手,两条腿抖得像帕金森一样。但他真乖乖的没有回头。冷静下来的陈筠刚想伸手把那个同学的安全扣重新扣回到背上时,才发现,那个安全扣好像是刚才被那个同学悬在半空中给挣坏了,整个安全扣,就只剩下一半了。陈筠当时就懵了,他本来以为只是保险扣脱钩了,把它再挂回去就没事了,但是现在看来,那它不是脱钩了,而是断了。
他之前没意识到情况会这么糟糕。也不知道是平时电影看多了还是小说看多了,陈筠总感觉这个事情到这程度还没完,似乎还缺了个坏事儿的女性角色。
果然,他感觉神准。旁边的那个女同学似乎都没经过脑子,说了句:“你的,绳子掉了。”
有了坏事女角色的助攻之后,这兄弟怕是天王老子来也没救了。“啊?”那个男同学吃了一惊,立马回头看。
接着应该就是,手抓不稳,脚站不稳,然后。。。。。。陈筠心想。
结果真就跟陈筠想象的一样,半个电影镜头都没差,那男孩刚一回头发现自己已经没绳子保护了,两腿一软,一瞬间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在最紧要的关头,男生拽住了陈筠的衣服,来不及思考,陈筠也一把手抓住了他。
要说可能三秒之前的陈筠意识到情况的糟糕,那他也不会想到三秒之后的情况会更加糟糕。
十米高的半空中,陈筠靠着自己的一条绳子,两只手拽着一个一百多斤的人。挂在半空中。下面的同学在尖叫,可是上面的同学完全都听不清他们在叫什么。陈筠更是什么都听不到。
一开始还是那个男同学抓着陈筠,陈筠也抓着那个男同学,两个人互相用力,陈筠手臂也没那么酸。但慢慢的,那个男同学手开始发抖,后来也不怎么用力了,到最后,就只剩下陈筠抓着那个男同学了,全是陈筠在用力。
这同学远比陈筠想象的要沉,他本以为这同学这么瘦,也就八九十斤?但是他忽略了,这同学也不矮,虽是骨瘦如柴,但骨架子也是有重量的。
“兄弟你用力啊!我这样坚持不了多久的!”陈筠喊到。
那个男同学脸色苍白,没有说话。
“他妈的!”陈筠骂了一句脏话。
骂完,陈筠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说不上什么感觉,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了。这感觉,有些奇妙,不自觉地让他浑身毛孔都扩张,冒了一身冷汗。陈筠觉得自己在很缓慢的往下降,很慢很慢,慢的自己几乎没有感觉,这也是陈筠一开始认为自己产生错觉的原因。
可是上面的人还没开始往下放绳子,就算是上面的人往下放绳子,也应该是很快速的,为什么会这么慢呢?
为什么?
一瞬间,陈筠像触电一样,回过头去。下一刻,他意识到,自己没力气了这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陈筠背后的安全扣,好像也经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开始变形了。
“我靠,完了。什么破玩意!”陈筠大喊。一边喊,边找墙上有没有什么可以借力的地方,可是他发现有是有,可是自己根本踩不到。本来两只手都要拽不住那个同学了,陈筠更不可能腾出一只手来拽住自己的绳子,再怎么有力气他也只是个学生,不是大人,更不是接受过训练的士兵。
人,总有个极限的。上面的人开始不停的将绳子往下放,但是放的很慢,陈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他们两个落地了。
“老陈!”陈筠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喊声,发生这一系列事情,陈筠早就没管宋安鸿了。他抬起头,发现宋安鸿正拽着他的衣服。他便一下子明白了。
在空中,宋安鸿两脚悬空,吊着他自己的绳子,两只手拽着陈筠的安全背心。陈筠背上吊着一根即将松开的绳子,两只手拽着一个完全悬空,没有绳子的同学。三个人成了一个整体。
“我抓紧,你抓紧!咱们就能坚持到下面了”宋安鸿喊。
宋安鸿的力量让陈筠那么有安全感,他的手臂,比那条将断的绳子结实多了。陈筠如释重负。那度秒如年的下降过程也逐渐加快。
就这样,缓慢的,缓慢的,三个人降到低处。
陈筠和宋安鸿没再多说话,一直到绳子下放到地上被教官们接住。老师们都凑过来看有没有出事。陈筠的的手臂完全没了知觉,当初他感觉自己的筋就要断了,但是他挺了下来。宋安鸿就更不用说了,他承受的几乎是两个人的重量。
下到地上后,两个人各自瘫倒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胳膊。校医和军分区的医生也在旁边,这一切发生完后,不过是陈筠和宋安鸿的胳膊酸了些,那个男同学一点也没受伤。
“行啊阿鸿,你不是恐高吗?”陈筠靠着宋安鸿,伸出了拇指。
宋安鸿喘着粗气,话都有些说不全。“是啊,都吓死我了。但是那时候哪顾得上那么多啊,我看到你的那扣都变形了,再不拽你你就摔下去了。”
“你看这扣。”陈筠从背上摘下了他的那个安全扣。举过头顶,宋安鸿也看着。
“还真是差一点就断了。哈哈哈。”宋安鸿笑道。
“是啊,就差一点点。这得有十多米,掉下来就废了。真险啊,这次算我欠你的。”
“行,我都记着呢。我看以后你得欠我多少东西。”说完,两个大男孩背靠着背笑了。那时候陈筠当然不知道以后他会欠他多少东西,但至少他知道,那时候他就已经欠阿鸿半条命了。
之后的几天,不用说。陈筠和宋安鸿肯定是被特殊照顾了。教官也一改了往日的阎王脸,对他们特别温柔。两个人平时就在队列里面随大流划水,一周很快就过去了。倒是那个被陈筠拉住的男同学,竟也没什么表示,甚至见到陈筠和宋安鸿都不打招呼,好像被他们救了是理所当然一样。
“唉,这都什么人啊,当初就让他摔下去才好呢。”陈筠吐槽。
“那你看,人家也没让你救啊。应该是这样,那货当时肯定心里想,别救我别救我,让我掉下去。然后你也没问人家,就把人家救了,人家不乐意了呗。哈哈哈哈。”宋安鸿越想就越想笑。
“对,下次救人,也得尊重人家的意见。”
这件事,也就成了陈筠和宋安鸿几天的笑点,笑了几天就过去了,两个人都没怎么在意。
其实救人这种事,对一个学生来说,应该能吹好几天。而且陈筠和宋安鸿这辈子活到现在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但是他们两个就像约定好一样,之后都没再提这件事。
学校的老师也没有再提。这件事渐渐就成为了一个小插曲,作为高中生活的开始,刻在了班上同学的脑海里。因为渐渐没人提,很久以后,同学们都怀疑自己是否亲自见证了那件事,渐渐,便就被淡忘了。
没人提归没人提,但那件事的影响是深远的,学校后来的高一新生军训全部改成了在校内举行夏令营,而不是送到军分区了。据说军分区因为那件事开始整改,那个攀爬的项目直接被取消了,不止是攀爬项目,几乎所有有危险的项目都被整改了,整个军训部换下了一大批老旧的装备。而原本的攀爬项目改成了听心理讲座。可以说,那一件事,也是改变了南中军训的历史。